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院子裡坐着不停張望來回走動望眼欲穿第一次這樣關心蘇潤梔的三丫見蘇潤梔和蘇潤偉並肩走進院子,一下子興奮起來。
“大姐二姐,小羊和小偉回來了!快,快去做涼粉……給他們嚐嚐!”
大丫二丫還沒說話,王氏便故意虎着臉說道,“死丫頭,我看是你自己饞了,還賣關子說做給你弟弟和小偉吃……平時我怎麼沒見你這麼關心過他們啊?”
“哦,那就不要做啊!”三丫倒是不怕,一句頂回去。
“死丫頭,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像誰。好了,去做吧,趁着天還亮着趕緊做。”
聞言,大丫二丫便進了竈間,開始做涼粉。
至於晚飯,早就燒好了,舀出來放在木盆裡涼着,免得吃得人一身汗。
“小羊,你進來看看,這個要怎麼做?”
自從中午吃了紅苕粉做的吃食,大丫便覺得這涼了之後呈微黃色的半透明的東西不能糟蹋了。既然蘇潤梔說書上有方子,那按照書裡記載的來做估計味道更好。
對於食物,她有種天然的敬畏感。
“大姐,我真的不會做……”蘇潤梔苦着一張臉。
讓他做吃的,還不如殺了他算了。
“那書上是怎麼說的?你照着說就是了。”
蘇潤梔:……
果然,說了一個謊言,就需要無數的謊言去圓謊。
“嗯……這樣,你把這些涼粉切成細長條,不要太粗,要不然不入味。然後把青辣子燒軟剁細,準備些蒜蓉,再舀一勺酸泡菜湯備着……反正你就把它當面片看,怎麼好吃怎麼拌就是了。”
大丫聽了,點了點頭,這下心裡有數了。
倒是三丫聽了,一邊剝蒜一邊對二丫道:“二姐你聽聽,小羊這樣說了算不算根本沒說?就他說的這些,我也會,不就是拌麪麼!偏生阿婆還拿他的話當寶……”
二丫聽了,只是抿嘴笑,卻並不吭聲。
三丫知道她這是不敢評論,也就換了話題:“我覺得這涼粉肯定好吃。我跟你說,下午的時候,趁他們不在,我用手戳了戳,很有彈性!想來嚼在嘴裡會很好吃!”
二丫:……
“你……你戳之前洗手了嗎?小羊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你不愛乾淨!你的肚子裡也會長蟲……”
“當然洗了!就他講究,說什麼飯前便後要洗手,要不然會生病。隔段時間就要把碗和筷子丟鍋裡煮一遍,布巾也不掛屋檐下,非要拿出去在太陽底下曬……讀書人真麻煩!”
“你再看看村裡人,誰家這樣整?人家還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依我說,他就是矯情欠揍……”
“好了,別說了,一會兒阿婆聽見了又該說你了!”
矯情是有點,欠揍麼,呵呵,你去試試看!
就這樣,三姐妹一個切涼粉準備各種調料,一個剁蒜蓉,一個嘰嘰喳喳的抱怨,不一會兒,涼粉便做好了。
待到所有的菜端上桌子,蘇潤梔忽然覺得這個家裡從王氏起,女人們個個都是會做飯的。就拿這涼粉來說,雖然顏色不好看,沒有豌豆粉做出來的白,但賣相卻非常不錯。
等到所有人都嚐了,一致認爲這是美食。
特別是現在天這樣熱,吃在嘴裡,涼涼的,酸辣酸辣的,爽滑香嫩,別有一番風味。
關鍵是,做法實在是太簡單了,根本不需要複雜的程序。現在,哪怕是蘇家廚藝最差的三丫,依葫蘆畫瓢,說不定都能製出來。
吃過飯,便開始談正事,那就是這紅苕粉應該定價幾何。
“阿婆,爹,娘,我覺得我們應該自己做……我是說賣吃食,不賣紅苕粉。就拿這涼粉來說,我不過是看大姐二姐做了一遍,基本上就學會了。”
“我想自己做了拿去鎮上賣錢。”
這一回,三丫第一個發言。
聞言,大夥半天都沒說話,因爲確實沒想到三丫會這樣建議,畢竟他們想到的是隻賣紅苕粉,而不是吃食。
單純賣紅苕粉的話,確實比賣吃食簡單。
倒是蘇潤梔故意問三丫道:“三姐想自己做了拿去賣吃食,嗯,的確是個不錯的想法。”
聽蘇潤梔少有的支持自己,三丫有些興奮,只是,蘇潤梔的話還沒說完。他確實覺得農閒的時候家人可以去做這份買賣,但與此同時,他還有許多疑問。
書裡不講這些的,他也確實不懂。
“三姐你知道這涼粉應該賣多少錢一份嗎?一份要多少?去鎮上擺攤應該去哪裡擺?鎮官過來收稅的話我們應該交多少錢?若是有地痞流氓來搗亂,我們應該怎麼辦?”
