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我姥爺姥姥還好嗎？大舅和舅媽她們呢？”
“好，家裡都好，就是想你得很。對了，你們何時放假啊？到時候可記得上家裡來玩啊。”
自從跟着蘇家做麪條，周氏陳氏黃氏幾人算是找到了事情做，又有工錢拿。現在她們的手藝都很熟練了，不過忙上半天。吃了午飯就能回家去。
算是村子裡全體婦女羨慕的對象。
“快了，還有差不多一個月吧，考完試就能走。”
事實上，臨放假前的任務還不輕，那就是要歲考。
這可比日課和月考要重要得多，到時候整個青山縣裡有秀才功名的都要來縣學裡參加這次考試，無論多大年齡，無論在哪個書院唸書。
而學政也是要親臨的，算得上是一次秀才界的總動員。
“對了，二舅，我這個月初又去縣衙領了廩米，就放在我二哥屋裡。先前的讓我爹帶走了，這次啊，等你回去的時候就帶上，帶回去給姥姥姥爺他們嚐嚐。”
聞言，阮二舅更加開心，咬了一口糕點，滿口鮮甜。
“嗯，要得。你不知道，聽說你每月都能去縣衙領六鬥米，可把鄉親們羨慕死了。又都想着那米跟普通的米是不是不一樣……我這一拿就是一袋，他們肯定高興。”
其實，蘇潤梔先前也好奇，還特意趁着上次蘇大山蘇二山來的時候打開看了一下。
結果，大失所望，連香米都不是，和普通的並無差別。
除了是免費的，不要錢。
等到了縣學，跟門房報備後，蘇潤梔便拉着阮二舅進了縣學，一是想讓他看看自己學習和生活的地方，回去也好跟村裡人“吹牛”，第二便是想託他把書稿帶回去交給蘇大山。
想必趙老闆也是久等了，上次蘇大山來，他還說對方旁敲側擊地問起這事了。
“果然是縣裡最好的書院……雖然舅舅這輩子都沒進過學堂，但今天也算是見識了。”
逛了一圈，蘇潤梔都有些累了，可架不住阮二舅興致高，這裡要看，那裡也要看，說是以後就不進來了。
“二舅，你在這裡坐下，我回去拿個東西，你幫我帶回去拿給我爹。”好不容易都逛完了，蘇潤梔將阮二舅安置在一處坐好，自己則回了宿舍拿書稿。
等阮二舅接了書稿，蘇潤梔又道：“這個東西誰都不許給，只能給我爹，路上的時候也小心一些，不要弄掉了。”
要他再默寫一遍是不可能的，他可沒這樣好的記憶力。
就這樣，二人又掐着點回了疊翠居。
“你們回來的剛好，準備吃飯吧！”
蘇潤梔二人剛進院子，就見蘇潤偉站在屋檐下，一邊往屋裡端菜端飯一邊招呼他們。
飯是蘇潤偉自己做的，用的就是蘇潤梔的廩米。配上三四樣周氏親自醃的鹹菜，以及昨夜才炒的鹽菜炒回鍋肉、醃辣椒炒瘦肉等，滿滿的一桌子，幾人都吃得很滿足。
謝姓學子更是一連添了三碗飯，直言肚子都要撐破了。
其實人倒也罷了，吃的是味道，但蘇潤梔吃在嘴裡的，除了美味，還有情懷。他從小就愛吃周氏炒的菜，也吃慣了周氏隔三差五便用大瓷碗盛到蘇家來的各種炒肉。
滿滿都是回憶。
此刻，居然在縣裡吃到了，讓他十分想周氏，想着立刻就能放假，然後回去與周氏團聚。
飯後，由於趕路太辛苦，所以阮二舅直接去屋裡睡了。蘇潤梔便在一旁等他，想着一會兒再去逛逛，給周氏一家帶些禮物回去。
“二哥，這就是你方纔作的畫？”
蘇潤梔看見書桌上有幅筆墨畫的曇花，用筆幼稚，線條也不流暢，總之一看就是初學者畫的，也難怪他那夫子受不了，給了很差的評價……
“哎……你別看了。”
蘇潤偉原本在竈房洗碗，一聽這個就跑了出來，慌忙將畫卷了起來，卻也沒打算扔掉，到底是自己的第一幅作品。
“二哥，你也不用藏了，我都看見了。畫的挺好的啊，只是還要努力，多練。”
說起來，水墨畫往往融合了作者的審美觀、智慧、修養和創作意念。不用一點顏色，只有墨水的顏色，卻能表現整個世界，不得不讓人歎服。
蘇潤偉纔剛開始學，能畫出來都已經不錯了。
阮二舅是幹慣了粗活累活的人，不過略微睡了小半個時辰，便又滿血復活了。
見狀，蘇潤梔便帶着他出門去買禮物去了。
