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昨日的一番責罰,倒是免去了今日的長跪。燕桓見父皇將那廢除田賦的摺子前後讀了兩遍,只得耐心等待着他的質疑和責問。

可是沉默了許久,卻也未見父皇開口。燕桓不由擡頭看他,卻見父皇也正在看他。

“當世三大風流韻事,你可知是何事?”南楚帝忽然問。

不待他回答,南楚帝繼續道:“齊驍辭官,遲蘇散妾,燕馳焚琴。”

燕桓心中微微漾起些波瀾來,他也曾隱約聽說過文人墨客口中那些風雅之事,卻大都與女子有關。

齊驍辭官,是指樑人齊驍位列三公。他放棄了萬萬人之上的一品鎮國大將軍之職,只爲尚主。

遲蘇散妾,說的正是阿吾的父親,北齊帝王遲晉之。他不顧祖制,不聽諫言,遣散了三宮六院,專寵皇后一人。

燕馳焚琴便更不用說,說的可不就是眼前這一位。聽聞父皇與母妃相識之初,乃是因琴結緣,可是母妃破琴絕弦,父皇便也焚了他的琴,誓不再爲女子撫琴。

燕桓只聽父皇繼續道:“如今似乎還可再加一條——遲悅代筆。”

燕桓不由心上一緊,一張臉更是漲得通紅,卻是強忍着疼痛跪地道:“兒臣知罪,請父皇責罰。”

“難道齊女皆是這般不安的性子?”南楚帝忽然問。

“是兒臣一時坐臥不得,這才……”燕桓解釋道。

“夠了!”南楚帝不想再聽他解釋。

平素少言寡語,沉着冷靜的兒子,何來這般多的說辭?究竟是何人何事值得他這般維護?

內室的氣氛忽然沉寂,分明有兩個人在此,卻是幽靜到沒有一絲聲響。

南楚帝一動不動地盯着兒子,他跪在那裡,身後是交錯縱橫的棍傷。他顯然已經痛得難以忍受,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滑落下來,順着側臉蜿蜒而下。那般緊咬牙關卻又不肯服軟的模樣,簡直和他娘一個德行!

燕桓的模樣像他,性子卻像極了他的母妃,執拗,頑固,教他既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你起來。”南楚帝忽然道。

燕桓素來看不懂父皇,只知按着他的吩咐做事便可。

“既是有傷在身,便準你多留些時日,年後再回連江城。”南楚帝道。

燕桓尚未起身,卻又叩首道:“謝父皇掛念,諸事繁忙,兒臣不敢耽誤,過幾日便啓程回去。”

室內的氣氛便又沉悶了起來,若是不曾提及那個少女,父子二人竟是無話可說?

南楚帝有些不耐地揮揮手,“回去歇息吧。”

“謝父皇。”燕桓有些艱難地起身,緩緩退出乾明宮中。

南楚帝坐了一會,卻是將小女兒叫到身旁,“胭脂來看看,這份摺子寫得如何?”

燕枝乖巧地坐在父皇身旁,卻是笑道:“父皇你看,皇兄竟是一邊哭泣一邊些摺子呢!上面盡是水漬幹了的痕跡。”

南楚帝低頭一瞧,方纔只顧着看內容,倒是忽略了些細節。

若說這字跡,旁人辨識不得,他又如何不識?除了開頭百餘字剛勁有力,中間的大段文字雖是形似,終是氣力不足,少了些男兒氣概,及至最後那幾行字,倒有幾分剛柔相濟的纏綿之意。

他亦是年輕過,何嘗不懂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妙處。

南楚帝又問:“內容如何?”

燕枝這回可犯了難,“我哪裡看得懂這些?這都是男人們的事情。”

南楚帝一貫爭強好勝,事事當先,必爲翹楚。他擁有世上最廣袤的國土,天下最富庶的明城。他的兒子們終將翱翔九天,他的女兒必是貴不可言的嬌龍。

聽聞遲蘇當日更是寵愛女兒,爲何他的女兒這般與衆不同?