一系列的問題,砸的三丫不再說話。
哪怕是一開始就想附和的李氏和阮氏,此刻也低下了頭。她們只想到擺攤能夠多少賺些銀子,卻沒考慮到這背後的許多事情。
當然,蘇潤梔的主要目的不是打擊三丫,而是單純地想在擺攤前把其背後的事情解決好。
只有這樣,才能安心擺攤。
“既然自己做吃食不行,我想着要不咱們把這些紅苕粉賣到酒樓去?嗯,我的意思是賣到狗娃做工的如意樓。”
見無人吭聲,王氏越發覺得事情可行。
“你們之前不是去酒樓找狗娃問過了麼,既然還沒有人賣,咱們這樣做,也可以給酒樓帶來新的買賣,也算是給了狗娃一個機會。”
薑還是老的辣,就是不知道王氏是臨時起意,還是想了這麼多天的結果。
“我同意阿婆的主意。若是咱們自己拿着這紅苕粉去鎮上賣,一來怕有人眼紅搗亂,二來也沒有人認識這東西,能不能賣出去還是兩說。”
“但是,賣給如意樓就不一樣了……”
蘇潤梔當下一五一十地給衆人分析了其中的利弊。
總之,他是偏向於單純賣紅苕粉,而不是做吃食賣。
“可是,可是如意樓的人也不認識這紅苕粉啊,更不知道怎麼做吃的……再說賣紅苕粉和做吃食賣也不衝突啊……”
三丫還是不死心,想自己做,想擺攤。
“這個就更簡單了,我這裡有兩個法子,一是咱們做了吃食,送到鎮上給大哥嚐嚐鮮,他自然會分給店裡的小二吃。這樣一來,大夥不就都知道了?”
“那第二個法子呢?”王氏來了興趣,眼睛發亮。
“那就是我們自己帶着紅苕粉上門,談談價格,同時把做法交給店裡的廚子。當然,我們是要收費的。至於三姐說的自己做,也不是不可以。”
“如何擺攤,到時候咱們請如意酒樓的掌櫃指點一二就是了。咱們給他送了這麼大個寶貝,想來他也是樂意的。”
見三丫一直不開心,蘇潤梔便想到了這個法子。
這也不是他胡說或者心軟,而確實是可行。
人家如意樓在鎮上那可是龍頭酒家,實力雄厚,據說是朝中某個官員開的,背景深厚,在好幾個縣裡都設有分店,一般人根本不敢去動。
到時候,若是紅苕粉買賣談妥了,人家掌櫃隨便指點一下,又或者他們做買賣的時候含糊其辭,就說與掌櫃的是親戚,想來也是沒有人敢亂來的。
大樹底下好乘涼嘛!
“好,好啊,我看乾脆就這麼定了!”王氏大喜。
在她看來,蘇潤梔說的頭頭是道,且具有極強的可操作性,又不卑不亢的。
其實,哪怕王氏不說,蘇老頭幾個也是贊成的。
畢竟這法子確實好,既可以賣紅苕粉還可以自己做吃食去賣,一舉兩得,能多得些銀錢。
再說了,像三丫這樣的,讓她下地幹活家裡人捨不得,可天天在家閒着淘氣也不是辦法。而做吃食賣就不一樣了,哪怕是一天賺十來個錢呢,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老大老二媳婦,明天咱們再試試能不能做出新的菜色來。小羊,你看書的時候也再仔細看看,有沒有新的方子。”
王氏現在看蘇潤梔就像看金疙瘩一樣,用手捧着他的臉。
“哎喲,阿婆的乖孫啊,咋這樣聰明呢,你說你這腦子裡是不是裝着金山銀山啊?”
一席話說的滿屋子的人都起了雞皮疙瘩。
“就是有點可惜,咱們地窖裡的紅苕沒多少了。”
蘇潤梔現在也十歲多了,王氏的熱情每每讓他有些不適應,趕緊找了個話題,脫離了她的手。
他可是看見了全屋子人的嫌棄。
“是啊,我昨天還去看了,最多還有七八筐。若是運氣好,正式開始賣了,肯定不夠。可現在離今年的紅苕收下來還有兩個多月呢!”
聽了這話,阮氏有些發愁。
你說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可以賺錢的法子,前面的困難卻是一個接一個的。
“我倒是有個法子。反正這玩意家家戶戶都有,不過是拿來餵豬和饑年保命的,誰家窖坑裡沒有幾筐啊?到時候,若真是行,咱們大可挨家挨戶去收回來。”
蘇老頭的腦子也是活泛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嗯,我覺得爹說的這法子好!到時候我和二弟挑着筐去收就是了!”
