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擦黑,臧水根趕到了實業部,可是一個人沒有,問了門崗才知道都去了大酒店的宴會廳。他又馬不停蹄往那兒趕,總算是在宴會正式開始的時候他到了那裡。宴會極其隆重,因爲是總長升官,涉及到很多部門,所以這裡有很多臧水根不認識的高官。不過,他不是很關心這些,就在議程進行到差不多的時候,接下來就是歌唱和舞蹈表演,臧水根發現了李秘書,他擠過去,和李秘書打招呼,可是明明看到了臧水根,李秘書裝作沒有看到,臉一扭,去和另一位年輕人說話。臧水根沒有在意這些,還是走過去,輕輕地拍了一下李秘書的肩膀,這個時候李秘書纔像是剛看到了臧水根,驚訝地問,“你回來啦?院長還說你出差了呢!”“啊,部裡通知我回來歡送總長,恭喜高升。同時也恭喜李秘書高升!”“水根,院長那裡還有事兒,我先過去!”說完,李秘書就不見了。這時候,部裡管人事的小馬擠過來,笑呵呵地說,“別理他,狗眼看人低,咱們走着瞧!”聲音很低,不過臧水根還是能夠聽清楚。“臧秘書,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我能有啥打算,幹自己的活兒不就完了!”“新來的總長你見過沒有?”“還沒呢!”“明天上班一定要去拜會一下,一朝天子一朝臣,聽說這位總長是軍隊裡下來的,脾氣大難說話,要小心一點纔好!”“嗯,知道了。”說完,小馬和其它人聊天,臧水根也繼續在人羣中尋找熟悉的人,突然他看到一個人,不過那人正在和周先生談事情,不過臧水根不確定爲什麼這位胡先生會出現這個地方,他不是在上海嗎?
“臧秘書,你出來一下!”有個年輕人過來拉住水根往外走。“我是新來的秘書,叫我小憨就好!”
“憨秘書,敢情昨天的電話是你接的?”
“對。這樣,今天接到一個北平的電話,說是你大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臧水根急忙問。
“她說,找到了,說這樣你就明白了!”
“嗯,明白了!”說着,臧水根由於激動,突然拉住憨秘書的手握了起來。弄得憨秘書不知所措。“太謝謝你了!”得到這個消息,臧水根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他明天一早就可以給大妹打電話詢問一下具體情況。巧靈回到北平一切也就好辦了。只要她沒有危險,就謝天謝地了。
宴會也就是走了過場,歡歌笑語,音樂舞蹈,臧水根全都拋在了腦後。宴會一結束,他不管不顧,直接回家。這幾天他奔來奔去,太累了,今天一定要洗個熱水澡,好好地睡一覺。不過任何事情都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你想睡,可是老天爺就不讓你睡,家裡面,焱根和艾麗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幫子年輕人在那裡開家庭舞會,臧水根進來發現家裡烏煙瘴氣。焱根不知道三哥會這個時候回來,趕忙跟隨三哥進屋給他解釋,“三哥,你不要生氣,他們都是艾麗斯留學時的同學,因爲大家都是單身,也沒有地方聚一聚,所以纔來了咱家!”
“我沒生氣, 你們出去玩吧!”
“真不生氣?”
“不生氣!”
焱根出去了,不過很快那幫人也都散了,大概他們看到了這家主人的不高興,也不想繼續待下去弄得沒趣。
臧水根醒來,也沒吃早餐就急忙到辦公室去,可是到了才發現太早,又出來到附近的小攤上吃了早餐,然後慢慢散步回到辦公室,這時候大樓裡的職員才陸續進來。臧水根一直堅持着,等到了八點鐘,纔打電話給祺姍的報社,可是祺姍還沒上班,說是八點半才能到,對方讓留個電話,等她到了,再撥回去。臧水根這樣做了,可是這半個小時他覺得挺難熬的,期間他去了兩次大廳,然後又跺回來,突然碰到憨秘書從自己辦公室出來,“臧秘書,胡總長找你!”
臧水根跟着到總長辦公室,這裡過去他常來常往,基本上不用預先通報,他已經習慣了。可是現在換了個新總長,還不知道是什麼脾氣,他被領進去,憨秘書說了聲,“臧秘書到了!”新總長也沒擡頭,也沒反應,一直在看一個東西,過了兩分鐘,新總長擡起頭,站起來,熱情地說,“水根老弟,山不轉水轉,沒想到咱們倆走到一個辦公室了。這一次,我們可要好好聊聊。聽說,哦,憨秘書,你去忙吧,把門關上!”憨秘書見到胡總長竟然和臧秘書這麼熟絡,就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對他做出什麼不禮貌的舉動。“來,咱們繼續說,如今老周高升了,成了我們的上司。不過呢,我也聽說了,過去你幫助老周不少,以後咱們可要一起合作,賺大錢,幫部裡賺錢!”大概是這個胡總長擔心臧水根誤解什麼,趕忙在說了賺大錢之後,加上一句幫部裡賺大錢。
“胡總長,如今你是我的上司,一切都聽你的安排。”
“好,我就喜歡這樣的。水根,秘書的名字不好聽,我看你也別叫什麼秘書了,反正周先生在的時候你也就是掛個名,你還是迴歸正行, 叫你的普查科科長,這樣多響亮啊!”
