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母妃取笑玥兒,玥兒不跟你玩。”八皇女聽到來人的話,不由惱道。
“靜玥,怎麼跟你惠母妃說話!平日裡母妃是怎麼教導你的,看你這樣子哪有一點皇家公主的氣度。”淑妃對着小女兒訓道,“大人說話,哪有你一個小孩子插嘴的份兒。倚舞姑姑在怎麼不
是,也是你母后的人,犯錯了有你母后親自管教。別說她只拿你母妃幾朵梨花,就是她把這滿宮的梨花都搬走,咱們也犯不着罰她。”
“母妃,妹妹還小,您別罵她,慢慢教她就好。”七皇女看着自己妹妹,小小的人被母妃罵後縮在一邊,眼圈都紅了,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個妹妹跟他們兄妹相差四歲,在六皇子沒出生前,一直是母妃最小的孩子,平日裡大家對她疼寵有加,性子養的有些單純。
六皇子出生後,母妃的注意力大半都移向了小弟弟,還要操心哥哥在朝堂中的動向。對她們姊妹關心就有些少了。她在公主所有其他姐妹們作伴,還不覺得孤單。
只六歲的八妹妹,心裡的委屈可想而知。好不容易,今日母妃的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還因爲維護母妃而被罵,心情可想而知。
“看我們八丫頭都委屈哭了,來,到惠母妃這來,都是惠母妃不好,讓八丫頭被你母妃罵了。”惠妃取出帕子,給八皇女擦拭眼淚。
把小公主抱入懷中,對着淑妃嗔道,“淑妹妹也真是的,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你爲難自己的親生女兒。看讓我們八丫頭傷心的。”
瞟了一眼僵在一邊的倚舞,心內瞭然,“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倚舞姑姑啊,怪不得好脾氣的淑妃能被氣成這樣。你自己去找皇后領罰吧。沒得在這惹得淑妃母子不高興。”
惠妃的話一落,倚舞的臉色更僵了。她可是在這惠妃手上吃過不少苦頭,當下討不了好的倚舞,放下捧着的花瓶,口中道,“奴婢就不打擾二位娘娘和七公主八公主了,奴婢告退。”
倚舞帶起了一串風波後離去。七皇女也牽着八皇女去前殿迎接各宮來客。一時間殿內只餘下淑妃和惠妃。
惠妃觀淑妃的氣色,不由得皺眉,“妹妹可是近來休息不好,怎麼看着憔悴不少”
對着惠妃的關心,淑妃面上帶出絲憂愁,“姐姐知道那位,在我孕中就暗中動了不少手腳,還鬧出了拿起子齷蹉的事兒。本想着這次不過是給她個警告,誰承想咱們萬歲爺偏偏這次當了真,把她降位是好,可遙兒到底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些事情不爲遙兒操心,我到底心不安。”
淑妃對着惠妃倒是不太隱瞞,挑揀着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分說一二。
“妹妹,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你的心亂了。當年小三子出事後,你的心就亂了。亂了就會陷入僵局。”
惠妃嘆息一聲,心內猶豫還是對淑妃吐露一二,“主子爺現下縱着她,你安知不是爲你好?”最後的話,聲音低到彷彿一條細線。
淑妃也知道惠妃在宮內的人脈消息一向最是靈通,是自己無法比擬的。心內一緊,低聲道,“姐姐的話,我會好好想想的。多謝姐姐告知,姐姐放心。方纔的話出你口入我耳,再無第三人知曉。”
因着當年繼母陳氏的緣故,淑妃進宮後在適當的時候選擇了跟陳氏合作,互惠互利。她對惠妃陳氏的手段還算是佩服,
惠妃陳氏,熙嘉三年作爲第一批入選秀女進宮,迄今爲止已經過去一十八年。作爲宮中的老人兒,說話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她不是最得寵的妃嬪,但她一直是皇帝最信任的妃子。
跟她同批進宮的還有賢妃陸氏,以及被降位爲妃的德妃黎氏。