細細讀來,那摺子之上,非但字跡有明顯的區別,便是措辭用句,行文語調也有不同。

譬如這一段:人非生而相同,有擅耕種者,有精田獵者。一如綠營軍中,步兵、騎兵、弓手一應俱全。連江城彈丸之地,土地鹽鹼,不宜種植,是爲十萬石小城。然北接齊境、東臨海域,水網密佈,貿易頻繁。若南北交通,東西往來,商客旅人匯聚斯城,所得錢銀、器物,遠高於田賦。

農業乃國之根本,不可廢除,而衣食乃百姓之根本,重商並非抑農,乃使民有餘錢耳……

若是僅僅將這份摺子看作是朝臣上疏,竟也有幾分驚豔!縱觀南楚境內,女子地位高於諸國,卻從未有過上疏妄言政事之女流。

兒子昨日說,若是父皇想見她,他便帶她前來。南楚帝有些頭疼,他竟然不屑地說,日後要娶哪個,想好了再帶來見他。

天子之言,焉能說改就改。只是不論兒子日後娶不娶她,遲晉之教出來的女兒,又怎能放過?

好個遲晉之,當年數度與他惡戰,各有勝負,而今他人都已經入了土,他的女兒,竟然還能左右他引以爲傲的兒子。豈有此理!

南楚帝的眸子晦暗難辨,惹得燕枝有些懼怕。她的父皇素來脾氣不好,此刻看來,卻是愈發不好了。

“以胭脂之見,你皇兄帶回來的那個女子,究竟如何?”南楚帝仍然抱了最後一絲希望。

燕枝想了想,“不過是與我同齡的年紀,卻是進退有度,儀態萬方。若說容貌……倒似是初綻的海棠一般,教人如何也看不夠。我從前不信北齊貴女爲天下表率那一套,昨日見着她,才知自己實在是粗鄙無知,又不學無術。”

“是不是吃人嘴短,教你皇兄收買了?”

燕枝吐了吐舌頭,“吃了些小食,也同她聊了些……我不懂的事物。”

南楚帝已經是懊惱地揉着太陽穴,他一生得意,怎就輸在了女兒上?

燕桓回到永福殿的時候,恰好遇到白薇,他不由對她招手,低聲道:“我囑託你之事如何了?”

白薇笑道:“方纔已替阿吾號過脈,確實有些腎陽不足之狀。”

燕桓蹙眉道:“是爲何故?”

“乃是日常所說體寒難孕。”白薇道:“我觀她之症,飲食不曾有問題,倒似是曾長期居於寒涼之境,損了陽氣。”

燕桓聽罷,微微有些面色蒼白,“她自己可知道?”

白薇搖頭,“我怕她胡思亂想,未曾告知實情。”

燕桓的眸子閃了閃,忽然道:“去年秋天在連江城,我夜夜教她睡在地上。連江城近水域,秋季又多雨,我……”

他再也說不下去,有幾分後悔,又有幾分不知所措,甚至她從皇雲觀回來那幾日,他依舊罰她睡在地上。

阿吾睡覺的時候,時常蜷縮成煮熟的海蝦模樣,或許是因爲害怕,或許是因爲……冷?

秦悅還在吃早飯,便忽然被來人抱了滿懷,她險些噴出一口飯來,卻是捂着嘴笑道:“殿下這是做什麼?”

他緊緊抱着她,就是不肯說話。

秦悅慌張道:“莫不是殿下又遭苛責?”

身後那人又收緊了臂膀,只是低首貼着她的側臉道:“既是阿吾不喜此處,我們過幾日便回連江城。”

秦悅霎時來了興致,“如此甚好,我都要憋悶死了。”

“阿吾。”他的臉頰輕輕摩挲着她的肌膚,“對不起。”

秦悅不由想起他昨夜質問之事,卻是寬慰道:“淑妃娘娘只是說……若是我願意留在你身側,她便可做主予我名分。若是不肯,我亦可領了錢銀,後半生衣食無憂。”

燕桓想說的並非此事,可是白薇那一席話,教他想起自己當日那般混賬行徑……他原本想好好同她道歉,可是話到嘴邊,他忽然沒有勇氣親口承認。

“姨母常有幾分懾人氣勢,可我從不與她辯駁,並非因爲她做所那些事無錯。她是蘭氏的最後一人,我母族的唯一親人。”燕桓素來決絕,可是面對淑妃,他卻不忍對忤逆於她。並非他不敢,而是他不捨。他唯一的姨母,數年來以一己之力護他至今,他敬她愛她,何忍傷她?

縱是阿吾不肯說,他大抵也能猜到姨母昨日來的目的。她從來都教導他要登臨高處,心懷天下,切不可因女子亂了陣腳,亦不可因任何事物阻礙前程。可阿吾不是姨母想象中的那般女子,她是要同他執手訴衷情,一世不離分的。

姨母現下並不能接受於阿吾,他更是不會放任阿吾在此處擔驚受怕,唯有帶着她早日回到連江城,纔是上上策。

“殿下,我都明白。”秦悅仰首看他,她身邊已無一親眷,又怎會看不懂他眼裡的落寞,“日後我見着淑妃娘娘,也會恭敬謹慎,不教你擔憂。”

“阿吾……”燕桓心上一熱,便又要低頭來親她。

秦悅笑着抵着他的胸膛,“我方纔用了早膳,尚未漱口。”

“嘖!難道本王來的不是時候?”人還未至,爽朗帶笑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燕桓向門外看去,卻是呵斥道:“越發胡鬧了,竟不知道通傳一聲!”