“胡總長,以前是普查小組,我是組長。這要是叫科,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老子來負責這裡,那這裡就是老子說了算。別擔心,有誰不服氣,叫他們來找我,從今天起你就是普查科科長。我會叫上面下聘書。工作嗎,你先把前面老周安排的那些事兒弄完,但是一定要給我報告。還有過去的那些報告,你也找到給我一份,讓我瞭解過去的那些工作。”
“好的,胡總長,沒啥事兒,我這就去整理。”
臧水根從胡總長辦公室出來,心裡還挺高興,覺得自己還是多心了,看這個新總長上任倒是自己升官了。科長,這可是好多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職位。臧水根心裡高興,步子也就邁得輕盈。在門口,憨秘書過來,口氣又親熱了不少,“臧科長,以後還要多多關照哇!”臧水根友好地笑笑,直接進了自己辦公室。
電話鈴響起,臧水根拿起來,就聽到裡面傳來祺姍的抱怨聲,“三哥,你咋回事兒,打了很多次,一直沒人接。你老婆又不見了。前天晚上我回家見到她的衣服被收拾走了,還以爲她拿去澡堂洗澡換衣服呢,當時我就沒在意。第二天給你辦公室打了電話,讓你不要擔心。可是這又一天多了,連個影子都沒有。並且昨天回家,她的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收拾走了。你說她這是啥意思呀!我也沒得罪她,幹嘛這麼絕情?”
“祺姍,”臧水根剛纔的好心情一下子又跑到爪哇國了,“先別急,興許她有她的難處,不便說,你再等等。有了消息通知我。這幾天我都在辦公室。”
安慰了自己的妹子,然後放下電話開始準備給胡總長搜尋過去給周先生的那些報告。可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臧水根仔細想了想,興許當時沒有留底,就想重新給新總長寫一份。他就開始找過去的筆記,可是辦公室也沒有,他記起來這些考察筆記都在家裡,於是立馬回家,可是他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那些考察筆記。這一下他着急了,多少有點埋怨焱根搬家的時候是不是把這些東西給弄丟了。不過也不會呀,其它東西都在,怎麼就會這幾本筆記不見了。他想去找焱根問個明白,但是大白天去周先生家不合適,再說焱根在不在那裡也是一回兒事兒。所以,臧水根就在家裡等。一直等到晚上很晚焱根和艾麗斯回來,看到三哥坐在客廳,也不開燈,就知道有啥事兒。
“三哥,怎麼不開燈?”焱根過去把燈打開。
臧水根看了艾麗斯一眼,焱根明白,就讓艾麗斯回房休息,自己坐下來,等三哥審問。
“焱根,你要對我說實話,我的那些考察筆記去哪兒啦?”
“我交給了周先生。”
“誰讓你交的?”臧水根提高了嗓門。艾麗斯聽到,打開門探頭看了一下,趕緊又退回去。
“周先生說有急用。我覺得咱們考察不是周先生安排的嗎,也就沒有想那麼多,就說是這些考察筆記你沒有帶到日本去,就拿給他了。”
“焱根,你真糊塗呀!”臧水根想了一下,才說出這麼一句話。“好了,知道了,沒事兒,你去休息吧!”
“你見到我嫂子沒有?”焱根還是問。
“管住你自己就行了!”臧水根心裡煩,一點也不想提起更多的煩心事兒。焱根離開,臧水根一下子癱軟在沙發裡,他現在明白了,難怪他會被搬到這裡,這是用那些數據和圖紙換來的。說起來,那些東西也不止這個價錢,可是這種做法多少有點卑鄙。這時起, 周先生的光環在臧水根心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可是讓臧水根沒有料到,第二天一上班,行政院通知他到那裡去領一筆獎金,說是臧水根工作有特殊貢獻,特別獎勵。這筆錢早幾天周先生已經口頭說過,大概是爲了兌現自己的承諾,還是照樣發了。不過這次領了這筆獎金,臧水根卻高興不起來。他也聽說過不少,並且從側面也瞭解過,石油是周先生家族公司開發的,賺了大頭,當然相關部門的頭頭腦腦也都有實惠。可是這筆獎金外加那個房產確是政府出的。哎,他真的想不通,這不是吃裡扒外,或者說損公肥私嗎?
臧水根這個學者型官員,不得不面對現實, 真是讓自己老爹和李馨大姐說對了,現實社會絕不像他想象的那樣,自己還有很多路要走呢!
