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再度入獄似乎是沒有那般轟動,所有人彷彿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而淳歌本人更是淡然到了一個境界。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空氣,比起外頭,淳歌到覺着杭城的大牢更加舒心,再加上淳歌的品級在那兒,誰也薄待不了他,要什麼有什麼的米蟲生活,淳歌還是很享受的。
“看來你在這兒很是享受啊。”蘇見豫冷漠的聲音在淳歌身後響起。
“臣叩見皇上。”淳歌話不多,站起轉身,隨後便跪下低頭。這幾個動作快速,卻還這抹淡漠的味道。
“臣?”蘇見豫哂笑道:“你還是朕的臣子嗎?”一個與林家勾結的人,還配得上是他蘇見豫的大臣嗎,難道淳歌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不過是一個罪人而已。
“若臣非臣,那在此天牢中的又是何人呢?”淳歌撇嘴笑了笑,依舊低着頭。
“你與林洎勾結,讓林蒙領着一羣人馬在我杭城外駐營,難道還會冤枉了你。”蘇見豫狠狠地盯着淳歌,似是要將他看出個洞來。
“你分明是勝券在握,可偏要放林洎一馬,你當朕都不知道嗎?”果不其然,淳歌與林洎協商的事兒,已經傳到了蘇見豫的耳中。
淳歌安分地跪在地上,似乎蘇見豫口中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樣,這種消極的態度,在蘇見豫的眼中看起來更像是挑釁。或者說淳歌不辯解、不反駁、不理會的三不政策,委實令蘇見豫感到棘手,他的確可以下令判刑,可那正確卻只是幾個將士的片面之詞,若當真追究起來,是奈何不了淳歌的。
“好。好,好。”蘇見豫連說三個好字,眼中透出的寒氣已經低於氣溫好幾度了:“這就是朕一手培養的人。呵呵,呵呵呵。”說罷。蘇見豫便甩袖而去,就像從未到過這個陰暗的地方。
對於蘇見豫的怒氣淳歌恍若未聞,自顧自地起身,拍拍自己的膝蓋,坐到在一旁,若是有人見了,只會覺着淳歌是在發呆,卻鮮少有人發現淳歌握緊的拳頭。指甲幾乎要陷進掌心,鮮血稍後便要流出。這些細微的動作,無一不在說明,淳歌怒氣。
“大人,您這又是何苦呢?”角落中忽然走出一個人影,那語氣是無盡的嘆息。
淳歌回過神,看到了這個熟悉的人影,笑道:“十三,近來可好。”
來人正是當年配派到淳歌身邊保護他的統衛之首,十三。自從阿奴死後。這幾人與淳歌的聯繫便更加少了,但現在看來,十三是被安排到保護蘇見豫了。
“大人。”在十三的心中淳歌一直是舊主。更是對他有恩的人,那段年輕的歲月因爲淳歌的帶領,他曾熱血沸騰,做了他這輩子都不敢做的事兒,也是在淳歌的影響下,他成長得比任何人都好,所以淳歌也算是他的恩師,如今淳歌這般模樣,他看來實在是唏噓得很。
淳歌哪能不知十三所問。可他卻不想說,懶得說。
“所少人覬覦能現在的地位。多少人等着看您的笑話,您不肯爲自己說話。當真放棄了自己嗎?”十三雖是統衛,但對朝堂的情況也是知之甚詳的,如今大多數的官員恨不得落井下石,好在淳歌的根基夠厚,這纔沒有讓人得逞。
淳歌看着十三的眼神,稍顯柔和卻仍是不出一聲。
十三覺得淳歌大有自生自滅的意思,更是恨得咬牙切齒,說道:“您不愛惜自己,我也無話可說,但我身受您的恩惠,即便位卑言輕,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語畢十三便要隱身而去。
“十三”淳歌終於開口了:“這件事,我不希望你們插手。”
“大人,您真的不要命了嗎?”十三氣呀,難道淳歌是要默認與逆賊勾結嗎。
“你的好意,我知道,可你的身份又是何人呢?”淳歌感謝十三有這份心。
“我統衛的一員。”十三有些納悶怎麼又說到這事兒上來。
“統衛所負責的是皇族的安全,若你開口了,皇上又該怎麼想?”統衛是蘇見豫一手創立的機關,要是十三真爲淳歌求情,蘇見豫鐵定會懷疑淳歌與統衛有所勾結,那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到時,未救到我,還搭上了你,實在是不值得。”十三這些年好不容易達到了這樣的高度,在此時被淳歌連累,實在是太虧了。
“那就這麼看着您落難。”要是他十三是這種人,今日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幕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焉有不死之理。”淳歌閉起了眼,不願再所說。
十三見拗不過淳歌,只能作罷:“大人,您保重。”語音剛落這人便消失在牢前。
