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那個孟家小子家裡是做什麼的？哎喲，那嘴甜的，阿婆阿婆的叫我……就是我怎麼瞧着身子骨比你還不如，風大些都能吹走，一看就有些不足的。”
蘇潤梔：……
也不知孟雍聽了會作何感想。
聞言，阮氏和李氏都擡起了頭，連二丫三丫秋菊都是，這讓蘇潤梔有些無語，看來，女人都是天生愛八卦的，無論什麼年齡，無論出嫁還是未嫁。
特別是三丫幾個，雖然剛剛沒好意思出門，但也是在竈房裡伸長脖子看了的，還在心裡比較幾個人裡誰最俊俏，誰最討人喜歡。
“阿婆，孟兄家裡是開酒樓的，叫巨石居，在縣裡很有名，就有點像……像咱們鎮上的如意樓。他從小便沒吃過苦，身子是有些弱，不過也沒事，孟家一直給他調理着。”
雖然如意樓絕對比不過，但蘇潤梔也只好這樣比喻了。
“哦，那我知道了，你就直接說是龍頭酒家好了。對了，他們幾個愛吃些啥，你說說，我們馬上準備，反正天色還早，還不到飯點，有的是時間。”
“宋立和孫清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他倆愛吃臘味和竹筒燒肉。至於孟雍，他喜歡吃地裡新出的瓜和菜，什麼都可以……阿婆和娘還有二嬸做的菜最好吃了，他們肯定喜歡。”
阮氏李氏聽了，心裡便有了數，心道幸好蘇潤梔來說了，要不然她們還想多準備些肉呢。
也是，人家這種出身怎麼會缺肉，自然愛吃菜蔬。
“對了，你回去替我們道謝，啊喲，這回啊，他們送了好些禮物，我都不好意思收。”
王氏所言非虛，這一回，每個人都帶了些禮物來。
孟雍家是開酒樓的，送的自然是與吃食有關，是各色乾貨，甚至還有王氏等人不認識的品相極佳的鮑魚等海貨。那玩意，蘇潤梔倒是認識，給家裡人一說，惹得驚呼連連。
宋立送的比較實用，是倆根不知道什麼木頭打造的柺杖，蘇老頭和王氏拿來一用，竟是意外的稱手，直誇宋立細心，連這個都觀察到了。
孫清送的則是一水的女性飾品，是一匣子的銀首飾，包括小巧的耳釘、珠花等一應飾物，精巧得很，有點像現在的套裝物品。
至於董爲民，送的他們當地產的土黃連，曬乾了，拿一個盒子裝着，這可是很實用的。
清熱解毒，到時候泡水喝就是了。
於是，當晚的菜肉食不多，除了臘味和兩三道特色菜，其餘的都是地裡現摘的四季豆、青筍、辣椒之類的，王氏還做主掰了幾個玉米棒子，是按照人頭算的，一人一個。
直接掰乾淨丟鍋裡煮着。
也就是現在蘇家不缺這一點了，王氏纔敢這樣做。要換了以前，玉米可是一家人很重要的糧食，可不敢這樣糟蹋。
因爲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愛吃的，肉和新鮮蔬菜都有，所以一頓飯吃下來，孟雍已經愛上了蘇家。除了食物好吃，蘇家人吃飯居然可以說說笑笑的。
沒有他們家說的那種所謂的食不言等種種規矩。
“阿婆，嬸子，你們做的菜太好吃了，就算是拿到酒樓裡，也是有人捧場的。你們是不是在哪裡學過啊？”
除了二丫三丫秋菊三個女生，其餘都坐在一起，也算是陪客，算是蘇家的熱情。
孟雍這話說得好，王氏阮氏李氏三人聽了，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就連在竈房裡吃飯的二丫三丫秋菊三人，也是十分得意，紛紛在想他說的是哪個菜好吃。
也因爲這個，孟雍碗裡不一會兒便堆滿了各色菜。
“真的麼，那你就多吃一點，別客氣。”
“哪裡專門學了，不過是自己瞎琢磨的。”
在一旁的蘇潤梔聽了，有些無厘頭的就想到了那句廣告詞，好吃你就多吃點。
“哎，小羊，你怎麼不吃玉米啊？這個也太好吃了！又香又甜，怎麼會是粗糧呢，哎，這麼好吃的……咦，董兄你也不吃的？”
“小時候家裡總吃這個，但不是這樣吃，是曬乾了後碾碎了混着高粱、黍米等一起，做成雜糧飯，颳得喉嚨生疼。反正我是吃夠了，你愛吃啊，那，把我這根吃了吧。”
“嗯，我也不怎麼愛吃，我的也給你。”
聞言，孟雍這隻小奶狗也不客氣，直接就扒拉了過去，看得王氏一陣感慨，也弄得蘇潤梔一臉尷尬。