陸氏進宮多年,沒有養住自己的親生孩子,現撫養的六皇女是白美人所出。六皇女跟她關係也不是很好,很是親近自己的母妃白氏。
德妃黎氏,看似風光無限,生下了二皇子,且二皇子在朝堂上一直呼聲不低。豈不知她就是皇上平衡各方勢力的一方棋子。淑妃沒進宮前,黎氏還算得寵,但也有陸氏與之抗衡。淑妃入宮後,還要跟比自己更青春年少的淑妃爭寵。日子到底是過得不順心。
有陸氏黎氏比照着,陳氏雖然聖寵不是很多,但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不說,還生下了五皇女。十二歲的五皇女,也到了要挑選夫婿的年齡。因着陳氏的緣故,睿帝允諾五皇女不用和親西北,讓皇后幫着細細挑選合適的人才。
淑妃跟惠妃短暫的交談過後,內宮高位嬪妃接連到來,十娘跟衆人一一寒暄,等待宴會的開始。
皇后來時,一邊一個牽着七皇女和八皇女入內,對着淑妃點點頭,自坐在了上首東向,跟兩個公主說話,十娘站在殿內看着七皇女和八皇女開心的笑臉,不由得多看了皇后幾眼。
“妹妹這是怎麼了,一直盯着本宮瞧,莫不是本宮今日有何不妥。”皇后笑着問道。
“娘娘你多心了。臣妾是爲小七小八高興,她們有娘娘您疼着,我看了欣慰。將來少不得娘娘得爲她們姊妹操心,但願她們不用吃那苦頭。”淑妃的話說的極有水平,三言二語間,就把皇后和七皇女和八皇女的婚事連在了一起。有皇后的護持,兩位公主將來不管是指婚還是遠嫁,都不會太多清苦。
皇后對着淑妃的小聰明,善意的一笑,“十娘還是跟當年一樣調皮會說話。”
“皇后這是誇誰會說話呢?”睿帝攜德妃進入殿中,一時間引起衆人注目。看熱鬧更是不再話下。淑妃兒女的壽宴,皇帝攜她的死對頭前來,想想就覺得精彩。
好奇歸好奇,動作卻不慢,都起身向皇帝行禮。
衆人被皇帝叫起後,紛紛入座,恨不得快些開宴,好和相熟的人一起八卦一番。有些嬪妃更是小心隱秘的打量起淑妃的神色來。
“皇上來的可是時候,剛在說十娘妹妹跟剛進宮那會兒一樣,會說話兒呢。”皇后對着在她右側坐下的皇帝道。
這邊,德妃向皇后行禮後,笑吟吟的對着淑妃道,“恭喜妹妹了,今天是三皇子和七皇女的好日子。我們二皇子還嚷嚷着要找三皇子探討學問呢。”
淑妃聞言心內嗤笑,面上卻笑道,“德妃姐姐過謙了,誰不知道二皇子的學問是皇上都讚賞的。遙兒還差得遠呢,我常說他得跟兄弟們討教一二呢。今兒趁着這機會,讓他們小哥兒幾個也好親近親近。我讓畫屏早就準備好了梅子酒,一會給他們幾個小的送去,今日也都鬆快鬆快。”
因着內宮女眷衆多,皇子和他其他餓庶母妃到底要避諱一二,是以皇子們在偏殿自有他們自己的席位。
“還是妹妹想的周到,我就先替二皇子謝妹妹款待了。”德妃說着,從身後丫鬟手裡接過了一個楠木匣子,對着七皇女道,“靜涵,德母妃也沒什麼拿的出手的,這小東西給你玩吧。”說着遞給七皇女。
七皇女看看淑妃,又看看皇后,一時間倒不好伸手去接。嫡母還沒出手,就先收了庶母的禮物,到底有些不好看。
“思琴送給涵兒什麼好東西,還神神秘秘的,打開來,給朕和皇后也瞧瞧。”睿帝看出女兒的爲難,開口解圍,邊伸出手來。
德妃剛要上前幾步把匣子遞給皇帝,就聽皇帝對淑妃道,“今兒是遙兒,涵兒的大日子,十娘到朕身邊來坐吧。”邊說邊把手遞向皇后左邊的方向。德妃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本來留給自己的位置要拱手讓人,那滋味別提多難受。
只她似乎忘記她被降位的事實,按着四妃的排位,她其實是排在第三的。宮中自她被降位,少有大型宴會,是以沒人去觸她黴頭。
按理說,淑妃身份是除皇后外最高的,應該跟皇后一左一右的坐在皇帝的兩側。只皇帝攜着德妃進殿,淑妃就自動的坐在了皇后下首,把皇帝下首的位置留給了德妃。一是不願意在兒女壽宴上跟德妃意氣之爭,二是對皇帝攜德妃而來舉動的表示惱怒。
現下皇帝把話說到這份兒,在惱下去倒顯得小家子氣,下皇帝面子了。十娘把手放入睿帝手中,
被睿帝猛地一把拉入懷中。掙脫不開睿帝懷抱的十娘,這次是真的惱怒起來。