燕榕正大步而來,見到皇兄站得筆直的身影,卻是笑意更濃,“你竟然也有今天,那二十棍棒簡直替我出了心頭惡氣!”

燕桓冷冷瞧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麼?”

“母妃今夜設了家宴,叫你我同去。”燕榕似是不屑道:“聽聞你過幾日就要動身,她有些擔心你身上的傷。”

燕榕說罷,卻又不甘心似的埋怨,“我說你乃虎豹體魄,狼心狗肺,哪裡有什麼大礙,偏她擔憂得茶飯不思,獨自垂淚。”

秦悅可算是看出來了,這兄弟二人,長兄常常斥責小弟,小弟時常揶揄兄長。既能似一母所出般相互親近,也能如仇人見面般扭打互毆。她並沒有兄弟姐妹,此時竟然有幾分羨慕。

燕桓看到阿吾眸子裡的盈盈水光,知道小姑娘又有心事了,卻是喚了一聲趙辛,“你即刻去明都正店安排一番,今日午時,我會邀齊贏與白薇同至。”

燕桓說罷,卻是牽着阿吾的手道:“明都正店乃明城之最,既然晚上不能陪你,午時便帶你去見識一番可好?”

秦悅不過才用過早飯,可是一想起京城最大的酒樓,仍是歡喜道:“好!”

燕榕面如土色,“我呢?”

“若是林馥同在,我也可以考慮帶上你。”燕桓並不看他。

燕榕的眼珠兒轉了轉,皇兄分明對林馥滿是敵意,爲何偏偏又要見他?燕榕不由謹慎道:“醜話說在前頭,若你再敢動我的人,我便不顧你這個皇兄,定將你扭到父皇面前去!”

燕桓挑眉,“你且試試!”

秦悅不覺頭痛,再這樣下去,這二人還不得動起手來?可是當下她也無暇顧及此二人,她知曉燕桓耳目衆多,她明知林姐姐就在旁邊的永安殿,卻不敢外出與她相見。可是過不了多久,她便能大大方方地同她坐在一處,倒是令秦悅興奮不已。

及至換衣,出宮,秦悅遠遠可以看到慶安王的馬車在前,而慶元王的馬車則要行得慢些,畢竟車裡趴着個傷了貴體的。

秦悅正襟危坐,生怕將衣裳壓出褶皺來,不甚雅觀。可慶元王不偏不倚地趴在她腿上,雖是傷了身後的某處,一雙手倒是不安分地欺負着她。

秦悅紅了臉,壓低了聲音道:“那些言官諫臣的摺子還不夠多,殿下還要再捱上二十板子麼?”

燕桓笑道:“阿吾是羞惱,還是擔心我?”

秦悅輕輕撫着他的面頰道:“殿下既是明白阿吾心中所想,卻還這般不知收斂。”

她既羞惱,又擔心他,“且不說殿下受了傷,我月事未盡,也做不得那事。”

燕桓聽罷,卻是將她的小手帶入懷中,“這幾日未曾與阿吾親密,卻是有些渾身不適。”

哪裡有“幾日”!在驛館的那一夜他亦是盡了興,回宮也不足兩日而已……

他卻細細摩挲她的小手,“我雖是用不得腰腹之力,阿吾可曾忘了,你有的是法子取悅於我。”

秦悅赧然,她當然知道,他所說的不僅是她的手。燕桓一直以來堅持不懈地教她食些生髮雪峰之物,甚至於當日在連江城,他不顧她的反抗,將小燕桓揉入她懷中游走了一回。秦悅又羞又惱,想到他跟着那些秘戲圖學了諸多不正經之事,便是羞得無地自容。

她出神的一剎那,他的手指便撫上了她的脣瓣,秦悅腦中“轟”地一聲,如火器爆炸般嗡嗡作響。

“若是日後有了孩兒,行不得周公之禮,阿吾可還得多些法子與我玩耍。”燕桓恬不知恥道:“至於這幾日,家主雖不能動彈,阿吾卻要學着主動些。知道了麼?”