“哎，小羊這孩子挑食得很，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所以瘦瘦弱弱的……你不知道，他小時候吃個泡菜都要我們把上面的筋剔了。要是他能趕得上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總之，孟小奶狗在王氏和阮氏的恭維聲中不知不覺吃了三根玉米棒子，兩碗米飯，一個竹筒肉，並臘排若干，以及不少新鮮蔬菜。
後果就是吃到撐，連下桌子都難。
要是在家裡，孟夫人是絕對不允許他這樣暴飲暴食的，由着他敞開肚皮吃。
爲了掩飾窘態，他便藉口下午走了山路，腳底板痛。
“我倒是忘了這個，你們城裡人哪裡走的慣山路？都是小羊不懂事，該叫輛車回來的。不過沒事，我去拿陳艾燒鍋水，一會兒你們都泡泡，保管晚上睡得香。”
哎，又是陳艾，蘇潤梔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感覺這玩意就像是神奇的板藍根，簡直是華夏民族的萬能藥。
反正什麼都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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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一看就是吃多了些，要是積食了，反而不美。”
“是啊，我看着他那樣吃法，倒是有些心驚……哦，幸好家裡還有些山楂，我去取些來熬碗水給他喝。”
像山楂陳皮陳艾這些東西，因爲蘇潤梔的玻璃腸胃，蘇家是常備着的，就怕他何時需要。
幾個人在院子裡消食，宋立便提出要出門去看看月色。
“外面和這裡也差不多，要不，我帶你們去後院轉吧。在竹林裡看月亮也是一樣的。”
其實，要看月亮，在葦河邊看是最好的，但今日太晚了，已經大黑了，再說還走了山路，要是出個什麼事反而不美。再說王氏她們也肯定不放心。
竹林裡就不一樣了，到底是經常打掃清理，且外面還有一圈圍牆，安全的很。
“那時，我和我二哥便是在這裡唸書……”
“難怪你倆學業這樣好，你看這處，環境清幽，入目皆是風景，哪怕是讓我在這裡日日唸書我也願意的。”
蘇潤梔：……
孟小奶狗現在覺得蘇家哪裡都好，自然這麼說，可是，他並不知道，這裡夏天的時候有成羣的蚊子，咬得人滿腿是包，冬天則冷的讓人瑟瑟發抖。
以至於他們都是在屋子裡看書，不過是到這裡來背書，或者清醒清醒頭腦。
看完月亮，幾人便依舊各自端了洗腳水到屋裡坐着泡。
這些木盆是蘇潤梔央蘇老頭親手打造的，絕對的純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泡了一會兒，孟雍便覺得舒服了不少，說自己的腳已經不那麼疼了。再加上灌了一碗山楂水下去，肚子也不那麼脹了，又來了精神，開始挑牀。
只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是，蘇家人爲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張牀，但孟雍非拉着不讓人走，非要大夥擠在蘇潤梔的房間裡，兩個人一張牀，說是要秉燭夜談。
還跑過去把蘇潤偉拉了過來。
不要啊，蘇潤梔在心裡哀嚎，他的生物鐘向來很準，何時睡覺，何時起牀，都是有定數的。照孟雍這樣的鬧法，他明天肯定沒精神。
不過，他也沒反對，因爲其他幾人都應了。作爲主人，他實在是沒有理由掃興。
聊着聊着，倒有點像他大學時的臥談會，他也來勁了。
從縣學裡的種種，聊到資助寒門學子的事，從科舉考試聊到將來想做什麼，從家庭瑣事聊到將來想娶什麼樣的人做老婆，天南海北，天上地下，聊了個遍。
不得不說，晚上聊天和白天聊就是不一樣，人多人少也不一樣。大家都是越聊越興奮，連蘇潤梔都十分驚訝，自己還有這份夜貓子的潛力。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若是我們都有機會考中進士，你們以後想做什麼啊？小羊，這次該你先說。”
不得不說，孟雍是個聊天高手，也不知道他這半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很會找話題。像上一個“找什麼樣的意中人”也是很好的話題。
反正連冷麪的董石頭都加入了。
