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滿心的憤懣,一心只想要傷害林晨霏的人付出血的代價,根本顧不上這些。
到了後來,就都形成了習慣,忙起來胡亂吃幾口,忘記了晚飯就回來下碗麪解決。
看着他的樣子,方錦書就知道,他這幾年過得着實不怎麼樣。
“大奶奶。”木川在外面接口道:“您可得好好管管我們公子。他不按點吃飯,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跟在權墨冼身邊,每日都爲他吃飯操碎了心,可他本人卻渾不在意。
原先想要把任穎跟權墨冼湊作堆,也是想着能有個女人管管他的衣食住行。
這會聽方錦書問起,他便抓住機會揚聲告狀。
權墨冼無奈道:“這個小子,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方錦書撲哧一樂,笑道:“你們感情真好。”
跟在權墨冼身邊的人,她都見過。權墨冼用人的眼光不錯,個個都是極忠心的。
權墨冼笑了笑,抽出焐熱的雙手,拉着方錦書道:“都是些臭小子,不要理他們!我們先用飯。”
方錦書抿嘴一笑,不再提此事,吩咐擺飯。
用過晚飯,兩人攜手在院子裡散步。
“明日就要回門了。”權墨冼道:“我上午去了驍騎衛衙門,下午去買了些東西,在前院裝了車明兒好陪你回孃家。”
三朝回門,對新嫁娘來說是大日子。
他說的這兩件事,都讓方錦書意外:“我還以爲,你顧不上,便讓花嬤嬤先準備了回門禮。”
權墨冼捏了捏她的手,眉眼彎彎笑道:“這麼大的事,我再怎麼忙,也不會顧不上。回門禮,怎能用你的嫁妝?”
看着他寵溺的雙眸,方錦書心頭一陣甜蜜,歉意道:“是我不好,錯怪你了。”
權墨冼低頭看着她,道:“你跟我,永遠不用道歉。”
兩人走了幾步,方錦書問道:“你去驍騎衛,是因爲成親那日之事?”
那日,多虧了武正翔,才只是虛驚一場。
權墨冼點點頭,道:“想要害你的人,我總得查個清楚。”
“謝謝你。”方錦書停住腳步,真誠道謝。
驍騎衛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望而生畏的存在。特別是朝廷文官,對驍騎衛有一種天然的敵視與牴觸。
權墨冼爲了自己,前去驍騎衛,還不知道又會招來什麼風言風語。
她的擔憂之色溢於言表,權墨冼用手背撫了撫她的面頰,輕笑道:“別擔心,蝨子多了不癢。”
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他的名聲,在被那些世家大族不遺餘力的詆譭下,早已差的不能再差。
再加上一個攀附權貴的名聲,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查得如何?”方錦書問道。
人犯落到了武正翔手裡,方錦書並不擔心。無論如何,她和徐婉真總是有一段情分在,和武正翔也有過接觸。
就算看在徐婉真的份上,武正翔也會對她的事情上點心。
她在前世,便知道武正翔與徐婉真兩人情比金堅,有着她不能理解的深情。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將他們兩人分開。
武正翔智謀無雙,武功卓絕,對徐婉真卻好得不能再好。
甚至,愛屋及烏,照拂着徐家一大家子,以及徐家的親眷。就像眼下,徐婉真雖然昏迷,武正翔卻從來沒有缺少過對她,對徐家的關心。
“我見到了武大人。”權墨冼看着她道:“你之前,是不是見過他?”
方錦書“嗯”了一聲,道:“他是婉真妹妹的未婚夫。”
她對武正翔透露過徐婉真醒來的日子,但這件事說來話長。在她無法對權墨冼坦誠重生的事實前,不如掩了不說。
“難怪,他說我和你很像。”
“他是說你的膽子很大吧?”方錦書想着武正翔見到權墨冼時的情形,不由笑了出聲。
權墨冼也笑了起來,點點頭道:“是的。他不似傳聞中的那般,還讓我親自審了人犯。”
方錦書輕笑道:“權大人你的名聲,不也很差嗎?”傳聞如果可信,這世上就沒有真正可信之事了。
“說得也是。”權墨冼將那人犯受公主府脅迫之事講了,眸色變得幽深,道:“寶昌公主,真是肆意妄爲。”
他眼底深處藏着的傷,看得方錦書很是心疼。
她忘不了,忘不了在那個蕭瑟的一片白色之中,他站在庭院中落寞孤寂的身影。
那種悲傷,深入骨髓。
而帶來那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寶昌公主。
她的手撫上他的面頰,方錦書柔聲道:“都過去了,你要好好活着。我想,霏兒姐姐在天有靈,也不願見你這樣折磨自己。”
權墨冼點了點頭,握住她的手道:“霏兒,我一直拿她當親妹妹,卻害了她。要不是我想要成全她的心願,她又怎麼會死?”
這些話,他在心中不記得跟自己說過多少次。
但眼下卻是,頭一次與人傾訴。
年輕時的天真與執着,以爲自己能憑藉一腔熱血,與權貴對抗。最後,卻是林晨霏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些自責與懊悔,他不願去想,卻時時在提醒着他。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錯得離譜?!”
“墨哥哥!”
方錦書心疼地將他擁入懷中,用手撫平他因痛苦而皺起的眉頭,輕聲道:“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霏兒姐姐的錯。”
錯的是他們,怎麼能怪你?
他的身軀有些涼意,方錦書抱着他好一會兒,才覺得他暖了過來。
“這一次,我一定不能放過她。”權墨冼抱着她,在她耳邊低低說道,似在跟她保證,似在告訴他自己,又似在發誓。
“你不要亂來。”方錦書道:“你瞧瞧,我不是好好的嗎?她那些拙劣的手段,還傷不了我。”
她不是林晨霏,不是任人宰割毫無還手之力的弱女子。
當日,就算她坐在喜轎裡,被那匹驚馬撞了上來,她也有把握不會有性命危險。雖然免不了會受傷,但絕不會因此而喪命。
權墨冼才五品官,他拿什麼去和寶昌公主對抗?
就算,對方已經遠不如從前受慶隆帝寵愛,那也一樣是公主。
“不。”權墨冼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準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