大人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大丫二丫三丫秋菊也不甘示弱,在那裡討論做吃食去鎮上擺攤的事。
見狀,蘇潤梔和蘇潤偉悄悄退了出去。
到了這個程度,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再說了,家裡人也不會同意他們去幫。
讀書,那纔是正事。
“說起來好久沒見爹孃和阿公阿婆這般有興致了。”
在蘇潤偉的印象裡,他爹孃都是不太開口說話的。而今天晚上,卻破天荒說了很多,還提了一些建議。
他簡直不敢想。
“那是因爲他們看到了希望。”蘇潤梔說到。
還有些話他沒法跟蘇潤偉交流,那就是不管哪個時空,不管什麼朝代,老百姓都是最善良最能抗壓的一羣人。
哪怕有一口飯吃,他們就能積極向上,繼續努力。
現在,家裡有了這麼個可能會賺錢的法子,自然開心。
接下來的幾日,蘇潤梔又不着痕跡地假裝靈光一現,或者假裝隨意說一兩句關竅的話,通過三丫和蘇秋菊的嘴,傳到王氏阮氏李氏婆媳三人嘴裡。
經過努力,除了炒粉皮拌涼粉煎粉皮,現在,婆媳三人還會做粉蒸排骨、粉蒸肉、紅苕粉蛋餅、紅苕粉蔬菜餅等好幾樣吃食。
“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趕緊去如意樓。這才幾天啊,粉用了好幾斤,肉也買了三斤了,還有好些油……一個錢都還沒賺到,倒是花出去不少!”
王氏一邊指揮着阮氏炒菜,一邊感嘆道。
“娘,再等等吧,再有幾天小偉小羊就休旬假。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如意酒樓。有他倆在啊,我才放心。”
經過蘇潤梔的提醒,她們現在倒是知道了些以前不知道的事,也曉得這種事肯定是要籤文書什麼的。
她們又不識字,蘇大山蘇二山又不善言辭,所以爲了不吃虧,決定到時候還是把家裡的倆讀書人帶上。
“老大家的,你這兩天抽空去一趟鎮上,給狗娃說說這事。他到底是在裡面做事,到時候有他引一下,也總比我們去亂碰的好。”
阮氏應下了。
過了兩天,阮氏果去了鎮上找到蘇潤厚。
“大伯孃,你是說家裡打出了一種神奇的粉,你們還會做幾種新吃食?”
蘇潤厚有些驚喜。
最近,鎮上新開了一家雲起酒家,一來就是各種打折促銷,還推出來試吃服務,搞得他們如意樓生意差了很多。
雖不至於動了根本,但陳掌櫃就一直沒笑過。
而店裡的買賣不好,他們的工錢自然就高不到哪裡去。
可是,新吃食新花樣什麼的,哪裡是那麼容易開發出來的?再說,也得有食材支撐不是。
所以,阮氏的話讓蘇潤厚異常開心。
“是啊,你阿公阿婆說你在這裡做事,到時候就勞煩你引薦一下,就說我們要賣這澱粉和吃食方子。對你也好,對我們也好。”
“瞧大伯孃說的!都是一家人!那我就等着你們來啊!”蘇潤厚愉快地答應了。心道這事若是成了,他的級別和工錢多半是要往上漲一漲的。
又想到自己之前讓朱氏盯着她們的話,無奈地嘆了口氣。很明顯的是,他爹孃根本沒有聽進去。
不過,就如阮氏所說,這事要辦成了,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結局。出來做工這段時間,他算是明白了,一個人可以卑微到什麼地步?
那就去酒樓當小二吧!
在這裡,沒有人把人當人看,誰都可以來欺負你一下。他還好,不過是個跑腿的,加上有季綱的照顧,店裡也沒有人欺負他。
可是,他心裡清楚的很,店裡有好幾個夥計每月拿了工錢,都是要“主動”交出二十個錢給工頭當孝敬的。
而若是這事成了,家裡有了進項,蘇潤梔和蘇潤偉就能繼續唸書了。照他倆那個勁頭,當時學堂裡很多人都說,他倆是一定會中秀才的。
到時候,他就是秀才的大哥,想來更沒人欺負自己。
因此,組織了下語言,蘇潤厚抽空就把這事給陳掌櫃說了一下。當然,比起阮氏的話,還是有些誇大的成分的。
陳掌櫃聽了蘇潤厚的話,也沒當一回事。當然,多年的掌櫃經歷也讓他不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總之,你來我歡迎,但若是提供的東西沒什麼價值和市場,他也是不會收的。
就這樣,又過了十來天,在蘇家人翹首以盼中,蘇潤梔和蘇潤偉終於休旬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