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是你在這守門子?”林初晗挺了挺腰桿子,抖了抖手中的娟帕。
“……是的。”
“府中姨娘、小姐入了院子不知道通報?你這規矩是怎麼學的?”林初晗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語氣平淡和緩。
“……”彩雀才進府沒多久,一家子因着家鄉旱災,顆粒無收,無力交稅,被變賣到瑞安王府,對於深宅大院裡的算計陰謀可謂是一片空白,不同分毫,若是個精明點兒的丫頭此刻只怕早就磕頭認錯,只有她還傻傻的跪在地上,仰着頭望着林初晗,滿臉茫然。
一旁掃地的丫頭、雜役正掩嘴偷笑,等着看笑話。
林初晗倒是仔細打量一眼地上的丫頭,老老實實、憨憨傻傻,爲人不夠激靈,剛入府裡,沒什麼九彎十八拐的親戚,若是其他姨娘、少爺定是不喜,可她這個小小的月華閣卻缺少能用的忠心奴才,許是個可造之材,還待日後考量。
“下次若是其他院裡主子找我,你作爲守門之人應先通稟一聲,纔可放他們入內,沒有我的允許,你就得給我攔着,當然姨娘們想進我的院子,做女兒的自是不能攔也不敢攔,但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否則別人會說我這個四小姐不懂規矩,不會教養下人……其次,若是有人硬闖院子,你也該想盡辦法給我送個信兒,這是作爲下人應盡的責任,懂了嗎?”林初晗既然有心栽培,自是不會吝惜這些口水。
小丫頭聽罷恍然大悟,連忙磕了個響頭,恭敬道:“奴婢知道,多謝小姐教誨。”
“起吧,日後多長個心眼。”林初晗慢悠悠的回了屋,給一個憨厚的小丫頭留下一顆感激的種子,同樣其他人也越發看小丫頭不順眼。
回了墨竹院的一家三口,關了門,就聽見裡頭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滿地的碎瓷片、碎瓦片,還有擴大的趨勢,裡頭不止蘇氏在砸東西,就連林子豫都搬着椅子往地上砸,林初靈則是一臉陰沉,使勁兒揪着手上的帕子,恨不得擰碎它。
“……好了,都別砸了,砸東西有用嗎?若是傳到祖母那兒,還不知道怎得編排咱們,已經吃過一次虧,還要再吃一次嗎?”林初靈冷着臉低吼了一句,頓時對面兩個人停住手中動作,泄氣般的坐在美人榻上,林子豫在原地轉了一圈,見椅子都被自己給砸了,便頹廢的坐在孃親腳邊兒,垂頭不語。
“這件事兒決不能就這麼算,尤其是你哥哥的婚事,一定不能聽那個死老太婆的,隨隨便便找戶人家娶了,以後你哥哥做了狀元還不被人笑話孃家沒本事兒。”蘇氏緊抿着嘴角,陰厲的說着,目光犀利而惡毒。
“對,孃親,決不能隨便娶一個。”林子豫隨聲附和,這可有關他的前途,道:“妹妹,你是個機靈的,趕緊給哥哥想個辦法,哼,不過是碰了幾個丫頭,至於這麼大火氣嗎?”林子豫心中怨懟,連他最
敬愛的祖母都一塊兒罵了,蘇氏氣不過,這一切都是這個不孝子的錯,做事不乾淨,搞得人盡皆知,連那個臭丫頭都知道,府裡其他人只怕早就知曉,不過礙於她的面子沒有明說罷了,其實蘇氏想錯,林初晗知曉是因着前世記憶,前世瑞安王一家人疏通關係回了京城,林初靈也找了戶高官嫡子,剛嫁過去沒多久,便發現自己的陪嫁丫頭懷有身孕,以爲丫頭爬上相公的牀,林初靈一氣之下就要連着其腹中的孩兒一道打殺,卻被丫頭哭喊着的真相,停住了手,原來丫頭腹中骨肉是她親哥哥林子豫的,早在離府之前兩人便勾搭上,林初靈的相公倒是沒說什麼,心中卻是不喜的,自個兒妻子的貼身丫頭被人佔了身子,動手之人還是他大舅子,說出去丟不丟人,不過他是個男人,到底不好多說什麼。
但是他不能多說,不代表林子豫正經兒妻子不說話,林子豫比林初靈早娶了重臣之女兩年,卻一直沒有所出,乍一聞多了個孩子,立馬不幹,她在家也是嬌生慣養、衆星捧月,婆婆是個小心眼的,整日逮着孩子的事兒讓相公娶妾,她一直仗着身份尊崇沒同意,不過兩年,相公就在外頭有了小的,還是其親妹的丫鬟,要說這件事林初靈沒份兒,她可不信,頓時一陣鬧騰,最後那個丫頭還是留下來,十月懷胎之後是個男孩兒,但是不足一月,其母便在坐月子中受寒而亡,兒子也過繼給正妻,皆大歡喜。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做的太過,那個老太婆怎會下如此決定,做了便做了,居然還留下把柄,傳到那個小賤人耳朵裡,你這不是找死嗎?”蘇氏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林子豫的腦袋,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林初晗給吞下腹。
