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十指如鉤,如銅澆鐵鑄一般,緊緊地箍住汝陽王的脖子。汝陽王頭一次感到,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
他也是習武之人,從劉管家手上的力道,便知道他這一身功夫全在指掌。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快!都停下了。”汝陽王瞪大了眼睛,揮動雙手讓他們停手。
幾人頓時不敢動彈,戴鏢頭喝道:“放下兵器!乖乖投降!”
魏明怎麼也沒有想到,今日會在這裡翻了船。看着被制住的汝陽王,他只好長嘆一聲,將手中朴刀“哐當”一聲扔到地上。
另外兩名悍卒也跟着扔了武器。
劉管家正要長舒一口氣,後方卻傳來一聲暴喝:“放開他!否則我要了這小娃的命!”
衆人應聲看去,只見那名大腿中箭的悍卒一瘸一拐地走來,手中拎着一個兩三歲的男娃。那個男娃長得甚爲壯實,此時被嚇破了膽,白着臉連哭都不敢哭出聲,可憐的緊。
劉管家心頭一緊,這個是權璐的幼子路哥兒,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還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那名悍卒生着一對橫眉,滿臉的彪悍之氣。路哥兒被他這樣提着,就像被老鷹叼走的小雞一般,弱小無助。
“你們放了我主子,我就把他還給你們。”橫眉悍卒看了看手中的幼童,嘿嘿一笑。
戴鏢頭不語,等待着劉管家的話。這樣大的事情,他做不了主。
劉管家扼着汝陽王的喉嚨後退幾步,回到己方的陣營中,心頭躊躇。他只怕自己放了人,而對方也不放路哥兒。到時沒了唯一的倚仗,又該怎麼讓對方放人。
這一切,都落入趕來的方錦書眼裡。
她知道劉管家的爲難。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保得路哥兒平安。權璐的頭一個孩子是女兒,這是她的嫡子,同時也是彭家唯一的嫡子。
彭家來到權府暫住,原也是出自她的提議。她不能,不能讓路哥兒在權家發生任何意外。
“把箭給我。”方錦書深深吸了一口氣,朝着芳芷伸手。
“夫人!”芳芷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給我,快!”方錦書的語氣,不容拒絕。
芳芷的眼中氤氳出淚珠,從帶着的箭壺中抽了一支羽箭遞到方錦書手中。
這是宮中生亂之後,方錦書讓人從跑馬場拿回來的弓箭,都是她日常練習所用。比軍中的使用的羽箭要短一些,適合女子使用。
她取過來,用力折斷箭桿,將有箭頭的那一截反握在手心中,藏於衣袖內。
夏天的衣裙輕薄,但幸好她今日穿的是一條月藍色的雨絲裙,衣袖寬大,藏好後只要小心一些就看不出來。
方錦書抿了抿脣,緩步從藏身之地邁出,走到衆人的視線內,聲音清越:“你們先把孩子放了,我們就放人。”
魏明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是什麼人,可以做主?”從方錦書的衣着裝扮,他看得出來她是這個家裡有身份地位的人,但爲了穩妥,他再多問一句。
“她是我們家夫人。”芳芷應道。
魏明點點頭,道:“好,我就信你的話。不過,我們不能先放了孩子。”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感興趣。”方錦書道:“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們留着你們的主子也無用。”
“我們,並沒有深仇大恨,對不對?”
她保持着距離,聲音不疾不徐,安撫着場中焦躁的情緒。
魏明想了想,覺得有理,看向汝陽王。
汝陽王卻道:“不行,這是在你們的地盤。你們拿什麼保證,不會出爾反爾?”
“你只能選擇相信我們。”方錦書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當然知道他是什麼人,但她此刻卻不能道破他的身份。
在雙方都有人質的情況下,必須要冷靜才能解開眼前的僵局。
汝陽王挑眉道:“不如,我們放了孩子,以夫人爲質,再進行交換如何?”
“好。”在彼此缺乏信任的情況下,也只有這樣做。路哥兒年輕還太幼小,此刻被嚇壞了,就算他被敵人釋放也跑不動。
所以,自己這邊才一定要堅持先釋放路哥兒,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
“夫人!”劉管家、戴鏢頭、芳芷齊齊驚呼,想要阻止。路哥兒重要,但方錦書難道又不重要了嗎?
方錦書揮揮手,道:“我是成人。”
她緩步上前,走向那名橫眉悍卒,伸出手道:“把孩子交給我。”
魏明衝他點點頭,橫眉悍卒才放開手,將路哥兒交到方錦書的手中。
方錦書將他抱在懷裡,大夏天裡孩子被嚇得手腳冰涼。她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臉蛋,用左手替他拂去淚珠,柔聲道:“路哥兒別怕,沒事兒啊。”
路哥兒年紀雖小,卻也明白了是方錦書救了他。怯怯地道:“舅母,您不會有事兒吧。”
“我沒事。”方錦書抱着他走到中間,魏明伸手攔住她道:“夫人,您就到這裡。”
方錦書將路哥兒放下,指着前面的芳芷道:“快,你快跑回去芳芷哪裡。”
路哥兒在權府住了幾日,芳芷拿過零嘴給他吃。比起在場其他這些男子,芳芷顯然要親和得多。
他“嗯”了一聲,甩開小短腿奮力跑向芳芷。芳芷蹲下身子張開雙臂,接到他後一把將他抱在懷裡,迅速往後退去。
看見路哥兒安全,方錦書才鬆了一口氣。
“好了,這下可以放開我了吧?”汝陽王問道。
“我和你一起。”劉管家道。
方錦書還站在魏明身側,對方就算沒了武器,要制住一個方錦書也不在話下。劉管家哪裡敢冒這個風險,手放在汝陽王的脖子處,朝着方錦書走去。
看着走過來的兩人,方錦書藉着袖子的掩護,將那半截羽箭用力握在右手之中。
汝陽王越走越近,他給魏明打着眼色。到了中間,魏明道:“請放開我家主子。”
方錦書衝着劉管家點了點頭,劉管家放鬆了手上的力道,緩緩從汝陽王脖子上鬆開。
汝陽王邁步朝前面走去,方錦書同時舉步。這是最緊張的時刻,雙方都防備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