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就算她沒有如願以償成爲妃子,李家從小到大培養出的女子,在這羣芳爭豔的後宮裡,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從相貌、身段,到才情學識,她樣樣都比別人要強上一截。
可惜,她遇到的是慶隆帝這樣不爲女色所動的帝王。否則,早就獨寵後宮,哪裡還會像如今一樣伏低做小。
聽淳和公主提起她,曹皇后微微一笑。
這位李娘娘,表面恭順,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幸好她沒有得到更高的份位,否則恐怕會生出窺探後位的野心來。
付賢妃察言觀色,忙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得說話。我們皇后娘娘天生麗質母儀天下,豈是李娘娘可以比擬的。”
淳和公主吐了吐舌頭,起身斂禮道歉:“是芙兒的錯,娘娘就原諒我這一回。”
而曹皇后怎麼會和她計較,她讚自己年輕的心意是好的,只是找錯了對象而已。
“淳和快起來,本宮沒有怪你的意思。”曹皇后笑道:“本宮的問題,淳和還沒答我。”
近一兩年來,付賢妃來長樂宮越發勤了,時常打發淳和送一些時令鮮果之類的過來。她是個什麼心思,曹皇后怎會不知。
淳和公主的年紀,已經可以相看親事了。
一個庶出公主,除了加了封號外,慶隆帝也沒有特別寵愛。她的婚事,可不就落在了曹皇后的身上嗎?
無論是民間還是皇宮裡,庶女的婚事,向來由嫡母做主的多。
橫豎這幾日,曹皇后定不下心,不如就挑明瞭此事,替淳和相看相看駙馬,轉移一下心思。
淳和公主生得嬌俏玲瓏,屈膝答道:“回娘娘的話,芙兒今年剛剛過了十三歲的生日。”
“原來是大姑娘了。”曹皇后感慨道:“孩子們都大了,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
她側身看着付賢妃,問道:“不知道,賢妃娘娘是怎麼個想法?在駙馬的人選上,可有現成的?”
付賢妃一向對她親近,且不論是存着什麼心思,這份善意總是一直都在。淳和公主的婚事,曹皇后打算成全於她。
若有了什麼合適的人選,就由她來賜婚,也給付賢妃添一份臉面。
聞絃歌而知雅意,付賢妃忙起身致謝,道:“臣妾替芙兒謝過娘娘。娘娘掌着六宮,還惦記着她的婚事,實在是感激不盡。”
曹皇后能主動提出這件事,實在是出乎她的預料。
就算在民間,嫡母要拿捏庶女的婚事,那也是常見的事。
“我們作伴多年,你哪裡需要跟我客氣這些。”曹皇后笑得淡然,道:“回頭你們看好了人選,來跟我說一聲就是。在我這裡,不必拘着。”
她嫁給慶隆帝,本就只是家族需要,而非兩情相悅。
既未愛過,如何生妒?
別說他如今是皇帝,就算是太子,也少不了側妃美人。曹皇后所在乎的,一向只是自己的子女。
付賢妃母女安分守己,她何苦去爲難對方。
有了她的話,付賢妃便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忙拉着淳和公主一起道謝。
曹皇后讓侍女將兩人扶起,吩咐道:“去剝一盤石榴來,我們邊吃便說說話。”她有意留着兩人,來打發時間。
只是,隨着石榴一起呈上的,還有一個在她預料之中,卻萬萬不想聽見的消息。
她的貼身侍女山梅端着一個水晶碟子上來,上面盛着晶瑩剔透如同紅寶石一樣惹人喜愛的石榴籽。
不過,熟悉她的人,從她微微下垂的嘴角,能看出她此刻肅然的心情。
曹皇后心頭一緊,端起手邊的一杯茶放在脣邊,慢慢品着。
“娘娘,”山梅將碟子放在案几之上,屈膝稟道:“皇上從太廟送回來了一份祈福的禱文,剛到了延慶宮中。太后娘娘打發人來,請您過去一趟。”
祈福禱文?
在每年一度的祭祖中,並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曹皇后垂下眼眸,竭力遏制着雙手不要顫抖,將手中的茶杯輕輕地放回到案几之上。
“既是太后娘娘有請,臣妾就帶芙兒告辭了。”付賢妃連忙起身。眼看着曹皇后有事,她不能如此不識相。
曹皇后頷首應了,着人將她們母女送出了宮。
“你先打發人去延慶宮說一聲,我換了衣服就來。”曹皇后坐在妝臺前,由侍女伺候着梳了一個高髻,換上一件寬袖滾金邊長袍,華貴而端莊。
山梅伺候着她收拾妥當,讓房中的其他侍女下去,替曹皇后準備出行的鳳輦。
房中,就只剩下她們兩人。
“娘娘,送祈福禱文回來的,是方翰林。”山梅輕聲稟道。
果然是他。
曹皇后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嘆道:“走吧。”既是命運弄人,她躲也躲不過去,只能迎頭而上。
替衛亦馨出主意的,究竟是何方高人?
恐怕,自己若能成功扶齊王登基,這位高人就會現身出來索取回報了吧。
罷了,將來的事,也無須想得太多。
眼下的局勢,太子和齊王看起來勢均力敵。但太子正在賑災有功,正在返京的路上。一旦抵京,保太子黨就會有所動作,絕不會坐視齊王做大。
關景煥已然旗幟鮮明地站在了太子麾下,唯一能和他抗衡的朱自厚卻未曾表態。
齊王,必須在太子返京前,建立起能足夠和太子抗衡的班底,方纔能站穩腳跟。而這一切,正是繫於方孰玉一身。
鳳輦到了延慶宮門外停下,看着面前的臺階,曹皇后暗地裡吸了一口氣,提着裙子緩步而上。
“皇后娘娘駕到。”門口的內侍高聲通報。
進了延慶宮,曹皇后先給肖太后見了禮,肖太后賜座。
“太史局夜觀星象,測出朱雀井宿反衝,方纔引得天下澇災、疫症先後而至。”肖太后道:“皇上做了祈福禱文,你我二人需各抄錄一份,讓方翰林再送回太廟。”
若不是曹皇后知道,這背後是衛亦馨得了那位高人的指點,而做的手腳。她只怕都會信了這個極其合理的理由,認爲這是爲了祈福祭天的大事。
她的雙手在小腹前交握,對着立在殿中的方孰玉微微欠身,道:“辛苦方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