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林初晗不好意思的從林元溪懷裡縮了出去,臉頰紅了紅,衝林元溪行了個禮,道:“女兒沒事兒,時間不早,女兒就不打擾父親,女兒先行告退。”
“行,你先回去,回去好好休息……”林元溪想了想,又囑咐一句:“晗兒,今兒個白天才發生那個事兒,晚上又出了這檔子事兒,哎……你最近還是不要出門,在府裡休息休息。”
“是……”林初晗應了,便退了出去,真當她是個傻得,還不是怕她出門子被人認出來,瘋言瘋語四起,對王府名聲不好,還有自己身有惡疾,不讓她四處亂講,只怕也不是真的爲她,試問,王府裡有一小姐無法生子,先不說這名頭有多壞,就是其他小姐就別想嫁個好歸宿……
林元溪望着林初晗弱小的背影漸漸離去,忍不住又是一嘆,一天之內,出了兩件大事,兩件足以讓一個好女子失去名節的大事,晗兒能有如此氣魄,實屬難得,還是個識大體,懂分寸,真是可惜。
至於蘇氏……
到了外頭,林初晗才注意到,天空中下起了小雪,不大,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眨眼前就化成了水,呼吸之間,吐出的濁氣凝成一團白色煙霧,緩慢的走在人煙稀少的小道,沒有選擇有亭臺遮擋的走廊,而是選擇空無一物的小道,腦袋上飄了許多細小的雪絨,打溼了髮絲與衣襟,還有不少從敞開的衣襟鑽入脖子裡,凍的林初晗渾身一哆嗦,腦袋也漸漸清醒,前世種種如過眼雲煙,她再怎麼計較都無甚的用處,關鍵是現在,雖然這個身子中了毒,但聽朱大夫所言,還有機會治癒,她會好好喝藥服藥,她還想生個大胖小子,以補前世遺憾……然後去找那個男人報仇,他不是喜歡做皇帝,她就讓他做不成,爲了完成這個願望,看來她明天還得出趟門,大夫人今天得了好處,應該不會爲難她。
林初晗優哉遊哉的往孃親院子走去,雖然有些冷,但也能讓她清醒些,不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至於蘇氏這個賤人,多年來的仇怨她都記得,可以慢慢算,今天去了她的掌家之權只是第一步,本想饒她一命,現在看來也不需要她裝好心。
林初晗蹦蹦跳跳的進了孃親屋子,就看見絢兒忙忙叨叨的又點爐子,又燒火盆,柳氏笑臉盈盈的坐在牀邊,看着不停忙碌的絢兒,樂得臉上都快長朵花,見林初晗進來,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衝到門邊,把林初晗迎了進來,口中唸叨着:“怎麼樣,朱大夫怎麼說,到底什麼事兒?”
林初晗仔細望着一臉緊張焦慮的孃親,伸手捋了捋孃親頰邊有些溼潤的髮絲,燦爛的笑了起來:“孃親,放心,我沒事兒,朱大夫說了,中毒不深,有的治,不過需要好好調理,耗時比較長,明年他和咱們一道回京。”
“太好嘍……”林初晗耳邊將將傳來林子絢高興的高叫聲,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身後一重,腰上摟着一雙小手,林初晗樂呵呵的彎着腰,揹着林子絢朝裡屋的牀上走去,一旁的柳氏看了忍不住又笑了笑,紅了一雙眼,偷偷抹了抹眼淚,跟着走了進去。
林初晗把林
子絢往軟軟的牀上一扔,有些累的身後扇了扇風,戳了戳絢兒的小腦門兒:“你真是越來越重。”
“那是,我最近吃的又多又好,不胖都難……姐姐你真的沒事?”林子絢不放心的從牀上爬了起來,追問道。
“沒事,沒事,你越來越囉嗦嘍。”林初晗伸手摟着林子絢的嫩脖子,蹭了蹭絢兒一腦袋呆毛,軟軟的,很舒服。
“回頭讓茗香送你們兩個回去,外頭下起小雪,天氣越來越冷,讓她幫你們兩撐傘,孃親這兒還有兩身皮子,是你們父親送的,過兩日我給做好,讓李媽媽來拿。”柳氏一邊說,一邊將收在木箱子裡的上好皮子拿了出來,林初晗瞄了一眼,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是上等貨色,鼻子忍不住酸了酸,
“孃親,您還是留着自己穿吧,女兒和絢兒用不着,今兒個下了雪,只怕府裡會提前做新衣,我們兩個不差衣服。”
“那哪一樣,府裡準備的,和孃親親手縫的能一樣嗎?”柳氏說罷,將手中皮料子放在空蕩蕩的桌面上,拿着皮尺和細細的墨炭在皮子上不停劃拉着,動作甚是利索,一看便知是做了多年衣物的人。
兩個小的望着油燈下不停比劃皮子,給他們繡製衣服的孃親,心裡又暖又酸,感覺漲漲的,好似被什麼東西填滿,誰也不想打破眼前的美景……
林初晗擡眼望着外頭的天色,已經很晚,再不走,只怕孃親今晚甭想睡,輕聲道:“孃親,您別忙了,女兒還有話想問你。”
柳氏聽罷,最後補了兩筆,滿意的抖了抖皮子,這纔回答:“你是想問回京的事兒吧?”