秦悅紅着臉不敢看他,“天下男子盡如殿下這般露骨麼?”

“那是當然,若是沒有那些個情致……父精母血,你我又豈是憑空降生的?”燕桓笑道。

秦悅深呼了一口氣,“殿下莫要逼迫我,我一點一點地學,好不好?”

燕桓十分滿意,想要換個姿勢抱她,卻還是隻能趴着。

馬車直接駛入明都正店的後門,而後在院中停穩。秦悅率先下車,然後小心翼翼地扶着燕桓下來。二人剛要上樓,卻見燕榕立在不遠處,林馥跟在他身後,正向他們看來。

燕桓招手道:“燕榕,還不來扶我?”

秦悅只覺燕桓放開了她的手,輕聲道:“給阿吾一刻鐘的時間,見過了故人便要上來陪我。”

秦悅果真覺得慶元王比從前大方了些許,即刻迴應道:“好。”

林馥看着二人走遠,目光卻落在她右眼之上、烏髮之下的淺淺痕跡之上,“他打你?”

秦悅搖頭,“是我自己不慎,磕傷了額角。”可是一想到他如父親那般打過她,她仍是紅了臉。

林馥緩緩吐出一口氣,似釋懷一般,“小主公,你喜愛他嗎?”

秦悅盯着林馥的眉眼,掙扎了一番,最後卻仍是篤定地點了點頭。

“我從前總想着報仇雪恨,如今遠離故土,才知自己力不從心。”林馥的聲音清冷至極,“我觀齊楚兩國之勢,日後少不得再次交戰。”

秦悅驚愕地擡頭,可是燕桓告訴過她,她所擔心之事皆不會發生,“若真有那樣一日,姐姐當如何?”

“遲榮殺盡忠良,縱觀北齊境內,除了公何宇和上官浩,竟是無一良將能用。”林馥道:“我便坐等着他自毀江山。”

“可百姓無罪、軍士亦無辜。”秦悅連忙道。

“數年來,我父以保衛故土爲己任,卻又落得何等下場?”林馥反是笑道:“縱是百姓塗炭,軍士折損,也是遲榮登臨高位的代價,這些乃是他該承受的,非你我之過。”

話雖如此,可是……

林馥還欲再多說,便聽閣樓之上有人刻意咳嗽了兩聲。擡頭望去,但見燕榕面有菜色,平素滿是笑意的雙眼多了血色,卻是一動不動正瞪着她。

“慶元王心思難察,小主公定要萬分謹慎。”林馥又快速說道。

“姐姐日後如何打算?”秦悅連忙又問。

“我便是拼儘性命,也要手刃仇家!”林馥說罷,卻見樓上那人咳得更兇了,只得道:“我先回去,小主公徐徐上來即可。”

林馥正在上樓,忽然發覺自己忘了問小主公:慶元王既已知曉了她的身份,又打算如何以正妻之禮待她?她的名姓身份,尚存留贏都之內、皇室宗廟之中,難不成燕桓要教她一輩子無名無姓地生活?

不行,她不能放任小主公被一個男子花言巧語地誆騙!

林馥欲轉身回去,卻被來人捉住手腕道,有一道聲音帶着怒氣,“上一回的事情忘了不成,明知她是皇兄的女人,你還這般執迷不悟做什麼!”

林馥微微驚訝,對上燕榕赤紅的眸子,卻見他罕見地發了火,磨得牙齒咯吱作響,“你隨我走,今後再也不準見她!”

她便是連自己的身份也不得言說,又如何同燕榕解釋?林馥只得垂首道:“抱歉,我不會再似先前那般魯莽,害得你兄弟二人反目。”

“我豈會懼怕與他反目!”燕榕攥着她不肯鬆手,“他爲人陰險,不擇手段,我怕他對你下狠手!”

林馥掙扎了一番,卻不及這人莽夫似的用了蠻力,一路被他連拉帶扯,回不了頭。

待到一行人落座,唯獨不見齊贏,燕桓只道是樑使大人實在繁忙,便教小二開始陸續上菜。

這明都正店,便是連傳菜之人也是窈窕女郎。但見那些女子各個寬衣窄袖,淡妝於面。世人只道女子嬌弱,行軍打仗自是不成,可若是換做這般場合,女子卻更勝男子。

且不說秦悅從前極少出宮,便是時常外出的林馥也只得扮作男兒裝束。若真是贏都貴女出行,少不得一番細細修容,錦衣華帶,而後以團扇遮掩了容貌,不得被人瞧見。

秦悅此刻才明白,從前所說南楚女子素來不輸男子,說的並非是女子爭鋒朝堂,劍指春秋,而是這城中的女子,不論學識深淺、相貌幾何,皆能憑藉一己之力謀生。有了謀生的手段,又怎會需要攀附男子而生?北齊女子的容貌、秉性,素來爲列國之最,可嫁人之後,除了倚靠夫家,竟是沒有半分自立根本。

