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書想得有些頭痛,吃飯的速度就不知不覺的降了下來。
看在方錦暉的眼裡,她關切的問道:“妹妹在想什麼呢?可有什麼心事。”
方錦書嚥下口中的飯,才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沿着通濟渠一直南下,是個什麼風光。”
方錦暉笑得:“那裡就是江南道了,說起風光,應是揚州最佳。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
吟了兩句詩,方錦暉的眼中有着神往,道:“我們雖然去不了,也可在書本里領略江南風光。等會在學堂見着二弟,讓他給你找幾本江南的遊記來看看。”
有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大姐,雖然方錦書還是沒想出法子來,但心頭的鬱悶已經去了許多,當即笑着道了謝。
用罷早飯,方錦暉去了學堂,方錦書繼續拿出簪花小楷的字帖進行臨摹。
她其實在心中嫌棄這個字體太過規整,但這才符合她眼下的身份。只有摸摸鼻子,認命的一頁一頁寫下去。
……
龐氏在方柘口中得知了真相,整個人驚呆在當場。
“才哥兒,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喃喃自問了一句,龐氏突然爆發,大喊了一聲,道:“我不信!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方柘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小聲些,生怕別人不知道嗎?陷害,我來問你,陷害他有什麼好處?”
他在年少時也是一時俊彥,只因瘸了腿才自暴自棄到如今。但只要他願意動腦子,就能想明白這裡頭的是非。
這句話,問得龐氏啞口無言。
是啊,方孰才一介白身,無官無職無銀錢,別人圖他什麼?
龐氏這才哇的一聲嚎哭起來,道:“不行,就算這件事他做錯了,那也不能送回魏州守祖祠啊!”
“祖祠什麼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本家也只在祭祀的時候纔回去。我們才哥兒,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
“啪!”
方柘扇了龐氏一個耳光,打得她一個趔趄。他用柺杖指着龐氏道:“你個無知婦人,竟然口出狂言對祖祠不敬!”
夫妻兩個年輕時,龐氏沒有少被方柘打過。
但如今都老夫老妻了,孫女都有了的人,這一耳光打得龐氏顏面無存。
幸好爲了說方孰才的事情,屋裡就只有他們兩人。要被下人看見了,龐氏估計連着一個月不用出門了。
“你竟敢打我!”龐氏撫着熱辣辣的面孔,瞪着眼睛質問。
“口出惡言,我還打你不得?”方柘發狠,道:“休了你都行。”
未想到他撂下這樣的狠話,龐氏的氣勢一下子便萎了下來。她這一把年紀,要真被休回了家,那真是無臉見人。
她的孃家,本就只是個小小的七品官,放在京城裡毫不顯眼。
多虧她嫁給了方柘,龐家纔有了個四品官的親戚。她也仗着方家的勢,回孃家時鼻孔朝天,孃家的一家子都圍着她來奉承討好。
若真被方柘休了,她回孃家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龐氏抹了眼淚,既然男人靠不住,就只好靠自己。去淨房擰了毛巾敷臉,自己動手重新挽了髮髻,道:“你管不管兒子隨你。”
說罷理了理衣裙,找了尤氏一道,一腔怒氣的去了慈安堂。
“大嫂,我不要活了我!”
進了方老夫人的屋子,龐氏就往地上一坐,跟鄉野婦人一樣拍地撒潑。
尤氏閒閒地站在邊上看着婆婆耍無賴,沒有打算幫手的意思。她自然知道方孰纔要被送回魏州的消息,但對她來說,方家的生活舒服的緊,有沒有這個男人,差別不大。
方老夫人嚇得趕緊放下了杯子,道:“這,這是怎麼了?弟妹快些起來。”
“大嫂啊,他們要把我的才哥兒送回魏州看祖祠啊……”龐氏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那裡連好好的路都沒有一條,可要我的才哥兒怎麼活?”
知道方孰才做下的那些事,龐氏不敢拿那件事來說,只好耍無賴了。
她奈何不了方孰玉,但方老夫人可是方孰玉的娘!
只要方老夫人發了話,做兒子的還敢不聽嗎?方孰玉若真敢不聽方老夫人的話,她噴死他!
方老夫人有些心虛,昨夜她已經勸過。但這是兒子提出的要求,丈夫也都已經同意了。方孰才實在是太不像話,她也不能拆自家的臺不是。
龐氏何等精明,一看方老夫人目光躲閃,便變本加厲的嚎哭道:“原來大嫂也知道!這整個家,合着就瞞着我一個人不是?”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哇?”
伺候着方老夫人的丫鬟珍珠一看情形不對,忙打了個眼色,讓門口的小丫鬟去明玉院裡搬救兵。
“弟妹,有什麼話,你先起來再說。”方老夫人有些心虛,道:“這些事你跟我說也沒有用,我也做不了主。”
“大嫂你可要幫我,才哥兒連兒子都沒有。這要是去了魏州,我們二房就絕後了啊!”龐氏在丫鬟的攙扶下坐到椅子上,繼續哭天抹地。
方老夫人本就不贊同此事,這時見龐氏哭得這樣悽慘,越發沒了主意。在一旁好言好語的勸着,無奈龐氏不達到目的怎肯幹休。
那個小丫鬟出了慈安堂,直奔明玉院而去。
這個時候,也只能請大太太出面了。
跑到明玉院門口,她卻被看門的婆子攔了下來,道:“老爺吩咐了,誰都不許進去打擾大太太清淨。”
她急得直跺腳,道:“我真有急事,要馬上回稟大太太。”
但魯婆子的前車之鑑尤在眼前,如今看門的婆子哪裡敢隨意放人進去。看她只是個剛留頭的小丫鬟,能真有什麼急事?
於是,死活攔着不讓她進去。
小丫鬟跺了跺腳,這下該去找誰好呢?
這個時辰,家裡的姑娘少爺們都去學堂了。長房的二太太?不行不行,她去了只會更亂。
想了想,倒是被她想起唯一一個留在家中的四姑娘來。
四姑娘雖然還小,但她能從柺子手裡逃出來,想必比二太太要靠得住。
腳下拐了個彎,她去了翠微院。
“四姑娘,慈安堂裡來了個小丫頭,說是有急事。”
“哦?”方錦書放下手中湖筆,揉了揉有些發痛的手腕道:“叫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