“嗯。”林初晗乖巧的點了點頭,林子絢雙眼閃亮亮的看了看孃親,又看了看姐姐,雙手摟着姐姐的手臂,黏糊上去就不下來。
“本來我也想告訴你們兩個,但是一想這事兒還沒成,就沒說,要不是今天蘇氏欺人太甚,我也不會講……這事兒我還是聽你們父親說的,你們外公早先是揚州城富商,當年因爲不同意我和你們父親的婚事,在我離開揚州城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未有聯繫,前一陣子,你們父親收到風兒,說是你們外公已離開揚州城,去了京城做生意,聽說還不錯,這一打聽才知道,我的妹妹,也就是你們姨母,被當今聖上看中,納入皇宮,做了妃子,老爺託了人跟宮中取得聯繫,讓她幫忙出把力,她也同意,不過讓我寫封信給她,等她確定我和老爺的關係,她纔會出手相助。”
“我們還有個姨母?”林子絢激動的提高嗓音,眨着星星眼望着孃親,林初晗則甚是鎮定,她早知道京中有個做妃子的姨母,林元溪回京一事,她花了大力氣,也可以說起了決定性作用。
“對,孃親走的時候她才八歲,我們姐妹關係甚好,臨走前,這事兒我誰都沒說,就告訴了她,當時妹妹還給我繡了個荷包,讓我有困難就回家,爹爹不管我,她照顧我……想來這事兒,她應該能幫忙。”柳氏伸手摸了摸桌面上的皮子,每每想起那個離別多年的家,都是她心中一大遺憾,若是有機會,她一定要向父親母親
贖罪,父親是對的,她所嫁非良人,是她癡,是她傻,一意孤行,辜負了父母的期待。
“……多長時間才能確定這件事兒?”林初晗問道,其實她心中已有答案。
“如不出意外,明年開春就會有信兒。”柳氏想了想,回答,然後望着坐在牀上的一雙兒女,淺淺的笑了笑:“放心吧,等回了京城,有你們姨母在,咱們娘三的日子不會太差。”
“娘,您快樂嗎?”林初晗望着柳氏的雙眼,眨也不眨,那樣的認真、執着。
“快樂啊,怎麼不快樂?”柳氏也沒多想,利索的回答,但是在晗兒那雙純潔無辜的視線下,漸漸就沒了笑意:“晗兒是什麼意思?”
“娘,您爲了我們兩個,重新和其他姨娘爭寵、奪愛,捲入這無盡的漩渦,和那個男人日夜相對,您真的快樂嗎?您不是說對父親死心,不會再有奢望?”林初晗字字句句透着滄桑與頹色,把柳氏以往最不喜的事兒,都給一一挑明,讓柳氏想忽視都不行。
柳氏抿了抿脣,撩了撩落在嘴角的髮絲,淡淡笑了笑:“孃親真的很快樂,你們兩個現在凍不着餓不着,吃得飽穿得暖,也不怕被府裡其他少爺小姐欺負,孃親還有什麼可擔心,至於那個男人,孃親早已對他死心,現在不過虛與委蛇,他需要孃親孃家支持,孃親就給他,孃親需要他善待你們兩個,他也做到,再者,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們兩個的父親,骨肉親情割不斷,不管孃親怎麼看他,待他,你們兩個不能跟娘學,要孝順,知道嗎?”
“知道了,孃親。”兩小的同時應道,林子絢一臉猶疑,他好像沒聽懂,又好像聽懂,總之他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而林初晗不過隨意應了一聲,至於心裡怎麼想,只有她自個兒知道。
柳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入了內室,從衣櫃中取出一個小木盒,將上頭的小鎖打開,舉着木盒來到牀邊,將木盒交給林初晗:“晗兒,孃親知道你是個有主見,孃親也不問你裕陽王世子的事兒,你是怎麼解決,只要你沒事娘就放心,雖然此事對你的名聲有些影響,不過日後咱們就回京城,該不會影響太大,這些東西,是孃親給你準備的嫁妝,你看是留着打賞人,還是收着留作日後開個小鋪子什麼的,都隨你。”
林初晗接過木盒,小心的打開,就見裡面有些玉石和金條,看成色都不錯,該值不少銀錢,玉石下面是一沓銀票,林初晗取出略略數了數,少說有五千兩。
“孃親,您怎麼有這麼多銀子?”林初晗是真的驚了,他們幾個在府中日子一向不好過,若孃親有這麼多銀子,只怕早就拿出來。
“這是你們父親給的,除了你,絢兒我也備了一份一模一樣的,現在絢兒還小,等他大了,該娶妻子,我再給他。”柳氏回答。
對面的林子絢傻兮兮的笑了笑,看也未看姐姐手中的木盒。
看來孃親也不是太傻,至少懂得利用這件事,敲林元溪一筆銀子,林初晗也不和孃親推脫,她現在正缺銀子,等回了京,用到銀子的地方,多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