垂花門前的人實在是多,方錦書專注着腳下,沒注意,裡面有一人聽見了她們的身份,眼裡射出怨毒的神色。
公主府的侍女,引着她們到了女眷歇腳的地方。
權家的品級在今日來賀賓客之中,實在算不上什麼。但因爲方錦書的緣故,便將她們的座位,安排在和京中文官女眷一道的廳中。
這間大廳裡,已經有了好些人在。方錦書將權大娘安頓好,笑着和相熟的夫人太太小姐逐一打過了招呼。
權夷庭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烏溜溜的眼珠將裡面的人都打量了一圈,才無聊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不多時,方家女眷到了。
方錦書壓抑着心頭激動,上前給母親見了禮。嫁了人的深宅婦人,只有在這樣的機會才能見到。
司嵐笙瞧着她氣色充足,心知她過得不錯。
“我就坐這裡,跟親家母拉拉家常。”司嵐笙笑道:“你們小媳婦自己去玩。”說着她坐到了權大娘旁邊。
“謝過母親。”方錦書心頭怎會不知,母親這是爲了照顧自己的顏面,才特意和權大娘坐到一處。
司嵐笙身上有誥命,按說就應該和誥命夫人坐在一起。
“一家人你還跟我道謝。”司嵐笙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別擾了我們說話。”
自己的女兒,她不心疼誰心疼?
她若是不陪着權大娘,方錦書就沒法分身。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和昔日姐妹們聚聚也不行。
喬彤萱拉過方錦書的手,笑道:“走吧走吧,別在母親跟前杵着了。我們去找個地方坐着,等大姐姐和晴妹妹來了,一道出去逛逛園子。”
“眼下時辰還早,自去玩吧。”權大娘笑道。
兩人施禮告退,權夷庭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跳下來,牽着方錦書的手,巴巴地瞧着她。
“好,帶你一塊兒去。”
權夷庭眨了眨眼睛,滿眼都是開心。
喬彤萱如今已有五個月身孕,坐穩了胎,走起路來跟常人無異。
幾人沿着遊廊走着,許是因爲自己有孕的緣故,喬彤萱瞧着權夷庭,越看越覺得可愛。
起初她聽說權家有個抱養來的孩子,還擔心方錦書這個繼母不好當。這會兒一看,完全不用擔心。
“若不是你纔剛嫁了,我幾乎要以爲他是你親生的。”喬彤萱打趣道。權夷庭對方錦書的親暱,和發自內心的依賴,一眼便瞧得出來。
方錦書笑道:“這孩子,實在是乖巧懂事。你知道嗎,他學什麼都快。”得了母親的誇獎,權夷庭兩眼亮晶晶的,很是開心。
幾人尋了一間無人的雅室落座,喬彤萱瞧着權夷庭,問了好些問題,憧憬着她將來自己生的孩子。
過了不久,吳菀晴在丫鬟的引領下進來。
“怎麼只有你來了,大姐姐呢?”喬彤萱奇道。按理,鞏家和吳家抵達的時間,應差不多才是。
吳菀晴站定,頗有些無奈道:“暉姐姐也到了,鞏太太不放人。”
方錦暉是鞏家媳婦,因爲明哥兒的緣故,眼下和婆婆的關係有些微妙。鞏太太不放人,她也只有在跟前伺候着。
“還有這樣的?”喬彤萱站起來,憤然道:“我去叫她來。”來赴宴,若沒有什麼特殊情況,都是夫人太太一撥,媳婦姑娘們又一撥。
也有婆婆將媳婦拘住的,但並不多。沒想到,看起來通情達理的鞏太太,也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換句話說,方錦暉和鞏太太的婆媳關係,恐怕比她們所想的還要緊張。
“等等!”方錦書道:“還是我去。”她是方錦暉的嫡親妹妹,關係更親近一些。
聽見她要走,權夷庭跳下椅子,拉住她的手。
吳菀晴這才瞧見權夷庭,笑着問方錦書道:“這可是你們家的少爺?太可愛了。”
她摸了摸權夷庭的頭,解下腰間一塊玉佩道:“喏,頭一回見你,也沒來得及準備。就把這個當做表禮,快些收下。”
她這塊玉佩晶瑩剔透,觸手溫潤,一看就是常佩戴之物。
今日權夷庭已經收了好幾樣表禮,卻沒有收到這般貴重的。他沒有接過來,只拿眼看着方錦書。方錦書笑着朝他點點頭,權夷庭這才收下道謝:“謝過姨姨。”
方錦書知道,吳菀晴一直對自己心存感激。權夷庭若是不收,反而不美。
不如干脆收下,回頭再給她添妝時,添一份貴重的禮物便是。
“你們先說着話,我去去就來。”方錦書笑着跟兩人道。
“行,你快去吧。”喬彤萱揮揮手道:“記得把大姐姐帶來,我這還有些事想問她呢。”玩得好的姐妹中,就只有方錦暉生產了,她還想問她取取經。
方錦書牽着權夷庭出了廂房,剛走了幾步,迎面來了幾個孩子,一衆僕婦簇擁着過來。
打頭的,是一名穿着束着金冠,脣紅齒白的男孩,通身的華貴打扮,氣度不凡。他正是齊王膝下的嫡幼子衛嘉延,年方七歲。
“見過六郡王。”方錦書帶着權夷庭見禮。
“縣主免禮。”衛嘉延認得方錦書,笑着擡手,問道:“縣主這是要去何處?”
“回郡王的話,正要回去前廳。”
衛嘉延“嗯”了一聲,眼睛卻看着權夷庭不放,道:“縣主,春光正好,我們要去園子裡賞景遊玩。不如,讓他跟我們一塊兒去?”
方錦書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權夷庭什麼時候入了這位郡王的眼。
她看了看跟在衛嘉延後面那幾個孩子,都出自勳貴之家。非這等身份,也不夠資格和衛嘉延玩在一塊。
權夷庭若去了,豈不是受了欺負也只能忍着?
她笑了笑,道:“庭哥兒還小,恐怕跟你們玩不到一塊。”
“也就比我小個一兩歲,哪裡小了。”衛嘉延衝着權夷庭擡了擡下巴,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跟着父王去打獵了。你確定,要躲在母親的裙角嗎?”
這裡都是男孩子,聽見這話,便大聲嘲笑起來。
權夷庭垂着眼沒有表情,緊抿着的脣卻顯出他的不忿。但方錦書沒有允許,他也就並不說話。
“縣主,我像你保證,他一定毫髮無損。”衛嘉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