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聽說永昌陵失火了?”趙昭匆匆來找趙宗晟。
“是啊,上東門失火,蔓延到了松林之中!”
“那快救火了!”
“已經派人去了!”
趙昭眉頭一皺,不解道:“這裡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啊!”趙宗晟道:“我派了兩千人前往,這裡餘下一千人保護秦王!”
“保護我做什麼?”趙昭反問道:“太祖陵寢失火,如此嚴重,你我還有心思在這裡隔陵觀火?走,帶上所有人一起去救火。”
趙宗晟急忙勸阻道:“火場危險,秦王莫要去涉險,再者情況不明,還不知道何故起火,四處都不安全,還是待在這裡好些。”
“什麼話?大火在前,視而不見嗎?太祖陵寢受大火被侵擾,身爲子孫,不思及時救援,一味躲閃算什麼?”趙昭怒氣衝衝,不顧趙宗晟阻攔,便帶着親兵朝着永昌陵衝了過去。
趙宗晟根本阻攔不及,也阻止不得!
他與趙昭都是親王,雖說自己年長,可秦王的地位更爲尊崇,權勢更大。再者,如今表面上是皇室一家親,他無法採用強制手段來阻攔趙昭。何況人家是去永昌陵救火了,而且話說的很嚴重。身爲趙氏子孫,再不行動,自己就該背上不孝的罪名了。
趙昭已經去了,自己就必須立即跟上,如今這般混亂的局勢,必須要盯緊他,這是最容易趁亂逃走的時候。
待趕到永昌陵的時候。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妙。火勢比預想的嚴重。撲救起來確實不容易。
趙昭瞧見提着水桶的士兵。眉頭大皺,急忙找來永安縣令,怒道:“這時候光是潑水來得及嗎?”
“請秦王吩咐!”
“快,把與上東門相連的房子全都拆了,阻止火勢蔓延到了其他宮宇。”趙昭道:“還有,調集大部分人去伐木,樹林起火是撲滅不了的,唯有隔斷火源。才能防止繼續蔓延。”
“是!”
趙宗晟趕來的時候,瞧見趙昭有序指揮滅火。他是個養尊處優的王爺,對這種應變指揮的事情不熟練,根本不如從軍多年的趙昭。看看人家有條不紊,氣定神閒,便可以想象趙昭在戰場上的情形。難怪人家能調動數十萬大軍,把吐蕃和西夏打的落花流水。
這個夜晚,所有的士兵都忙亂起來,伐木。潑水、救火。秦王趙昭現場指揮,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永安縣令,以及駐軍將士都連聲稱讚。對秦王大爲佩服。倒是濮王趙宗晟,站在一邊幫不上忙,還處處擋路。
尤其是秦王去哪裡,他就帶着跟着去哪裡,直接影響了現場救火秩序。趙宗晟有自己的苦惱,趙頊有嚴令,必須要看住趙昭,今晚這種情況,尤其是要注意。
只是現場凌亂啊,救火的士兵來來往往,涉及範圍也大,趙昭來回走動,根本不停歇。趙宗晟最初還能緊緊地跟着,逐漸距離拉開。走過一處,士兵正好擡着砍伐的樹木通過,附近又在挖掘阻止大火蔓延的坑道,趙宗晟和手下暫時受阻。
等到他們再追上去的時候,趙昭已經不見了蹤影,趙宗晟頓時驚出一聲冷汗,心跳也加速了。
“快些去尋找秦王,加以保護!”趙宗晟大怒,急忙派人出去尋找。心中忐忑不已,趙昭也是不見了,自己怎麼向皇帝侄子交代?
“不好了,有刺客!”遠處,有人大喊。
趙宗晟心中一緊,急忙帶人過去,瞧見幾具屍體在地上,身邊站着幾個士兵。
“怎麼回事?”
士兵回答道:“剛纔有幾個刺客突然竄出來行刺秦王殿下!”
“秦王人呢?”趙宗晟急忙詢問,神色慌張。
“秦王殿下帶人去追擊刺客了!”
趙宗晟心裡咯噔一下,什麼追擊刺客,怕是已經逃之夭夭了。半個時辰之後,大火撲滅了,他派出的士兵也都會來了,秦王趙昭失蹤了。
完了!
趙宗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裡拔涼拔涼的,永安縣令不明就裡,前來勸慰道:“濮王不必擔心,秦王殿下是去追擊刺客了,秦王英勇善戰,必定會平安返回的……說來,那些刺客所用的兵器很像是西夏……”
趙宗晟不由苦笑,擔心?有什麼可擔心的?要是趙昭真被刺殺了,他心裡絕對會樂開花的。可是會嗎?他是英勇善戰,但是隻要走了,還能回來?刺客是西夏人?怎麼會如此巧合?趙昭這一追,正好順理成章追去西北。
這個苦差事最終還是辦砸了,回到汴京,肯定會是疾風暴雨般的辱罵和責備,沒辦法向皇帝之子交差啊!
