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爺同三皇子密謀半夜,究竟如何說服了三皇子,又如何商議後事,旁人無從得知。
寧春草只知道,自己醒來以後,一開門,就瞧見睿王爺直愣愣的站在她的門口,伸手似乎想要敲門,又似乎是在猶豫。也不知他保持這個姿勢,究竟站了多久。
“王爺有事啊?”寧春草狐疑問道。
睿王爺舔了舔嘴脣,“啊,那個……也沒什麼大事。”
寧春草皺眉,沒事,他這麼不聲不響的站在一個“丫鬟”的門口,還這般的猶豫不決?
“王爺沒事,那婢子去伺候側妃了?”寧春草說完,提步欲走。
“你,你等等!”睿王爺又喚住她。
寧春草轉過身來,“王爺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如今咱們之間還有什麼是要隱瞞的麼?”
睿王爺連連點頭,“是,你說的是。”可他臉上分明還有猶豫的神色。
寧春草越發不解。
“你救了我的命,如今又一道想方設法救景珏出來,我……”睿王爺大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同旁人說話的時候也會緊張,且還是同個小丫頭說話,“我很感激你,你是個好姑娘,很好的姑娘。”
寧春草哦了一聲,“您是想對我說謝謝的?”
“呃……”睿王爺口中發乾,“不只是要說謝謝……你知道,如今乃是非常時期,有很多的事情,要用非常手段……你,能明白吧?”
寧春草上下打量睿王爺,搖了搖頭,“婢子愚鈍,不能明白,您有什麼話,就別繞彎子了?”
“你是想要救景珏出來,想要徹底打垮燕王的一切計劃的,對吧?”睿王爺咬了咬牙,將心一橫,皺眉說道。
寧春草點頭,“是呀。”
“所以,爲了這些,需要你犧牲一下,委屈一下,你也是能夠理解的吧?”睿王爺終於說出了口,他鬆了口氣。
寧春草卻還是有些雲裡霧裡,“哦,我大概也許,明白了些。可是,要叫我犧牲什麼?委屈什麼呢?”
“你會明白的。”睿王爺眉頭緊皺,說完,轉身就走。
寧春草追了兩步,口中喚着:“王爺……”
王爺腳下卻如踩着風一般,轉眼不見了身影。
寧春草心頭莫名,睿王爺這是唱的哪一齣?話說一半的人,最討厭了!
三皇子在朝會之後,單獨求見聖上。
聖上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站在宮廊下逗着畫眉鳥。畫眉婉轉的啼叫,清亮的聲音伴着花香,十分宜人。
三皇子覷了覷聖上面色,覺得自己這時機挑的真是不錯。
“父皇如今看起來,氣色真是大好了!”三皇子拱手說道。
聖上微微點頭,脣邊已有笑意流露出,“你也看出來了?朕也覺得,這幾日好似身體都比以前更有力了,年富力強,像是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一般,瞧着鏡中的自己,更是滿面紅光。”
三皇子連忙跪地,行叩拜大禮,“那真是大幸,孩兒之幸,朝堂之幸,萬民之幸啊!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上滿意點頭,臉上紅光更甚,“好好好,起來吧,你的心意,朕看得出來,快起來。”
三皇子緩緩爬起來,“兒臣沒有旁的心思,只盼着父皇身體康健,就是最好的事。”
聖上微微點頭,“是,這還是得益於燕王進獻的紫還丹。紫還丹舉世只有兩枚,朕服下一枚,就有如此神效,倘若能再得到剩下那一枚,兩枚紫還丹都能運化朕的體內……那真是……”
聖上露出一臉憧憬嚮往的神色。
“聽聞另一枚紫還丹,在睿王手中?”三皇子低聲問道。
聖上的眉頭不由蹙起,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他是朕的親弟弟,一母所出,朕一向對他信任有加,多有偏袒忍讓……”
“是啊,這是京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三皇子連忙附和說道。
聖上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朕捫心自問,沒有對不起他,愧對他的地方。朕深信,任何人都會背叛朕,他也不會的。不曾想,真是人心隔肚皮……他還是……”
“人總是有貪心,有妄念的,能像父皇這般大度,這般仁愛的人,世上又能有幾個呢?父皇沒有愧對他,乃是四叔對不起父皇,父皇不要爲此傷心了。”三皇子一同嘆息勸道。
聖上垂眸看他,見他聲聲句句都附和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禁更加高興。
“三兒今日來陪朕走走說話,可有何要求要說的?”聖上問道。
三皇子連忙頷首,“兒臣陪父皇,乃是理所應當之事,父皇日理萬機勞碌非常,能叫兒臣陪您,是兒臣的榮幸。”
聖上點頭輕笑,不再多說。
三皇子見時機差不多,清了清嗓子又開口道:“不過適才聽父皇的話,兒臣如今到真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聖上側臉看着他。
“如今四叔被囚禁府上,卻不肯交出剩下的一枚紫還丹。可這紫還丹的神奇效用父皇卻是知道的。若是能得到另一枚紫還丹,豈不是最好?”三皇子垂頭說道。
聖上一聽聞得到另一枚紫還丹,心中就忍不住澎湃,他連連點頭,“莫非三兒有辦法?”