先是去了上次那家銀樓，買了一個一兩左右的銀手鐲，說是給周氏。接着，又去了另外的味道不錯的糕點鋪子買了些糕點帶給家裡的小孩，最後，又買了兩匹輕柔保暖透氣的布料，要阮二舅帶回去分給他的倆個舅母。
“行了行了，小羊，不許買了……你若是再買，我就回去了，不逛了。”
給他娘周氏買手鐲他接受，畢竟這麼多年下來，周氏對蘇潤梔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且蘇潤梔現在又是秀才了，買東西孝敬自己的親姥姥也沒啥。
只是，他這個做舅舅的，自認爲無功不受祿，又是拿米又是拿吃的和布料，他心裡過意不去。
“二舅，不過是塊布料，不值什麼，你莫推辭。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和二哥需要看的書鎮上都沒有賣的，還是你專程到縣裡給我們買回的……”
這份情，他會永遠記得。
“哎，哪裡就是專程買的，我也是順路罷了。”
就這樣，蘇潤梔在心裡算了一遍，確認周氏家每個人都有禮物，這才心滿意足地帶着阮二舅回了疊翠居。
又把那些鹹菜一樣撿了些，拿罈子裝了，這纔跟阮二舅告別，回縣學去了。
他沒看見的是，阮二舅轉身的時候擦了擦眼角。
只是，蘇潤梔沒看見，蘇潤偉卻是看見了。他忽然想到自己的那個舅舅……
罷了，他們之間是沒有這種深厚的感情的。
“小偉，明日我一大早就要走，所以早起的時候就不叫你了啊。”蘇潤梔一走，阮二舅便開始將那袋沒有拆封的廩米搬上車，當然還有蘇潤梔給買的各色物品。
至於那一沓書稿，他知道很重要，便貼身帶着。
也因爲這份書稿，一到青山鎮，他便立即趕去了秀士館，水都沒喝一口便把書稿交給了蘇大山。
“姐夫，小羊可寶貝這玩意了，讓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這是啥啊？我摸着倒像是一本書似的。”
“這孩子，他沒跟你說麼？”
見四下無人，蘇大山這才輕聲說道，“這是他寫的那話本，中冊。你先坐會兒，我得趕緊拿着這書稿去找趙老闆商議付印的事。”
見狀，阮二舅便趁機告辭。
“姐夫，你先去忙，我出來這麼幾天了，也要回家看看。”
聞言，蘇大山也不挽留，而是轉身去架子上拿了兩把面。
“帶回去吃吧，這個做起來快，適合忙的時候吃。”
拿到書稿，蘇大山滿心歡喜，又擔心兒子會因此而耽誤唸書。不過轉念一想，這時間也不短了，兩個多月了，也就釋然了。
以蘇潤梔的速度，足夠了。
秀士館的生意已經趨於平穩，每日的顧客數量和收入都是差不多的。但可以預見的是，此話本一出，店裡又將迎來新的購買熱潮。
剛好可以趁年前小賺一筆，家裡也好過個肥年。
等趙老闆看到書稿，也是高興得不得了，也不審閱了，拿着稿子就馬不停蹄地吩咐工人們加班加點地印刷。這一次，他直接要求印兩萬本。
“少爺，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原本他是當不得這一句“少爺”的，畢竟犯了忌諱。但這人是從小跟着他一起長大的小廝，他一出府立足，就把他帶了出來。
“沒事的，小海，你只管印就是了。我給你透個準信你就明白了，秀士館要七千本，我們要五千本。至於剩下的，縣裡和州里都預定下了……”
那小廝一聽，也不糾結了，頓時喜得眉開眼笑。
可能很多人都覺得他的少爺現在做的很成功，但只有他知道，剛出府時，他們過得是什麼日子，簡直是連想都不願意想就是了。
唯一不足的是，當家主母不同意將少爺姨娘接出府來，說是不忍心看着她出來跟着少爺過苦日子。
但其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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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二舅趕着騾車往家走，雖然路途顛簸，比不得縣裡的官道，但他心情好，居然還哼起了小調。只是，那調不成調，反而有些滑稽，惹得村裡人都笑話他。
