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絞着布條的宮女抹了抹淚眼,泣涕道:“凝美人原先也不是這般狠辣的性子,待我們也是十分和善的,只是後來……”
“樂琴!”秦芷珍冷睇她一眼,叱聲喝止了她。
樂琴抿了抿脣,低下頭不敢再開口。
元墨如識趣的未多問,利落的爲從霜清理傷口,上藥包紮。約莫過了一刻有餘,她才放下藥瓶,舒了口氣,對秦芷珍叮囑道:“從霜姑娘已礙,但十日之內切記莫動莫擾,藥需三個時辰清換。眼下我只有一些外敷的藥,只能等明日再去御藥院取幾副內服的藥材!”也算是從霜命大,此翻若非她恰巧在此,一時間秦芷珍等人絕找不到人來醫其傷勢。
秦芷珍與樂琴二宮女聽及她的話,無不鬆了一大口氣,感激不已的道:“多謝元承醫!”若非有元墨如在,她們眼下到哪去找人來救從霜?後宮之中,明哲保身才是立足之道,也只有如元墨如這種方入宮的人,才尚未泯去幾分良善,肯淌這渾水吧!若換成御藥院的那羣御醫,只怕早已溜之大吉,哪願理會一介宮女的死活?
元墨如接過樂琴遞來的溼帕拭淨手,微微一笑:“秦監史何需客氣?救人乃醫者本心,更何況行醫正是行善,我豈能袖手旁觀?”
“芷珍代從霜謝過元承醫大恩,只是她的傷勢還需勞元承醫費心了!”言下之意,秦芷珍是希望元墨如能救人救到底。
元墨如聽她所言,應是會將從霜留在紫光閣養傷。她一介女官竟敢冒得罪妃嬪娘娘的風險,收留犯事的宮女,果然夠仗義。她能得到宮女們的擁護與依賴,着實不無道理。不過,既然安琴二宮女能
將從霜帶來紫光閣,定是得到了凝美人的默許或指使,單憑二宮女絕無膽子敢私自將受了罰的宮女帶出來求救的。想來那凝美人也不願背上凌虐宮人的惡名,又知曉從霜與秦芷珍的關係,便將這個麻煩丟到了紫光閣來。
元墨如心中一動,瞬間有了計量。她揚起嘴角,溢出深深地笑渦,溫和的建議道:“不如讓從霜姑娘暫且在綠綺院住下,一則那兒較爲安靜,二則也易於我就近照顧檢視從霜姑娘的傷勢!”綠綺院正是她如今的住處。
秦芷珍似是就等着她這句話,妙目含笑朝她深施了一禮:“元承醫仁心仁術,芷珍感激不盡!”
從霜被小心翼翼的擡入了綠綺院的偏廂。送走秦芷珍等人,元墨如讓採芙在偏廂歇下,囑咐若從霜有不適便立即去隔廂喚她。
待元墨如梳洗畢,已過了中夜,她的神色間也浮露出一絲疲憊。她睏乏不已的解下縛發銀帶,擁被睡了下來,連案几上的蠟燭也未熄滅。
精雕細琢的燭臺上,燭火微微浮動着,映出暈暈淺淺的光芒,也映射出衾榻上恬恬睡去的元墨如。她如雲青絲拂散衾枕,絲絲縷縷的纏在了她盈徹如雪的容顏上,遮住了她的眼、她的脣,只聽及她綿長而緩慢的呼吸聲在靜默的室內淺淺而響。
窗外冷月高懸,廊牙下宮燈搖盞,透過深黑的天井望去,整座未穹宮似已陷入了沉睡之中。隔着門扉,綠綺院內只餘元墨如的房內燃着光亮。猛地,她房中的燭火驟然熄滅,緊接着,只見一名黑衣人肩抗一烏髮傾灑的單衣女子躍窗而出,躥房越脊,幾個起躍已消失在了瓊影幢幢的殿閣之間。
柱
香時分,黑影停在了一幢黑黢黢的大宅外。幽幽冷月下,赫然只見斑駁的金釘朱門上扣着一把鋃鐺鐵鎖,森嚴的查封官文張貼在門上,整幢大宅透着說不出的陰冷淒涼。
黑影未在宅前逗留,載着肩上的女子輕鬆的躍入了宅內。
宅內顯然早已無人,樓閣殘敗不堪,扶木林疏也已被雜草掩蓋無影,入目只有一片蕭索荒蕪。黑影箭步如飛的朝裡行去,而就在其正要推開一扇搖搖欲墜的扇門之際,耳邊陡然傳來一記懶洋洋的清雅女聲:“此處似乎並非幽會的好去處,不如換一處地方吧!”
毫無預兆的聲音讓黑影嚇了一大跳,嗖地一聲就往後彈去,卻忘了應該先丟下肩上的女子,也沒料他會背運已極的一腳踩到一根爛木頭,以至腳下一滑,不偏不倚、精準無比地撞向了破敗不堪的雙扇門。剎那間,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雙扇門夾雜一股濃厚刺鼻的灰塵,同時卷着黑影與女子砸向了冷硬的地面。
“我的娘誒!”被摔了個狗撲屎的黑影掙扎着從一堆灰土和爛木頭中擡起腦袋,露出一張沾滿灰泥的娃娃臉,雖是灰頭土臉模樣,但仍看得出男子濃眉大眼的長相極爲討喜。男子齜牙咧嘴的扭頭瞪向重重壓在背上的女子,格外明亮有神的眼裡全是沮喪,“原來你沒有昏倒!”
元墨如安然無恙的壓坐在他背上,一點事也無。她安之若素的朝黑影微微一笑,伸指勾下其早已散開的面罩,笑眯眯的道:“蘇笑生,蘇公子,小婦人自知容貌上佳,然你也無需如此猴急,夤夜私潛入宮將小婦人擄至此處呀!”
原來,他就是那日跟蹤趙蘊而去的蘇笑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