淳歌愣愣看着十三曾站過得地方,他們曾經同生共死長達數年,十三這個看着淳歌崛起的人,十三這個在淳歌的幫助下日益成長得人,而今終是分道揚鑣了。淳歌不知該爲十三攀得高枝而高興,還是該爲十三落入官場這個泥潭而悲傷。
這廂的蘇見豫已經回到自己的住所,不一會兒便見一個身影跪在他前頭。
“他怎麼說。”蘇見豫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淳歌。
“他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跪在地上的自然是方纔與淳歌交談的十三。
蘇見豫知曉淳歌與十三他們的那段經歷,這才讓十三爲他去打探淳歌的口風。別看淳歌龍遊淺灘,但蘇見豫仍然是不放心,生怕淳歌有什麼背地裡的舉動是他不知道的。而十三自從回到京城,便被調進統衛的核心,成爲蘇見豫的心腹,現在幫着蘇見豫自是不稀奇的事兒。
“看來他對你亦是有所防備。”蘇見豫爲皇這麼多年,淳歌那句貫口他早就聽膩了,要是真的信了,那邊離他退位不遠了。
“臣無能,請皇上降罪。”十三壓根就沒想到自己的計劃被淳歌看穿,他和淳歌相比終歸是嫩了些。
也難怪淳歌會察覺到,且不說淳歌本就是個極聰明的人物,單說十三在這個時候出現,本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兒。倘使十三真的心繫淳歌,一心要將淳歌就出來,又怎會在此時詢問淳歌的打算。照理說,十三要是真的急了,定是做了再說,哪裡會跟淳歌說叨半天,最後被淳歌勸服了。回想十三與淳歌的對話,無非圍繞着淳歌接下的打算而進行,所以淳歌根本就不難看出十三的心思。
“算了,算了。”蘇見豫眯着眼,笑道:“要是真的被你套出話來,朕這徒弟也是白教了。”
“謝皇上開恩。”十三一磕頭,眨眼間便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又過了兩天,原本蠢蠢欲動,想要將淳歌救出來的官員們,竟都不吱聲,似乎是要任淳歌在牢中自生自滅一般。這一刻,蘇見豫再度感覺到了朝中的人情冷暖,一旦沒了利用價值,剩下的只有冷眼旁觀了。
尤其是官家人的舉動,自打淳歌再進牢房,官家便剝奪了淳歌官家族長的身份,更是將淳歌打下一家之主的位置,這倆天直接說淳歌與逆賊勾結,實在丟進官家的臉面,並將淳歌逐出宗譜。這下淳歌的臉可就丟大發了,人家蘇見豫還沒給出個定罪,官家人先將逆賊的名號推到淳歌的頭上。
東南的這些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蘇見豫的耳中,他原先還是很樂意看到淳歌狼狽的,但轉念一想,他的徒弟,他自己都還沒定罪,東南的這些人就已經開始落井下石,自個的面子也掛不住啊,於是乎在某個深夜,在召見了牢中的淳歌。
再見淳歌,蘇見豫覺得這傢伙好像瘦了許多,本就不胖的人,似乎成了個骨頭架子,但臉上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
“被官家逐出家門,你倒是冷靜。”蘇見豫瞅着淳歌那樣,實在是爲他有些不值,別人不知道淳歌爲何會回來,他知道,無非是爲了不牽連官家,可官家人倒好,直接與淳歌偏清關係,這等薄涼,蘇見豫看着也心寒。
聽到這個消息,淳歌先是瞪大了雙眼,全身一顫,很快他又將這些異常藏了起來,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一抹嘲諷,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蘇見豫怎會瞧不出淳歌的震驚,這個孩子打小就倔強得很,只怕這一次傷心至極了。
“你就一點兒也不怨?”蘇見豫倒是好奇,淳歌這樣睚眥必報的人,面對官家的背叛會做出什麼。
淳歌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淡淡開口道:“想到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更何況是一個家族,臣不怨,若是臣當家,也會如此。”淳歌抿了抿嘴,這話像是說給蘇見豫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你倒是大肚。”蘇見豫沒好氣地瞥了淳歌一眼,沉聲問道:“而今滿朝文武無一人爲你出頭。”蘇見豫話音一頓,接着道:“朕最後再問你一次,這一戰,你可有與林洎勾結,演戲給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