趙宗晟苦惱不已,爲今之計,追擊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攔截,永安向西百里便是洛陽,去長安必定要經過洛陽,如今攔截,或許還來得及。
趙宗晟起身,立即飛鴿傳書,同時派飛馬疾奔洛陽城,傳訊給西京留守王圭。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希望能夠攔住趙昭。
洛陽城,或許是因爲天氣炎熱,王圭難以入眠。即便是匆匆趕來上任,又接管洛陽大小事務,連續勞累了很多天。身體很疲憊,精神卻高度緊張。
這兩年王圭的運道不怎麼好,準確說自從官家趙頊登基以來,這五六年都是如此。當年他是開封府尹,結果遭遇遼國使臣被殺,兩國關係緊張,最終鬧的灰頭土臉。好不容易當上了參知政事,卻又遭遇王安石主持變法,他完全被架空了。
幾年下來,竟然有什麼大成就。去年好不容易有機會擔任陝西路宣撫使,那可是封疆大吏,雖然責任重大,但卻是位高權重。
可惜還未上任就被趙昭取代了,給自己委派個宣徽南院使的職位。雖說位置也不低,面子也過得去,但畢竟鬧了個笑話。
這次官家又突然之間下旨,將自己調任西京留守,駐守洛陽。王圭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來關鍵所在。臨走時,官家還特意召自己入宮暗示一番,其實不用多說,他就心裡有數。
如今這個西京留守,可謂是責任重大。
短期目標,阻止謁陵的秦王溜去長安;長期目標,如果秦王到了長安,自己就要負責防禦關中。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啊!王圭覺得肩上的壓力不小。
作爲一個擔任過副宰相的老臣,王圭自然明白當今官家和秦王之間存在的爭鬥。將來有一天,站隊是必然的。那些保持中立者,要麼是德高望重,能力非凡,無論誰當政都會禮遇尊重;要麼就是人微言輕,沒什麼拉攏的必要。
王圭覺得,自己沒有那麼超然的地位,卻也不至於那麼無能,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站隊是必須的,可是站在哪邊呢?
兒子王中岏的態度,站在官家這邊。原因很明顯,陝西路宣撫使的職位就是被趙昭搶走的,爲此王家可丟人了。此番西北作戰大勝,趙昭爲此獲得了巨大的聲望和功勳。王中岏認爲,這些本該是父親王圭的,是屬於他們王家的。
王圭輕輕搖頭,事情哪裡那麼簡單?西北戰事,換了自己就一定能夠勝利嗎?趙昭的軍事才能是不可否認的,這種事不能一概而論。他知道,昔年兒子與趙昭的關係並不融洽,甚至還有些許小矛盾。當年遼國使臣被殺案,趙昭也確實讓自己臉上不好看。
可那又怎麼樣?如此就必須站在秦王對立面嗎?王中岏認爲,趙頊是當今官家,根基深厚,名正言順,難得對王家如此器重,自然要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秦王雖然實力不俗,可他難道能夠起病謀反不成?
王圭心中好笑,當真是趙頊器重自己嗎?能有機會留守洛陽,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自己與趙昭有過節吧?趙頊是因此把自己看成自己人的。至於秦王是否謀反,這話不好說。勝者王侯敗者寇,誰勝利了誰說了算。趙昭畢竟是仁宗皇帝的親生兒子,他有繼承皇位的資格。謀反這兩個字,不見得能安在他身上。
所以啊,此事還需要慎重考慮。王圭是個理智之人,至少他不願意過早地態度鮮明,從而將自己逼的毫無選擇餘地。當然了,首鼠兩端也不合適。這件事當真不好辦,很爲難人啊!
眼下趙頊是皇帝,一切他說了算了,可將來就不好說了。想要現在和將來都穩妥舒坦,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無論是誰,再有能耐長袖善舞,也需要謹慎小心。
如今的處境,就如同今夜的天氣一樣,壓迫沉重,讓人難以順暢呼吸。王圭難以入眠之時,兒子王中岏匆匆趕來,說道:“父親,濮王飛鴿傳書,永昌陵失火,趙昭在救火時失蹤……說是追擊刺客去了,但……濮王讓父親小心!”
“是嗎?”王圭不由苦笑,第一個難題來了。
王家父子,剛剛點齊人馬準備出動,洛陽主簿匆匆而來,稟報道:“王大人,不好了,發現一支騎兵自西而來,距離洛陽不足二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