三皇子上前一步,“正是,不過兒臣的想法還不成熟,只是心中適才冒出的念頭,還需父皇斟酌定奪。”
“你且說來聽聽。”聖上擺手叫人退遠些。
三皇子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四叔只有景珏一個兒子,如今景珏還在大理寺的獄中。倘若能叫景珏爲父皇所用,完全聽命於父皇,還怕四叔不肯交出紫還丹麼?”
“用景珏逼他?”聖上皺眉,似有不悅,“這般行事,未免太小人了,倘若流傳出去,實在是讓朕名聲難聽。”
三皇子連忙搖頭,“怎好叫這般事情,污了父皇的聖名?乃是讓景珏自願爲父皇所用。景珏打小同四叔不合,父皇是知道的,若是在此時,罷黜了四叔王爺封號的時候,將王爵給了景珏,並且叫景珏知道,他過早沒了母親,正是因爲四叔爲求自保。父皇覺得,景珏還能原諒四叔麼?”
聖上眼眸微眯,緩緩點了點頭,此話說得有理啊。
睿王同景珏父子不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也不是僞裝的,僞裝能裝的了一時,能裝的了這麼多年麼?
且景珏那個性子,也不像是能裝出來的。
“景珏因爲寧家三姑娘的緣故,同凌煙閣原閣主姜伯毅,關係也十分緊張。如今四叔和姜伯毅連成一氣,景珏又同這兩個人都不和,不正是將景珏拉攏到身邊的最佳時機麼?”三皇子緩緩說道,見聖上面色猶疑,他又連忙補充道,“兒臣幼稚,這也是一點點不成氣候的想法,具體要如何做,還待父皇細細斟酌。”
如此,即便是他想出來的辦法,有了這恭維的話,就好似辦法是聖上想出來的一樣。想要把自己的想法灌輸給別人,叫他去執行自己的想法是件很難得事。
可若是叫人覺得,這想法本來就是他自己的,再叫他去執行自己的想法,就容易的多了。
“甚好!”聖上緩緩點頭,“朕覺得這法子可行。”
聖上說完,眯眼笑了笑。
三皇子正待鬆一口氣的時候,聖上卻又緩緩開口了。
“不過你這法子,卻是不完備,朕有更好的想法,叫他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
三皇子心頭一驚,略有些忐忑的問道:“什麼法子?”
“景珏對寧春草那小姑娘的喜歡,朕是知道的,他甚至爲了那小姑娘不惜觸怒朕,爲了逼迫朕收回成命,甚至在御書房外跪了兩個多時辰。冰天雪地裡,跪兩個多時辰吶,他的決心,你可以想象了。最後乃是朕用寧春草的命相脅,他才服軟。”聖上笑了笑,摸了摸下巴,“如今睿王不足爲懼,倒是那姜伯毅,卻還下落不明,讓他和姜伯毅徹底翻臉,不能像他父親那般繼續和江湖人糾纏不清,那就讓他早早成親吧。”
三皇子一愣,“成親?”
“朕不是賜婚給他和周家小姑娘了麼?讓他們立時就成親吧,已經賜婚這麼久了,如今成婚,也不算倉促。”聖上緩緩說道。
這還不算倉促?雖有賜婚,可也沒定下日子呀。
“你去牢裡告訴景珏,他若同意成婚,朕就放他出來,他若還執迷不悟,就讓他在大理寺裡好好反省吧。”聖上擺手說道。
三皇子面色鄭重,躬身應是。
心頭卻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四叔果然是厲害之人,當晚他們密謀之時,四叔幾乎已經將父皇會有的一切反應,都料想在內了。
包括聖上最後這招賜婚,四叔都已有預料。
說是料事如神也不誇張了。四叔竟是最瞭解父皇的人呢,難怪父皇容不下四叔了,父皇乃是孤家寡人,如何能在身旁留着一個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