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丫鬟連忙拉開房門,頭上還頂着些許的汗,“郎君遣人回來稟報,少夫人生了,是個小郎君!”
丫鬟說完,面帶喜色的跪地叩頭,“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我們李家添丁嫡子啦!”
李夫人聞言大喜,只是笑容未到嘴角,又霎時僵在臉上。
一旁垂手而立的衛氏,像是一顆釘子一般,紮在了她的眼睛裡。
“不是說,她懷着的是個女孩兒麼?怎麼一到寧家生產,便成了小郎君了?”李夫人收住笑,寒下臉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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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長的指甲捏在手心裡,扎的手心都生生的疼。
小丫鬟連忙叩首,“回稟夫人,回來的人就是這麼傳郎君的話,旁的沒有多說。”
“布兒還在寧家?”李夫人問道。
“是,郎君一直守着少夫人呢。”小丫鬟忙回道。
李夫人揮手叫丫鬟退下。
一旁的衛氏靜立着不動,好似不曾聽聞適才的對話一般。
李夫人深吸了口氣,指甲仍舊深深陷入手心*之中,“且待她回來,再從長計議吧!”
“是,夫人心中有數就好。”衛氏頷首,躬身退了出去。
寧玉婠喜得兒子,高興之餘,更是相信了寧春草的話。
倘若不是處處都按照寧春草叮囑的來,這時候,她怕是悔死的心都有了。
幸而她生產之時,她信得過的李家人在身邊,李布也正在寧家之中,先前預備的產婦,一早就偷偷送走。如今她本就是自己生了兒子,倘若被抓了把柄,誣陷說是偷樑換柱,才叫人氣的吐血呢。
“感謝老天,感謝神靈,也謝謝我三妹妹……”寧玉婠看過了皺巴巴的兒子,昏睡之前,喃喃自語道。
寧家上下皆是一片歡天喜地。
頗有種緊張過後,塵埃落定的輕鬆。唯獨蘇姨娘的院落,一如既往的平靜。
只是誰也不曾發覺,這寧靜之下,潛藏的暴風驟雨。
因爲姜維正搖着摺扇,盤算着一切。
“林家三十多年前,主母產下雙胎,一子一女。長子就是如今的林霄。長女林初雪,嫁於睿王爺爲妃。十年前病逝。”姜維的下屬躬身彙報。
姜維點頭而笑,“雙胎,一子一女?有意思,這林家也是有意思的很呢。”
下屬有些不甚明白,眼中有狐疑之色的看了姜維一眼。
“林初雪十年前病逝?如今睿王世子對蘇氏關懷備至,眼神繾綣眷戀。”姜維撫弄着摺扇,“傳言睿王爺整日迷戀花樓,醉生夢死,不問世事?”
“是,京城裡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下屬躬身說道。
“呸,京城裡這些人慣會裝相,”姜維笑着斥罵道,“他究竟是做什麼的,究竟是個什麼德行,旁人不知道,凌煙閣豈會不知道?裝成糊塗蛋的樣子,替皇帝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下屬一驚,“二爺慎言。”
姜維呵呵的笑,“哎,別怕別怕,我就這麼一說。他不是和皇帝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麼?不是關係好的緊麼?如今倒是有個好機會,可以好好的試探他們的兄弟情義到底有多真?都說天家無情,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無情?”
“二爺打算怎麼做?”下屬小聲問道。
姜維把玩着手中的摺扇,他發上簪着豔紅的花,越發顯得他面白如玉,玉面之上朱脣輕啓,“這事兒,得瞞着大哥才行呢。”
在姜伯毅毫無防備之下,一條流言不知怎的就在京城流傳開去,越傳越廣。
當他聽聞到的時候,這流言已經沸沸揚揚,勢不可擋了。
“寧家三小姐,寧春草乃是有母儀天下的命數,將來貴極。”
凌煙閣以消息靈通著稱。
可他身爲堂堂閣主,卻在流言已經無法控制的情況下,才聽聞道。其中若是無人作梗,他姜字倒過來寫!
“姜維,你給我滾出來!”姜伯毅站在姜維院中,喝罵道。
姜維正跪坐在廊下的席墊上,烹水煮茶。
聞言,姜維擡起敷粉玉面,朝院中人輕笑,“哥哥,快來!我新得了壽州黃芽!又跟一幫牛鼻子學的烹茶技藝,快來嚐嚐!這牛鼻子其他的不行,煮茶倒是個中高手!別說,還真比一般的手法更香!”
