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一行人終於趕到京中近郊,瑞安王收到信早早便在城外迎接,見着老夫人帶着一衆家人風塵僕僕趕來,頓時激動不已,先同老夫人寒暄互訴、熱淚盈眶一番,待各自情緒平復之後,才攜家眷慢慢入了城。
進了京城,府中家衆才發覺什麼是繁盛,什麼是華昌,什麼是喧譁,比之京城,他們徽州城的繁盛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可與之相較。
早早的京中街道上,滿是走卒小販的吆喝聲,卻各個謹守規矩,不敢逾越,只敢在鄰近兩側商鋪外頭擺攤,不敢強往道路中央去擺,以免擋了道,驚了貴人,隨處可見都是衣着或質樸整潔,或華貴逼人的書生、王孫,各個有禮有節、有規有矩,紅牆綠瓦、雕樑畫棟、庭院雅緻、曲徑通幽,別有一番情趣在其中,便是這些隨街而伴的亭臺閣樓也比徽州城要好上許多,每一處宅子、院落,都精緻細膩、錯落有致,寬敞的街上隨處可見身着綾羅綢緞、錦衣華服的少爺、異士,處處透着一分雍容華貴、大氣恢宏。
整個京中佔地頗廣,足足有一般城鎮五倍有餘,其實想想也該如此,京中有多少達官貴人、王孫貴胄,若是地方小一些怕都不夠他們居住,又何談繁盛昌隆。
瑞安王帶着家眷草草從街上急行而過,絲毫沒有在徽州城裡的囂張氣焰,反而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老夫人將一切看在眼中,卻未明言。
瑞安王當日來到京中,頭一件大事便是尋一處適合的宅子,但是京中好地段的宅子都有了主,又怎是那麼容易找,如果他想用戶部尚書右丞的身份去壓人,怕是人家連甩都不甩,要知道京中正四品官一大堆,而林元溪只是個從四品下的官員,便是他瑞安王的名頭也同樣不怎麼好用。
在京城,如他一般頭銜的王爺真是不多,但那是因爲人家都在各自封地駐留,一般不會進入京地,在自己封地多逍遙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便是想橫着走也沒人敢管,但若來了京中,事事低人一頭,卑躬屈膝、點頭哈腰不說,顏面也幾近全無,所以‘瑞安王’的頭銜在京中也不怎的好用,於是一時間林元溪在京中連處好宅子都遍尋不着。
整個京中近郊,除了皇宮以外,便是東大街最爲奢華,乃是全京中達官富人居住地,但真正有本事入住的只有王孫貴胄,比如林氏嫡系現任當家人錦西王、御賢王、逍遙王和磐疆王,以瑞安王的身份地位差得還有些遠,況且想在東大街尋一處適合宅子也需要些許運氣,不是想要便有。
加之瑞安王已有多年未入京中,許多關係都已淡去,便是想拖人尋處宅院都不成,最後還是多虧了他老丈人、蘇氏生父——蘇忠厚,到了京中他才知曉原來老丈人也來了京城,蘇老爺有意把生意做到京城,現在正四處拖關係、尋店面,比之初來乍到的瑞安王,法子總要多一些,蘇老爺花了不少銀子、尋了不少熟人,最後在南大街找了處合適宅子,說起這南大街也算華貴,多是一些朝中低品階官員住處,與瑞安王身份也算事宜,不過他心比天高、心高
氣傲,比之往年於京中地位,如今簡直是當面扇他臉,不過事已如此,他只能暫時忍耐。
蘇氏攜子在京中新宅外迎接老夫人和諸家姐妹,相見又是一番寒暄熱語,才把人迎進府中,因着時候不早,諸家姊妹又舟車勞頓,蘇氏便利索的安排主子丫鬟拎包入住,一處處打理的井井有條、妥妥當當,便是老夫人這個挑剔的都挑不出刺來。
老夫人沒啥意見,趙氏意見可大發,究竟誰纔是府中當家主母,她這個大夫人只能幹站在一旁,蘇氏那個三夫人卻一副正主模樣指揮這、指揮那,不止如此,許是在京中待了有些日子,衣着裝飾、氣度韻味都有了不同,一瞧便知是見慣大場面,她那個兒子也一副世子模樣在府裡胡咧咧,好似他纔是王府下任繼承人,那她兒子又算什麼,她的皓兒纔是王府正兒八經嫡子,他算個什麼東西,敢和她的皓兒搶世子之位……不過她剛到京中,對一切都不甚瞭解,還是暫時忍耐,既然她已經來了,總能把面子裡子掰回來。
蘇氏在京中待了恁久,也不是整日喝茶打趣、與人閒聊,要知道他們雖然從徽州城帶了不少奴僕,但大部分還是被他們打發賣了,留下的都是知根知底、使喚慣了的下人,再者,林元溪帶人先行前往京中,既置了宅子,總要備些下人打理宅院纔是,說到這些新來的丫鬟僕從就不得不說一句,果然是京中富貴之地,便是丫鬟都比他們老家俊秀有禮,小廝更是樣貌清秀、有規有矩,讓那些跟着從徽州城入京的下人們各個心生警惕心,生怕被奪了寵。
要知道蘇氏新買的這批下人不論姿色還是禮節都比他們好上太多,加之又是京中人士,對俗事雜物、彎彎繞繞比他們更爲了解,又比他們早一步入了新府,只怕早就結成黨派、連葉成枝,頓時,瑞安王府下人圈中不知不覺一團瞧不見的硝煙四散開來。
林初晗等四位小姐跟着領路丫鬟雲鞠遊走在新王府的遊廊中,七拐八拐之後,來到後院小姐的西院,一路上,林初晗注意到四處打理的甚是幽靜、清雅,比之以前的瑞安王府要典雅許多、簡樸許多,同樣也小了許多,林初晗倒是挺喜歡這處宅子,沒有以前府裡財大氣粗、金裝華貴的俗氣,甚顯清幽靜謐、綠柳婆娑,但以京中富貴圈的標準來說,未免有些……寒酸,還是說林元溪當初入京帶的銀子不太夠?