“喲，還唱起來了，是不是去縣裡發財了？”
“發什麼財？我這是去縣裡見到了我外甥，心裡高興。”
“你外甥？哦，是不是那個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現在在縣裡唸書的那個？”
“不是他是誰！現在啊，他可是每個月都能去縣衙裡領六鬥米呢！還有，他念書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可是縣裡最好的書院，門口都有人守着，輕易不讓進。裡面修的也好……”
“你這麼說，倒像是進去過一樣！”
“你還真說對了！我外甥的確是帶着我進去逛了逛……”
聽說阮二舅還帶了廩米回來，圍着他轉的人更多了，特別是那些家裡有在私塾唸書的娃的人家。
“能不能勻一點那米給我？一把就行！也不虧你，我拿兩把我家的米給你換。”
對此，阮二舅得意地拒絕了。
“這可是小羊孝敬他姥的。你們想要的話，去找她老人家要，我可不敢做主啊！”
他倒是沒亂說，但凡蘇潤梔給的，周氏就寶貝得很。
周氏陳氏黃氏幾人剛從蘇家做工回來，聽人說阮二舅已經到了村子裡，周氏便有些着急，想聽聽兒子說說蘇潤梔的事，以及他的近況。
結果，左等右等都沒等到。
“老二家的，你出去看看，那瘟神在外面磨什麼磨！”
黃氏笑着應了，出門找阮二舅去了。結果，剛走出院子不遠，便看見阮二舅趕着騾車回來了。
“當家的，你咋纔回來？娘在屋裡罵你哩。”
“罵就罵吧，只要她開心就好。不過，我保管她馬上就會笑……小羊給大夥都帶了禮物，不過，就數她的最多。來，我拉你上來，跟着我坐一起。”
見黃氏紅了臉，阮二舅又笑了起來。
等回到家，將騾子安置好，又把東西一一卸了下來，阮二舅便不想動了，喝着黃氏衝的糖水雞蛋，躺在搖椅裡不想起來。
這椅子還是蘇老頭給做的呢。
在問了蘇潤梔的情況後，周氏這才放下心來，又聽說他特別喜歡吃自己做的菜，心裡更加高興。
“你給我起來……這些東西咋分？”
“哎，娘啊，讓我歇歇啊……那些糕點是給孩子們的，布料是一家一匹……”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周氏又吼他。
“你個敗家子，幹啥買米，還是這麼大一袋？哦喲，我提一下……起碼幾十斤。說，花了多少錢。”
“哎，娘啊，這米不要錢。”
“不要錢？你可別哄老孃開心？有本事再去撿幾袋子回來我就信你。”
“娘，這米真不要錢，還是縣衙給的。”
阮二舅這樣一說，周氏幾個立即反應過來，只是，都開心得很，“你是說，這是小羊在縣衙裡去領回來的？哎喲，好，真好！”
前段時間，王氏向她們幾個炫耀呢。
“還有這個……”說着，阮二舅便從懷裡將銀手鐲掏了出來，“這是小羊專門給你買的，說是自己的銀錢不多，先買銀的。等他中了舉人，就給你買金手鐲。”
一席話說的周氏眼淚漣漣。
“哎，你說這孩子，幹嘛這麼破費。”
話是這麼說，但還是迫不及待地接過，立即就戴在了手腕上，還不停對着陽光照。
“好看，真是好看……”
“哎，還有，小羊的新劇本寫好了，託我帶回來給姐夫了。我從鎮上走的時候，姐夫已經拿着書稿找趙老闆去了。相信再過幾天，你們就可以聽到了。”
周氏幾人在蘇家做面的時候，王氏是會用自己的語言將蘇大山唸的話本內容複述出來，講給幾人聽。每次，大夥都聽得津津有味的。
這不，正聽到關鍵部分，卻沒有了。
現在好了，又可以一邊幹活一邊聽王氏“說書”了。
“對了，娘，車上還有兩把面，姐夫給的，我餓了，先給我下碗煎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