姜伯毅黑着臉,飛身躍入廊下。
姜維搖着摺扇,扇出些許帶着茶香的清風來,“冬日靜好,暖閣烹茶。哥哥嚐嚐?”
姜伯毅揮手打翻姜維奉上的茶碗。
姜維臉上的笑容僵了片刻,繼而變得越發燦爛起來,“喲,哥哥這是生氣了呀?怎麼了?誰惹了哥哥了?”
“姜維,我問你,你爲何要如此害她?”姜伯毅黑着臉,壓抑着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緩。
姜維嬉皮笑臉不改,又倒了一碗茶,“什麼呀?哥哥在說什麼,弟弟怎麼聽不懂呢?”
這次他沒有將茶碗奉給姜伯毅,而是放在了自己嘴邊,輕輕吹着,滿面悠然閒適,呷了一口茶後,還舒暢的輕嘆了一聲,一臉享受。
姜伯毅再次出手。
這次姜維卻好似早有準備,上身往後一仰,手更是躲向一旁。
竟生生躲開了姜伯毅的出擊,只是茶碗中的茶水,略灑出了一些,落在姜維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姜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輕輕放下茶碗在茶案上,擡手吹着自己被茶水燙到的手指,“哥哥小心些,一次打翻,我當哥哥不是成心。兩次,就過分了呢!”
“我本就是成心,”姜伯毅冷冷看着他,“就像你成心散播流言一樣。”
姜維啪的打開摺扇,半遮住臉,“喲,哥哥,這話可不能亂說,這裡可是京城不是南境。不是凌煙閣一手遮天的地方,我哪兒敢散佈什麼流言啊?”
姜伯毅的耐心被姜維耗盡,他猛的一拍茶案,仰身而起,伸手攥住姜維的衣領,起身就將姜維從席墊上提了起來。
姜維一開始還想要反抗,只可惜哥哥的速度比他快的太多,他招架無力,不過一招一式的,他就已經落敗,他收斂起笑意,合上摺扇,“哥哥這是做什麼?叫外人看見了,如何想我們兄弟二人?有什麼話,哥哥不能好好說麼?兄弟之間非要動手?師父他老人家,在天有靈,若是看到,還不知道該怎麼寒心呢?”
聽聞姜維提到了師父,姜伯毅才寒着臉,鬆了手。
姜維落地,在地上站穩,抖了抖衣襟,輕咳了兩聲,“哥哥要問什麼?”
“姜維,我好生跟你說話,你好好答話,若是再吊兒郎當嬉皮笑臉,便是師父在,也救不了你!”姜伯毅冷冷看着他說道。
姜維連連點頭,“哥哥問什麼,我就說什麼,哥哥您儘管開口!”
“你爲何要散佈流言,禍害寧姑娘?”姜伯毅目光一瞬不眨的凝視着姜維。
姜維勾着嘴角想要笑,想到他適才的警告,連忙收斂起笑意,端正神色,“哥哥呀,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呀!”
“爲了我好,你如此坑害我的恩人?”姜伯毅氣急反笑。
姜維連連擺手,“哥哥別動怒,這如何是坑害呢?讓世人知道她的命數,知道她貴不可言,她才能登臨那般原本是高不可攀的地位呀?我這是幫她,幫她不就是幫哥哥你麼?”
“姜維……”
“哥哥,”姜維沒等姜伯毅再罵他,就打斷他的話,“你這般關切寧姑娘,究竟是因爲她救你性命,因爲她同你十年前誤殺的人相似,還是因爲,你心裡有她?”
姜伯毅臉上一僵,“你胡說什麼?”
“你如今進京又究竟是爲了什麼?”姜維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是爲了完成十年前,未能完成的刺殺任務?”
“這是自然。”姜伯毅說的毫不遲疑。
姜維連連點頭,“那正好。如今道出寧春草的命數來,可以挑起聖上同睿王府的不合,倘若聖上對睿王府翻臉,哥哥去完成十年前未能完成的刺殺任務,自然就更爲簡單容易。如此說來,我是不是在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