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官二伯沒有否認淳歌的說法,但他也沒有肯定,他只是將淳歌摟在懷裡,像是擁着自己的孩子一樣,說道:“即便你的做法與趙賢不謀而合,但二伯相信,你的目的永遠不會變成趙賢的目的。”官二伯的目光出奇的慈祥,不禁讓淳歌想起了當年他父親離去前最後的那一眼,那包含着深情,融入了深刻父愛的眼神,淳歌這一生都難以忘記。
“做到這樣,就足夠了。”官二伯輕柔淳歌的髮絲,給予淳歌最有力的安慰。
淳歌知道官二伯不善安慰人,可淳歌也是着實的感動,世間難得有個人肯這般待他,這就是所謂的骨肉情親,淳歌也只有在官二伯一家身上能徹底感受。但感動歸感動,官二伯的話還是稍顯空洞了些,淳歌知道在本質上來說,他與趙賢已是半斤對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多少。可那又如何,早在淳歌選擇這條路時,他就已經做好面對這樣的自己的準備,現在的他,也許早就不怕了,只是偶爾地感嘆一下自己那單天真無邪的歲月,哀悼自己曾有過的正義與善良吧。
“我知道了。”淳歌笑了,但卻將一切深埋心底,他仍做一副輕鬆的姿態。說道:“我也就是近來身子不適,多了些傷春悲秋的,二伯你也別理會我,夜深了趕緊去睡吧。”
官二伯也當真難以想象淳歌的轉變竟是如斯迅猛,他只當淳歌是真的領會了,只是狠狠地敲了幾下淳歌的小腦袋,隨後打着哈欠自個回營帳休息了。
看着官二伯離去的背影,淳歌彷彿回到了方纔吩咐命令的那一刻。今夜不止只有淳歌一人無眠,這個軍營中有一大部分的人也是同淳歌一樣的。就在先前淳歌召集兩位官二伯的親信,下達了一個任務,一個關乎戰爭成敗的任務。
原是淳歌讓這倆親信各自挑選出兩批人,一批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不懼生死,一批是無親無故的可憐人,無牽無掛。而親信各自領上一隊人馬,一先一後地從枯城的側門出去,一隊人是找援兵,另一隊人則是包抄山匪,總而言之都不是個安全的活計。
還是這個夜,此時的夜已經深得看不清人影了,但惟獨一種人例外,那便是軍人,無論是朝廷一方的還是山匪一方的人馬,可都是夜視的好手,也虧得山匪堅持不解的努力,終於在這夜裡探知到了朝廷的兵馬行動。
“大虎,咱們等了半個多月總算是有人出來了。”一小隊人馬正躲在樹叢裡,領頭的倆人正看着從枯城小門剛剛出來的那隊人馬,以目測大概有一百來人。
“是啊,還是咱們大當家厲害,料定了這幫兔崽子會去搬救兵。”那個叫大虎的人,贊同說道,他們領着五百人分佈在枯城的小門附近埋伏了近半個月,因爲他們的大當家百算先生曾說過,官毅這個將軍雖是厲害但面對圍困的處境終究還是會回杭城搬救兵的。
“兄弟們,召集人馬咱們跟上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方纔最初說話的男子名叫大龍,他也是方家兄弟的親信之一,這回被委以這般重任,他早就摩拳擦掌的做好準備,就等着這麼一擊。
山匪們才說了幾句,見官二伯的人馬已到了可以跟蹤的距離,二話不說,帶着五百人就往前追去了,整整五百人愣是沒有發出意思的聲響,可見他們夜襲的本事是何等了得,要不是淳歌吩咐的另一隊人馬正眼睛都不眨得監視着,他們還當真什麼都發現不了。
“周將軍,據目測山匪共有五百人馬,如今。”這人是這隊人馬的副將,姓吳,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走向死亡,不免有些傷感,但他是軍人,也只能說上一句:“盡數追擊王將軍而去,王將軍他們怕是凶多吉少了。”
領着另一隊人的將軍姓王,武藝十分高強,待人接物也是和藹,在軍中頗有聲望,只是這次的任務,淳歌卻選擇這樣的人,用作誘餌,實在是可惜了。
吳副將這方領軍的是周將軍,在軍中他與王將軍可是出了名的好拍檔,感情好做事默契,他此刻的心情也是分外的複雜,看着好友踏上死路,終是會變成他人生中一個解不開的結。但他知道淳歌的意思,他不怪淳歌,反而是理解,所以他只能自己吞下所有的苦楚,成爲一個合格的將軍。
“吳副將,派人去周圍查探是否還有山匪留守,要快。”這位周將軍的理性正是淳歌選擇他的原因,他不會因爲失去而停滯不前,相反的他會因爲失去而加倍努力,讓失去的一切得到最大的價值。
“是”吳副將應聲後,便派出了偵察兵,而他們一行人則是耐心地等候。
約是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偵察兵來報周圍已無敵軍,周將軍便帶着他的五千人馬出了枯城,片刻間繞到了林間,用着最好的掩護不消個把時辰,他們便偷偷越過山匪,埋伏在距離山匪大本營不足五十里的地方,等待着淳歌的信號。
而山匪這邊的大龍和大虎已經順利地完成了他們自以爲的任務,此時正高高興興的找他們的大當家覆命呢。
“大當家,不出您所料,那幫崽子真的乘夜出城搬救兵。”說話的是大虎,這人想到方纔將朝廷的那些個人馬殺了個過癮,便忍不住的大笑,說道:“不過,他們才一百人,咱們可有五百人,五個打一個那些人都被咱們的弟兄送上了西天。”
“但是他們的主將那個跟在官毅身邊姓王的,就他一人逃了,看路線是會枯城向官毅報告了。”大龍雖然高興,但他尋思着也要告訴方宗?這個變故,可他的興奮之情也是掩蓋不了的。
“逃了也好,告訴官毅他們想找救兵那是做夢,老子就看看他們官家父子還能撐多久。”方宗?的親弟弟號稱方子胥的方宗伍,很是得意,前些天他們被官家兄弟打得灰頭土臉的,這下總算是扳回一局。
“哼哼。”方宗?揉了揉自個的腦袋,漫不經心中還帶有絲絲的狠意,不快不慢地吐出這樣的一句話:“是時候,拿出咱們的看家本事了,到了明天咱們就在枯城裡擺慶功宴,喝個過癮。”
“得令,小的這就讓弟兄們拿出那批壓箱的兵器,就等着明天把官家父子的腦袋砍回來下酒,哈哈哈哈。”說着大虎與大龍兩人便攜手而出,那樣子好像枯城已是在他們手中一樣。
“官毅,官樂山,官樂水,明天老子就讓你們慘死在老子的刀下。”黎明之前,方家兄弟的帳營裡傳出這麼一句極盡自負的低喃。
卯時三刻,最後一戰終於打響,在山匪一方傳來了猶如雷鳴般的吼聲,不一會兒刀光混着劍影,朝廷的山匪的官兵交錯相對,而彼時在枯城的城樓上,正目不轉睛地關注局勢的淳歌,命人發出了一個震天的信號,山匪察覺有異,但卻說不出來,直到一柄斷刀劃傷了方宗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