無奈,臧水根還是憑記憶重新寫了一份報告,上交給了胡總長,同時也報告了原來的找礦計劃。胡總長大方地說,“這方面我啥球也不懂,你看着辦就是。只有一條,你不能糊弄我,如果我發現你沒有彙報真實的情況,我不管你認識老季還是老周,你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的!”胡總長過去是個軍人,後來又幹警備司令,說起話來,習慣了粗話髒話連篇,外帶頤氣指使。臧水根也不在意,新總長是胡長順,他已經很高興了。再說,憑臧水根的直覺,覺得這個胡長順的脾氣可能不好,但是人很正直,一切都從工作出發,很實在,這就夠了。所以,他還是很尊敬這位新上司。
在辦公室呆了一個星期,北平方面依然沒有巧靈的消息,祺姍只是說,“三哥,我看就別擔心了,也別找了,三嫂應該沒事。聽她家櫃上的夥計的意思,她就是不想見咱們臧家的人,才故意躲起來的。你還是好好工作吧,我知道女人就是使個小性子,過一段時間,她想開了,自然也就沒有問題了。到時候,你來哄哄她,一切都會煙消雲散的。”
臧水根覺得大妹說的在理,也只有先這樣處理。可是,這兄妹倆忽略了一件事兒,在巧靈的身後有一長溜的追求者。尤其有個叫常江的男人,一直追得很緊。假如沒有這些有心人,祺姍的分析應該很準確,可是有了這些無聊的男人,事情就是另外一會兒事兒啦。
臧水根已經調整了整個科室的工作,並且做好了再次去南方考察的準備。按照科室的意見是帶幾個助手跟臧水根一起去,因爲南方這幾年不是很太平,這樣有點危險也可以大家一起分擔,可是臧水根把這情況跟歐陽明和李馨大姐說了,李馨第一個反對,說是讓他過去上海再定。臧水根眼下大概是吃了李馨的迷魂藥,凡是李馨說的,他不假思索一概答應。所以就準備出發,先到上海再做決定。
出發前的一晚,他約了焱根回家吃飯,好長時間沒有和自己四弟一起吃頓飯,心裡也過意不去,再說前幾天因爲考察筆記的事兒兩個人多少有點不合,他想趁這個機會和弟弟聊聊。畢竟是親弟弟,沒啥說不開的矛盾。
保姆把一桌子好菜做好了,水根,焱根,艾麗斯一起圍着桌子坐下來,剛要拿起筷子吃菜,就聽到艾麗斯要吐的聲音,她急忙跑到洗手間去吐,在餐廳都能聽到她的嘔吐聲。一旁站着的保姆多嘴,說“這位小姐八成是懷孕了!”
聽到這句話,臧水根看了一眼焱根,見到四弟一臉的懵懂,似乎也不知道咋回事兒,臧水根就沒有興趣吃飯,直接拉住焱根的手,去了自己的房間,“老實交代,咋回事?”
“三哥,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能嘔吐,能懷孕?”
“三哥,你要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和她一起住過,你說我冤不冤?”焱根哭喪着臉說。
“你給我跪在地上,朝着咱們老家的方向發誓!”
焱根想都沒想,向着西北的方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臧家祖宗,我爹我娘,我向你們發誓,我絕對聽從三哥的話,從來沒有碰過那個艾麗斯,我是喜歡她 ,可是三哥說了不要碰她,我就不碰她。如果我的話有假,就讓我出門被雷炸死,被汽車撞死,被長江水淹死!”
“好了,起來吧!”臧水根見到自己的四弟發這樣的狠誓,也不忍心,就伸手將焱根拉起來。他也相信自己這個弟弟,過去在家裡,爹孃一直教導不許說假話,他也不相信四弟會騙他,那麼這個艾麗斯要是真的懷孕那孩子會是誰的?
“焱根,你都看到了,她八成是懷孕了。當初你嫂子,我說是在東京,也是這樣嘔吐。最後去了醫院證實是懷孕了。明天你陪她去醫院檢查一下。順便從側面問一下,看看能不能問出一點消息。”
“哥, 問啥呀?”
“笨死啦,當然是問誰讓她懷孕的。我說的是檢查結果要是真懷孕的話。”
“哦!”
這麼一來,臧水根的行程就不得不推遲幾天,這個艾麗斯懷孕是件大事兒,他必須搞清楚才能出發,否則自己走了,留下一個弟弟,將來會有太多事說不清楚。
過了三天,結果出來,艾麗斯確實是懷孕了,可是焱根卻沒能從她嘴裡套出一句話,到底這個孩子是誰的。沒辦法,臧水根就打算親自出面,當面和艾麗斯談談。
晚上他就坐在家裡的客廳等 他們回來,等了半天,焱根一個人回來,身後沒有艾麗斯,臧水根問,“她呢?”
“不知道哇,以往都是下班後,我們碰頭一起回來,今天我在周先生家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就先回來了,興許她有啥事兒耽誤了。我們先吃飯吧!”
吃完飯,他們兄弟倆繼續坐在客廳裡等,可是時鐘都敲了十點,仍然沒有艾麗斯的身影。臧水根就問,“要不我們出去找一找,你知道她經常去的地方。”
出門去了咖啡廳,去了小餐廳,去了小公園,去了舞廳,統統沒有。這下他們也沒法子了。第二天,艾麗斯沒有回家,並且焱根也沒見到她上班,第三天,第四天同樣結果。臧水根就開始懷疑她可能回福建老家了,女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父母的身旁。臧水根不能再等了,他必須出發去做自己的工作,不過他一再交代焱根,千萬要清醒點,艾麗斯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如果必要,就給上海的歐陽明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