“……四小姐,這便是三夫人替您尋得一處院落,是咱們西院最大、最寬敞的一處院子,你瞧瞧是否喜歡?若是缺了什麼,您就跟奴婢講,奴婢幫您置辦去。”領路的雲鞠先帶着衆家姐妹去了西院最大一處院落——浮雲閣,相信這一路上,府中小姐也該明瞭京中宅子不如徽州城宅院大,所以一到西院便不停張望,生怕分給自己的庭院太過落魄、狹隘,到時未免讓人失望。
可到了地方,一見頭處院落華貴大氣、富貴逼人,頓時起了小心思,若是有這樣一處宅院落榻而居,也不枉她們千里迢迢、日夜趕路來到京城,可一聽宅院是替四小姐準備,三小姐林初靈的臉色立馬拉了下來,她
本以爲這處華貴的庭院是孃親爲自己挑選,沒想到竟是爲四姑娘那個賤人。
“四姐姐真是好運氣,浮雲閣怕是咱們這處最大的庭院,便是二姐姐的院子怕是都沒恁大,四姐姐可真有面子,婉兒羨慕的緊。”林初婉陪在林初靈身側,酸溜溜的說着,那雙眸子卻不住往宅子裡飄,顯然甚是眼紅。
“五妹妹客氣,三夫人既然替晗兒尋了這處好宅子,想必替姐姐妹妹尋得也不會太差。”林初晗雖沒瞧過其他人的宅院,但不知爲何,心裡頭卻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兒。
雲鞠柔柔一拜道:“回稟小姐,府中中院乃王爺和老夫人居所,東院乃三位夫人和諸位姨娘們的宅院,西院是府裡小姐和少爺的閨閣雅居,整個西院又分柳閣和楊居,柳閣乃府中未出閣小姐居所,楊居乃府中少爺居所,而這處浮雲閣乃柳閣中爲首一處,一般由府中嫡女、長女所居……”
林初晗緩緩撫摸懷裡小狼背脊的手一頓,沒了把弄小狼的意思,捏了捏小狼受了傷、快長好的左腿,面上神色莫名,不悲不喜。
“呦~四姐姐何時成咱們府裡嫡女,婉兒怎得不知。”五小姐林初婉訝然道,忍不住譏諷出聲:“二姐姐和三姐姐可曉得?也讓婉兒長長見識,還是說這嫡女身份是四姐姐自封?早知婉兒也封上一封,若能得這樣一處宅子,婉兒也願裝裝臉面。”
“五妹妹莫要胡說,說不定是蘇姨娘事忙,一時弄了錯,五妹妹可莫要在此胡言亂語,挑撥咱們姐妹情誼。”二小姐林初婇凝眉直言道,她是怎麼瞧五妹妹都瞧不順眼,這纔剛入府,行禮還未放下、東西還未收整,五妹妹就開始尋事端,忙着孤立四妹妹,真不是個省心思。
“二姐姐這是什麼話,婉兒何時亂說,大家可都瞧着呢,二姐姐可不能爲了庇護四姐姐便胡亂栽贓,明明是四姐姐不知給了三夫人什麼好,才讓三夫人把這處宅子給了四姐姐,連自己親生閨女都不管,難道還不許婉兒幾個發發牢騷。”林初婉陰陽怪氣道,竟是連三夫人也牽扯進去,膽子也忒大,沒瞧見人家女兒就在一旁?
林初靈聽了自是心中不喜,面上卻淡淡然,不驚不喜、不氣不怒,顯然是不準備多嘴,一開始她也納悶爲何孃親會把這樣的好院子給林初晗那個賤人,豈不可惜,不如留給她,既名正言順,又能添光添彩,現在她算聽明白,怕是孃親有意把林初晗這個賤人推到浪風頭,借他人的手搓她一頓,所以此事她不宜胡亂插嘴,以免壞了孃親計謀。
“那也該是三夫人的事,與晗兒妹妹無關,婉兒妹妹若有疑竇,該去尋三夫人說道說道纔是……還是說五妹妹欺軟怕硬,敢同四妹妹叫板,卻不管尋三夫人說事?”林初婇嘲諷道,說罷也不管林初婉是何表情,一扭頭衝雲鞠寒聲吩咐道:“雲鞠,還愣着做什麼,難道還讓我等在這乾站着,還不快些帶路,讓我等將行李放下,好歇歇腳。”
“……是,小姐們這邊請。”雲鞠聽了也不惱,落落大方的領着其他小姐妹朝另外一邊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