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胎長得很快,到了夏末,就能自己在牀上趴着擡一會兒頭了。
姐弟兩人的性格果然截然不同。
姐姐惟靜,嗓門大,愛笑,動作利落,可也霸道。搶起弟弟的玩具來,毫不含糊。
兩人喂完了奶,常常並排放在同一張小牀上。牀上放了好些方錦書親手替姐弟二人做的玩具,諸如布老虎、緞子仙桃等物。
雙胞胎這會兒還不會爬,頂多偶爾會翻個身。但這不影響他們的手腳,常常抓一個玩具放在嘴邊,啃得口水直流。
惟靜最大的愛好,便是去搶弟弟手裡抓着的玩具。
每次方錦書瞧見她欺負弟弟,剛想訓斥,她便眨着大眼睛,看着方錦書咯咯咯地笑起來。笑得方錦書一點脾氣都沒有。
惟樸則要安靜得多,就算被姐姐搶了玩具,也只是扁扁嘴,不會真哭出聲,再去撈一個玩具來接着啃。
方錦書有時忍不住跟權墨冼抱怨,這兩個,一個不像姐姐一個不像弟弟。姐姐也未免太對不起惟靜這個名字,片刻都安靜不下來。
悉心養了這幾個月,姐弟兩人半點不像是早產兒的樣子。
面頰紅通通的,肌膚比那最上乘的絲緞還要光滑。兩人的頭髮,不像方錦書這般細軟,卻似父親那般黑亮堅韌。
權夷庭如今最大的愛好,便是坐在一旁,用各種玩具哄着姐弟二人玩,一玩就是一個時辰。
“夫人,禮已經準備好了,您要親自過目嗎?”芳芷進門稟道。
方錦書離開小牀,吩咐乳母看好龍鳳胎,起身道:“好,我去看看。”
明日,就是九月初三。
這或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卻是昏迷了兩年有餘的徐婉真及笄的日子。就算所有人忘了,武正翔不會忘,宮中的肖太后不會忘,徐家也不會忘。
方錦書,更不會忘記。
她曾經對武正翔預言過,徐婉真將在這個日子醒來。
武正翔對徐婉真用情至深,將這一日定爲了迎娶她的日子。哪怕,徐婉真最終都不能醒過來,他也要她成爲他的妻。
方錦書備下了賀禮,無論是爲了見證,還是作爲徐婉真閨中好友的身份,她都要去賀喜。
徐婉真昏迷之後,肖太后念着她的好,給了徐家不少庇護。再加上武正翔用職權給予的特權,徐家就像走了大運一般,財富成倍增長。
百年老字號錦繡記、成衣鋪子、百草味、絹花作坊等等,每一項徐家的產業,無不蒸蒸日上。就連徐家的莊子,也年年豐收,風調雨順。
短短几年,便從一個破落的江南商戶人家,搖身一變成爲京城富商,躋身於一流人家之列。
這場婚禮,爲了補償徐婉真,徐家十里紅妝,乃民間僅見。
而忠國公府,有了武正翔的一力主張,還有太后娘娘的賜婚懿旨在前。不論國公夫人鄭氏如何不情願,爲了皇家的顏面,這場親事也辦得十分隆重。
迎娶一名還在昏迷中的妻子,簡直聞所未聞。
驍騎衛的名聲可止小兒夜啼,但這件事卻讓武正翔身上多了一抹叫做“癡情”的烙印。
在洛陽城住得久的老百姓,都知道武正翔在兒時被嫡母鄭氏虐待過,幾次都有生命危險。如今見他守諾,對徐家姑娘一往情深,大多都在心裡祝福這一對能修成善果。
若不是他足夠癡情,就算有太后賜婚,他也有充足的藉口來拖延這場婚事。更何況他還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只要他想拖延,有無數個法子。
這場喜宴,方錦書見到了不少老熟人。
靖安公主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悄悄將寶昌郡主的近況跟她講了。
“書丫頭,我知道你是個謹慎的性子,這事又實在和你有關,纔想着要跟你講一聲。”靖安公主確實是爲她着想,溫言道:“此後,你就都可安心了,寶昌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寶昌郡主自作孽,靖安公主心頭唏噓,有時卻也慶幸,對寶昌這樣偏執的性子來說,這樣的日子或許是一種幸運。
至少,能在宮裡無病無災的好好活着。
一個癡傻的郡主,無論是誰當皇帝,都能留她一命,還能博一個仁德的名聲。宮裡,不缺養這麼一個閒人的銀子。
方錦書屈膝道:“公主婆婆放心好了,書兒不會胡說。今日的事情,我聽過也就忘了。”
事關皇室臉面,她並不想摻和其中。
只是聽見寶昌郡主癡傻一事,方錦書還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權墨冼從四兒叔父那裡找到了線索,海峰的人盯了幾天,便見有人來給了四兒叔父五十兩銀子。順藤摸瓜,發現那人是受了郡主府的命令而來。
寶昌郡主確實學聰明瞭,連跟四兒叔父接觸的人,都不是用自己府上的人。
但既然這背後有蹊蹺,就逃不脫權墨冼的眼睛。
發現又是寶昌郡主在背後作祟,權墨冼連連給方錦書道歉,是他爲林晨霏復仇,才牽連了方錦書被寶昌打主意。
方錦書當然不會把這樣的事情算到權墨冼頭上。無論是誰,只要嫁給權墨冼,都會被寶昌郡主所嫉恨。
就算權墨冼不找寶昌郡主的麻煩,寶昌郡主也未必會放過自己。
但彼時,曹皇后已經把寶昌郡主接進了宮中,權墨冼只好按兵不動,無法質詢於她。
可如今靖安公主卻告訴自己,接寶昌郡主進宮的真實原因,是爲了掩蓋她癡傻的真相。
方錦書的神色,十分震驚。
靖安公主以爲她只是被這項事實驚到,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沒想到,原本那麼乖巧伶俐的一個孩子,會有今日。”
從忠國公府回來,方錦書換了寢衣,陪龍鳳胎玩的時候,腦子裡還想着這事。
權墨冼進了房,瞧着她笑道:“在想什麼這麼出神,連安安的玩具又被平平搶了你都沒瞧見。”
方錦書回過神來,拿了一個繡好的小白兔塞到惟樸手裡,道:“今兒在喜宴上,我聽得一件事,正在琢磨。”
“何事?”
方錦書輕聲把寶昌公主癡傻的事情講了,問道:“你說,是不是她算計不成功,這才受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