燕桓曾經評價她是贏都嬌花,離開了千里沃野,便是連洗衣煮飯也不會。因而她只得從一片沃野移植到另外一片沃野之中。白薇何以敢一人獨行,何以敢於脫離御賜婚姻?皆因她能獨自存活於世上的任何角落。

燕桓只見身側的小姑娘一動不動地發呆,眸子裡似是要燃起火來。他於桌子下摸到她的手,輕輕揉捏着她的掌心。

一行傳菜女郎女郎一邊搖曳生姿地將盤碟置於桌上,一邊陸續報菜名。

鵝鴨排蒸、荔枝腰子、羊頭籤、金絲肚羹、盤兔、洗手蟹……

秦悅亦是反手握住了燕桓,只是一雙眼未曾落在他臉上,反是要落入那一道一道、熱騰騰地菜餚裡了。

不消一會兒,餐盤便是擺滿了足足一桌。爲首的女郎滿面帶笑道:“若是諸位貴客有何吩咐,喚我便是。”說罷卻是退到了門外等候。

衆人正待動筷,卻聽樓下一陣女子嬉笑之聲,伴着銅鈴叮噹,手鼓敲打。聽這動靜,倒似是上來了一隊伶人。

及至那聲音近前,守在門外的女郎卻是歡喜道:“齊家公子可是有些時日沒來了。!”

但見那女郎引着齊贏入內,又帶着三五妙齡女郎坐在一旁的交椅之上。她們有的懷抱琵琶,有的腕系銅鈴,有的手捧小鼓。

秦悅從未見過這些事物,只聽燕桓在她耳邊道:“此乃助興的伶人,我用膳之時不喜歡旁人看着,可齊贏……果真是風流做派不減當年。”

秦悅不由望向白薇,卻見她只是抿脣而笑,並不介懷,可秦悅卻覺得,白薇這般模樣,反倒是心上不快。

齊贏不偏不倚,恰好擠在白薇身旁坐下,因着來得晚了,以茶代酒賠禮道:“這幾位乃是花茶坊的姑娘,今日特意來爲我等助興。”

齊贏放着空座不坐,偏偏挨着白薇。白薇覺得座位甚是狹窄,不由往左邊挪了挪,白薇身旁恰好是林馥,她亦是向左挪動些許,緊接着燕榕也不由擡起了高貴的臀。可是燕榕身旁卻是傷了皇家玉體的燕桓,這一番落座,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挪動。燕桓側目,冷冷剜了燕榕一眼,燕榕只有灰溜溜地挪了回去。

林馥本是左手握箸,如今離的燕榕近了,每每出手,二人便如刀劍相搏般碰在一處……

一行貌美女子敞敞亮亮開了嗓,吟唱着着綿軟動人的南楚小調。伴着絲竹管絃,手鼓鈴鐺之聲,偶爾還夾雜着筷子打架的聲音,也算如仙樂般動人。

其中有一道金絲芙蓉蝦,甚是酥脆可口。燕榕想到今日畢竟是皇兄做東,便用乾淨的箸將最大那一隻蝦子夾住,諂媚地送往秦悅碗裡道:“小皇嫂多吃些纔好。”

哪知忽然被左右兩雙筷子阻了去路,對面的齊贏與姜白薇亦是慌張道:“她食不得海蝦。”

燕榕摸不着頭腦,皇嫂不吃蝦便罷了,爲何皇兄知道,林馥知道,便是連齊贏與姜白薇也知曉,唯獨他不知曉?燕榕琢磨了半天,“我總覺得有什麼秘密,你們都知曉,只是瞞着我一人。”

燕榕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秦悅,“小皇嫂可知道?”

秦悅被他這般盯着,反是有些不知所措,“碧海城臨近海域,可是盛產珊瑚?”

燕榕點頭稱是。

秦悅道:“殿下可知,那珊瑚看似是一株樹木,實爲海底的動物。”

什麼樹木、動物?分明是一種寶石!燕榕心上這樣想。

“這還不算,那珊瑚還是個雌雄難辨之物。”秦悅說罷,卻見燕榕更困惑了。

燕榕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卻是悄悄問林馥,“你連這些事物都知曉?”

林馥抿脣而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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