“好啦,兒子知道啦,以後一定小心……對了,孃親你是說這事兒是林初晗那個小賤人傳出來的?”林子豫目光陰鬱,冰冷的緊,緊緊攥着拳頭,像一頭黑暗陰冷巢穴中的一條毒蛇,閃爍着漆黑的色澤,滿是惡毒、狂暴。
“沒錯,就是她,我本來是想借着雪鑰那個丫頭,在林子絢身邊安插個人,以後也好控制,想怎樣還不是咱們娘三說了算,誰知那個臭丫頭居然敢騙我,還被林初晗個賤人把你的事兒給抖了出來,還好事情沒鬧大,不然傳出去,還不得影響你的仕途,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倒黴透了。”蘇氏重重拍了拍牀榻,心中火大的緊
“娘,咱們決不能放過那兩個人,兒子以後還要做大官,若是他們兩個嘴巴不緊,到處亂說,會影響兒子日後前程。”林子豫不動聲色的把話頭給引了過去,蘇氏一想也是,這兩個人留不得。
林初靈瞄了一眼打壞心眼的孃親和哥哥,心中嗤笑,就你們兩個的腦子能想出什麼好辦法:“過兩日,父親便回來,哥哥,你在父親面前好好表現,到時候,祖母的氣應該也消了,咱們再動之以理,曉之以情,相信祖母是個有眼界的,必定不會再爲難哥
哥,至於那兩個人,等父親回來就找戶人家把林初晗給嫁出去,到時候只有林子絢一個人,量他也翻不出什麼波浪。”
蘇氏頓時眼前一亮,忍不住拍了拍大腿,面上滿是喜色,欣慰道:“好,這個主意好,既能解決你哥哥的麻煩,把老婆子的注意力轉到小賤人身上,還可把那個賤人嫁出府去,一個只有十歲的孩童,咱們還對付不了?乖女兒,還是你有注意,法子妙,妙……不過給她找個什麼人家,太好的孃親可不答應。”
“孃親,您放心好了,女兒有主意……”林初靈婀娜多姿的走了過去,在蘇氏和林子豫耳邊低語片刻,兩人的眸子越來越亮,有種得償所願的意味在其中,嘴角得意的揚起……
夜晚,林初晗坐在牀邊兒,昏暗之中迎着幽靈的油燈,一手拿着缺頭少毛的毛筆在白紙上寫寫畫畫,前世,她之所以得樓佑封的青睞,皆是因爲她跟隨樓佑封走南闖北,爲他出謀劃策,認識不少奇人異事,而這些有能力有才識之人皆是性格古怪、癖性怪異,若非看在林初晗的面子,他們根本不會搭理樓佑封,自然對樓佑封沒什麼好臉色,在樓佑封登基做了皇帝之後,又諸多借口,將當初幫過他的功臣,要麼趕出京城,要麼下獄,要麼給些名頭響亮沒有實權的官做,總之是做面上功夫,背信棄義,堵人口舌,林初晗的那些朋友還好,本就不欲做官,他們皆是隨心所欲之人,只不過曾多次向林初晗提過她的相公並非良人,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林初晗哪裡能分辨,傻乎乎的搖了搖腦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讓他們不要管,才落得如此地步。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真是愚蠢之極,摯友提起時,若自己稍微機警一些,放在心上,說不得不會如此,現在有機會重來,她自是不會重蹈覆轍,關鍵是她那些好友,全都是知根知底、忠厚仁義、兩肋插刀之人,她定要好好對待,重新結交,不過這些人是她入了京之後才遇到,現在也只能儘量想想是何時何地相見,纔不至於遺憾終生。
“咚咚咚……”一陣細小的敲門聲傳來,還不待林初晗開口,林子絢便摟着小枕頭,屁顛兒屁顛兒推門跑了進來,無辜的站在牀邊,眨巴着大大的水靈靈的眸子,好不可愛,讓人憐惜。
隨手將毛筆放在牀頭邊兒的小案上,林初晗衝弟弟招了招手,問道:“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雪鑰已經離開,晚上不用害怕,如果還有人敢爬牀,你就大喊,姐姐會來救你。”
林子絢耳朵紅紅的,身上有剛沐浴過的溼潤,脫下鞋子爬上姐姐的牀鋪,越過姐姐,爬到裡面,摟着小枕頭不鬆手,弱弱的說着:“姐姐,絢兒想在你這裡睡。”
“怎麼了,出什麼事兒?”林初晗微微蹙了蹙眉梢,一臉的疑惑,按理說她今兒個處置雪鑰,估計短時間內沒人敢打絢兒心思,爲何他還這副表情,難道今天又有人欺負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