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真心讓人疲憊。
睿帝看看十娘在他懷裡掙扎,哈哈大笑,對着皇后道,“梓童誠不欺吾,丫頭確如十三年前。”
說着放開了十娘,對着皇后眨眨眼睛。
“皇上又逗弄十娘,她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您也不看看場合。看把我們淑妃弄得不好意思的。”
皇后瞪睿帝一眼,對着捧着盒子的德妃道,“德妹妹快別愣着啦,打開讓本宮也瞧瞧。”
德妃的一隻手早在睿帝抱着十娘時就收了回去,單手託着匣子,另外一隻手緊緊握着,指甲陷入肉裡都沒反應過來。被皇后一叫,方低頭裝作開匣子的樣子。
匣內是一隻瑪瑙髮簪,難得是這髮簪頂端的紅玉石被雕成了一隻蝴蝶的模樣,隨風欲飛,活靈活現。
“德妃妹妹這禮送的巧,本宮看了妹妹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皇后對着身後的嬤嬤示意道。
嬤嬤把一個通體烏黑的匣子遞給皇后,皇后對着七皇女道,“靜涵,母后祝你壽辰快樂。”七皇女雙手接過匣子,在淑妃的示意下打開。
匣子裡是一對翠綠剔透的玉鐲子,皇后拿起一雙玉鐲子,給七皇女帶上,“果然這玉涵兒能壓得住。”
“謝母后賜玉。”七皇女對着皇后恭敬道。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跟你母妃一樣,講究多的不行。快去收你母妃們的禮吧。”皇后對着靜涵道。
靜涵應諾,從惠妃開始,再到德妃,賢妃。德妃的禮終於送出去,這時候德妃都沒力氣再去折騰靜涵。經歷過這一番風波後,她只想趕快入座。最終坐在了惠妃旁邊的德妃,終於鬆了口氣。
宴會無非就是一羣妃子把目光對準皇帝爭奇鬥豔,十娘厭煩的看着年輕妃嬪藉着自己兒女壽宴的機會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魅惑皇帝,沒有來的心煩。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擺在几上的梅子酒。
梅子酒是畫屏親手釀的,果酒看似不烈,後勁確大。再加上公主們上來敬酒,沒一會,十娘就覺得暈乎乎的。
等晚宴結束時,十娘人已朦朧,被入畫扶着匆匆告退,回自己宮中。
途中經過御花園,看着光禿禿的梨樹,十娘不覺悄然。對着入畫低聲道,“這麼多年,他連我真正喜歡什麼花兒都不曾知曉。梨花,白梨花,不過是當年第一次在御花園的梨花樹下見到我,就誤以爲我喜歡梨花。呵呵,還真是可笑。”
“娘娘您醉了,咱們回吧。”入畫勸道,邊勸邊拿帕子遞給十娘。
“醉,我清醒的很。‘宮廷浩蕩,又年年、寒夜百花香爛漫。唯有梨花白錦無紋,玉樹石凳猶在。梨花飄香,哀傷斷腸,冷浸寥寥人,皇宮內外,憶昔故人達旦。那年共遊湖,梨花勃然,杯酒嘆古今。共圖大志報家國,梨花落似嘆息。物是人非,難見真情,恨透紛飛苦。獨坐石臺,憶昨日而嘆下!’大夢一覺十三年,是時候該醒了。入畫,回吧。”
一行人漸行漸遠,沒人留意到暗處那玄色衣袍的男子,他和夜色似乎凝聚成了一條隱秘而哀傷的直線。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佔年華。常思內外行經路,醉袖迎風雪一杈。”男子擡起手,朦朧的月色中,一株開滿了白、粉、桃三色梨花的花枝顯露出來。
梨花隨着夜風,散發出淡淡的馨香。攏着梨花的襟袖間沾染着一縷縷餘香,令人陶醉。只那個會拉着他衣袖叫“六哥哥”的女子,再也不會回頭了。
半醉的男子,對身邊的擔憂的大太監小路子道,“走吧,回養心殿。”
“萬歲爺,那淑妃娘娘……”欲言又止的話語,在男子輕飄飄的聲音中終結。
“不去了,回。”
這一夜,養心殿燈火通明,睿帝孤枕難眠。
而擾人清夢的淑妃娘娘,卻脣邊帶笑,一夜好夢。
夢中,十娘回到了年少的十三歲。回到了她剛入宮時的那段悠然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