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降寒霜。
步兵營營區陡然傳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在寒夜之中響徹了整座大營。
臨近的幾座營帳紛紛亮起了燈光。
不多時,步兵營將領孟議披衣匆匆趕了過來。他剛走到傳出聲音的營帳外,便見其外圍了數十名士兵,各皆掩着鼻子朝帳內探頭探腦。
他登時喝道:“都在幹什麼?還不回去睡覺!”
圍觀的士兵們一見黑麪的孟議,連忙正襟肅顏的回了營帳,但仍有人邊走邊小聲嘀咕:“就算是失禁也不該六人一起吧!”
孟議濃眉一皺,示意隨行將士留在帳外,掀簾走了進去。他剛走進一步,一股惡臭頓時撲鼻而來,他不免也掩住了口鼻。
隨着掀開的簾帳,一陣寒風灌入,油燈搖曳不定起來。而油燈下,六名頭髮散亂、臉色鐵青、雙目發直的將士呆呆地坐在榻旁,一動不動,連孟議進來也晃若未見。
他們彷彿被抽乾了魂魄的神情讓孟議心頭劃過不好的感覺,他登時虎喝一聲:“步兵七營將士聽令,速速稟明出了何事?”
他的喝叫似乎有了效,六將士齊齊擡高空洞無神的眼,向他望去,繼而整齊的起身,伸起雙臂,直若六具行屍般向孟議圍攏過去。
孟議饒是再膽大,此刻見了六人彷彿被鬼附體的樣子,也不免有些膽寒。當即,他惱怒的大叫:“你們想幹什麼?本將命你們停下,聽到沒有!”然而,六人卻置若罔聞,仍舊筆直的朝他逼近。
就在孟議怒喝後退之際,一陣淡淡的藥香味從他鼻翼掠了過去。他一定神,面前赫然多了位瘦挑的白衣女子。女子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六名士兵額心一點,六人頓時動彈不得,嘴邊緩緩流下一條碧綠的細涎,散發出一股比先前更讓人聞之慾嘔的惡臭。
女子轉身往吃驚的孟議嘴裡丟入一粒藥丸,正色道:“孟將軍,您可有被他們碰到?”
孟議這纔看清女子正是前不久才救了他一命的元墨如,忙搖頭道:“不曾!元大夫
,他們出了什麼事?”
元墨如未答,掀簾向外道:“將軍,暫已無礙!”
話落,夏侯徹已掀簾而入,其後跟着三名大夫模樣的中年人,溫如薏挽着藥箱跟在後面。
孟議連忙向夏侯徹行禮。
夏侯徹臉色沉凝的朝被定住不動的六名士兵看了幾眼,問向元墨如:“這就是姑娘所說的屍胡症?”
“是!體有惡臭,口有綠涎,行止如同行屍走肉,皆乃屍胡症之狀!”元墨如鮮有的一本正經,不帶一絲笑容。“如果被屍胡症者碰觸到,即刻就會被感染,一個時辰後不治而亡!方纔經過之時,我聞到帳中傳出異味,果然是屍胡症!”
孟議聞言,黑臉也不禁白了幾分,有些後驚後怕的退後了一步。
一瘦臉大夫此時上前,將染症士兵觀察一翻,不屑的哼聲道:“元姑娘,這分明只是屍枯草中毒之狀,且並不致死,姑娘何必危言聳聽?”
當中一名模樣清癯的中年大夫擰眉道:“方大夫,屍枯草之毒雖能致使顏面失調,卻不會口淌綠涎!”
方崇同一滯,便仍強自道:“張大夫,就算非屍枯草中毒,也不見得是什麼屍胡症吧?你行醫數十載,聽過這勞什子屍胡症嗎?分明就是胡說!”
張懷遠看了元墨如一眼,“世間萬物凡幾,縱然我見識淺薄,技不如人,也不會死不承認!”元墨如雖爲女子,然自打她醫好了自己及數名將軍後,他就不能不感嘆贊服,誰說女子不如男兒?
“你……”
元墨如不以爲意,笑指手邊仍不住流綠涎的士兵道:“既然方大夫不信,不如碰他一碰,若未受染,那自是小女子錯診!”
方崇同的目光落在那慘綠粘乎的涎液上,無端瑟縮了一下:“這……”
另一名一直沒講話的大夫未料是個犟性子,輕蔑的掃了眼元墨如與張懷遠,大前一步,抓住士兵僵直的手,朝元墨如哼聲道:“如若我未染上屍的症,元姑娘可就是行騙醫之術,屆時在大將軍面前
我……”猛地,他抓住士兵的手彷彿篩糠似地抖了起來,目光漸漸僵直,嘴角淌下綠涎來,眨眼間,已與六名將士的僵態無異了。
元墨如迅疾的用銀針扎入了他的眉心,拍拍手,佯似無奈的嘆道:“看來真是屍胡症不假了!
方崇同怪叫一聲,往後倒退幾大步,撞在了夏侯徹身上:“屍、屍胡症、症!是屍胡症!”那駭然的模樣,分明是想拔腿就跑。
夏侯徹劍眉一揚,扶住他,冷聲道:“方大夫,方纔你不是說只是屍枯草之毒嗎?”
方崇同面如土色,發着抖說不出話來。
夏侯徹不再理會他,朝元墨如問道:“姑娘可有辦法醫治?”
元墨如負手踱了幾步:“一時間我尚未有解治之法,僅能預防一二,但其效也不見得好。”
“姑娘有何方法預防?”夏侯徹沉聲又問。
元墨如示意溫如薏將藥箱拿過來,從中取出一隻玉瓶,遲疑道:“屍胡症對體內寒氣越重之人影響越小,寒露丸雖能讓體內產生寒氣,卻還是差強人意。”
孟議在旁忽然道:“元大夫,以你的意思,身患寒疫的人是不是不會染上屍胡症?”
元墨如淡眸一亮,頓悟道:“孟將軍所言極是,寒疫症者會體內生寒,屍胡症對其難以產生影響。”但她又苦惱的攢起秀眉,“可寒疫症乃頑症,而且我可無藥能讓人隨意染上此症!”
夏侯徹擡頭看了看仍舊一動未動的六名將士與大夫,對孟議嚴聲道:“孟將軍,即刻派人把守步兵營區,任何人不得出入半步,違令者,斬!”
“末將遵命!”孟議抱拳以復。
“三位請隨本將前去向大將軍稟報!”說罷,夏侯徹率先離去。
“你能看出這是屍胡症,到有幾分本事。不過,大營不是你們女人該待的地方,你若識相,還是儘早離開!”方崇同陰森森的在元墨如身後丟下話,出了營帳。
元墨如不置可否一笑。張懷遠卻不屑的呸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