“我啊，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留在翰林院的。但大夥都知道，翰林院太難進了，非一甲不可，我自問是沒有這個能力和信心的……所以我倒是中意工部。”
“工部？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我來自鄉里，所以想回饋這裡。你之前不是送了我一套農書麼？我差不多都看完了，發現其中有很多可以在大楚推廣的東西。再比如，我還想設計出一些更爲先進的農具……”
蘇潤梔知道他聽不懂，畢竟他從未有過下地幹活的經歷，是不會懂得農具的重要性的。
例如，他想發明一架曲轅犁，設計一架腳踩式打穀機和小麥脫粒機，再比如，推廣那些博大精深的農業知識，幫助農民增產，等等。
他確實想做，也有自己的計劃，就看有無機會了。
翰林院不好進是真的，擠破頭削尖腦袋都進不了那種。但是，工部也不是說想進就進的。
若是單單考個二甲進士或者三甲同進士，像他和蘇潤偉這種毫無背景的多半是直接回家等着謀缺，末了當個縣令，慢慢熬資歷。
“工部也不是那麼好進的，每年啊，留京的名額十分有限……若是真這樣想，倒不如外放，從知縣做起，一樣能造福百姓。”
“不過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就是了。以你的才學，未必就不能留在京城，反正我是很看好你的。”
哎，地方的九品芝麻官能和京官比麼？須知若是分配的時候留不下來，那以後想要一步一步爬上去也是很難的。
“嗯，宋兄說的是，我也只是這樣想想罷了，誰知道以後的事呢……可別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哪知，宋立一語成讖，蘇潤梔果真留了下來，做了區區末流的京官，慢慢熬着。
當然，這是後話了。
“那你呢，董兄？”
說實話，蘇潤梔最想知道的就是董爲民如何選擇。須知，他們這幾個人，最有野心的就是他了，也就數他最努力。
“我啊……我想留在吏部。”
董爲民翻了個身，覺得這牀也太軟了些，想來蘇家是墊了很多層的，也是很貼心的了。
不過，他睡不慣，還是喜歡家裡那種硬硬的牀板。
聞言，蘇潤梔覺得董爲民果然沒讓自己失望，說的怕是實打實的心裡話。要知道，吏部掌管着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勳封、調動等事務，實打實的實權部門。
“好樣的，董兄，有志氣！我相信你一定行！”
更爲重要的是，董爲民此次去州學簡直是十拿九穩，也就是說，以後像這樣的秉燭夜談是很難再有了。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那孟兄你呢，你將來想做什麼？”
在蘇潤偉、宋立和孫清都說了自己的志向後，終於輪到了話題的發起者，孟雍。
“不瞞各位，我最想做的，其實是在縣學裡某個職位，教教學，順便看顧家裡的買賣，照顧我爹孃……”
“這樣啊，恐怕孟老爺孟夫人不允許。”
連宋立都知道，孟家對孟雍的期望甚高，誰叫孟家就他一個人唸書有出息呢！其餘的子弟，要麼受不了這麼苦，要麼直接就從了商。
且他還是長房嫡子，肩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
“所以我才說是最想麼！但人自打生下來，哪裡有事事如意的？若是不能選擇，我倒想某個官職，不說造福一方吧，但也不會魚肉百姓。”
“這個我信，哈哈，以你這個性子，要你做那些貪官污吏的事，估計比殺了你還難受。再說了，你家也不缺這些黃白之物。”
“嗯，看來我倆適合在一起搭檔啊。”
“好，小羊，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若是日後你做了知縣，我就來陪你。”
這一聊，一直聊到卯時正，當每個人都開始打哈欠，當蘇潤梔居然聽到雞叫的時候，趕忙讓孟雍做了個總結，這才沉沉進入了夢鄉。
“好了，我們都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來。不過也沒事，我阿婆她們不會來叫我們的，就睡到午時起吧。”
幾人一睡，便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