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中初夏》司馬光.詩
四月清和雨乍晴,
南山當戶轉分明;
更無柳絮因風起,
惟有葵花向日傾。
初夏四月,天氣清明和暖,下了一場雨,剛剛放晴。
雨後的山色,是更加地青翠怡人;正對門的南山,變得更加明淨了。眼前,沒了隨風飄揚的柳絮,只有那葵花在朝着太陽開放。
張錦昨夜等紀緒等的很晚,也沒見他回來。感覺是剛剛朦朧睡去,便天已大亮。他睜開雙眼,擡頭眺望窗外,見天已放晴,窗外的竹子濃密綠蔭,已經爬上了粉牆。
只聽張錦失聲喊了一句:“哎喲!昨夜一牀好睡,這時起牀,同學大概都已起來了吧……八哥回來了麼?他起牀走了嗎?”
紀緒聽見張錦醒來,便來到了他的牀前,說道:“我早已起來了。見九弟睡得太香,沒敢打擾。程欣也進來兩趟,我攔阻他,不讓驚動你,他就含笑不言地出去了。”
“都是你,害得我睡得太晚。”
“以後,我不回來,你睡你的,不要管我。”
“你不回來,我怎睡得着?”
“淨是瞎說,在遇到我之前,你是怎麼睡的?難道也是家中的六哥七哥陪你睡?”
張錦自豪地說:“雖然不是哥哥們陪我,你可知,都是家姐陪我……”
“你那雙胞胎的姐姐——張觀音雯?”
“是啊!”
紀緒羨慕地說:“有個姐姐真好!”一想又不對,“哎,不對呀!你倆雖是‘雙棒’,但總歸是男女有別,你倆都多大了,還在一起睡?”
張錦白了紀緒一眼,道:“你管得着嘛~”
“我,我,我。”紀緒讓張錦堵得沒話說了。
張錦笑了笑,說:“我什麼我……以後,你起牀的時候,也叫喚我起來,免得同學們笑話我懶惰……”說着,忙穿衣起牀。
程欣進房舀水疊牀。
張錦梳洗已畢,便走到紀緒的書桌前。問道:“八哥,小弟半夜裡可曾驚動?”他是不相信紀緒昨晚真的回來了,怕是宿在了鐵公子那裡。
就算紀緒果真是宿在老鐵那裡,又有什麼打緊的?都是男人。可張錦不這樣想,他擔心的是紀緒真的有“斷袖之癖”。否則的話,他爲什麼要對比自己小的男性都是如此地關心呢?
其實,紀緒真的沒有“同性戀”的怪癖,只是因爲紀緒是獨生子,沒有兄弟,也沒有姊妹。凡是見到異姓的兄弟,都是真心地對待。
看到紀緒在長案上習字,便又道:“問你話呢!”
紀緒停住了筆,說:“沒有沒有,我曾呼喚九弟,沒有答覆,睡得很熟呢。”
知道紀緒果真是回來了,張錦便放了心,又道:“八哥的小楷真是秀美,你何時教教小弟?”
紀緒放下筆來,在座上擡起頭,對張錦說:“九弟習字,做哥哥的自然是要贊助。像九弟這樣瀟灑的人,可別學八哥這種端莊有餘,而瀟灑不足的字體。古語道,‘觀其字,知其人’。別人一看我的字,就知道我是一個書呆子。”
張錦聽了這話,嘻嘻一笑,說道:“不說笑了。今天吃過早飯,是山長[1]給我們授課。”
“是麼,那你可要早些去。”
“八哥真有福氣,天天能受山長的教誨。”
“陳夫子的授課也不錯呀!”
“哪能和山長比?”
兩人正在談笑,程欣便打來了飯菜。
原來他們這“私立學校”,是供飯不供菜,這也是爲學生着想,爲了節約開支。如果想吃菜,自己在伙房做。爲了便利起見,飯都是打來書房裡吃。
張錦和程欣兩人的菜,天天在廚房裡做,每次菜隨飯送來。今天是乙班上課的時間,飯菜都照一定時間送到了。
自從鐵公子來到了書屋,紀緒都是在他那兒吃飯。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比起張錦的伙食,那就不知要強多少倍了。
張錦看着紀緒在看自己吃飯,便道:“你還站在這兒幹嘛,還不去吃你的好飯?!”
紀緒笑了笑說:“那你慢用,我去了。”
張錦白了紀緒一眼,又追加了一句:“去吧!去做你的‘三陪’吧!”
紀緒一聽口吻不對,便止住了腳步,問道:“怎是‘三陪’?”
張錦歪頭問:“不是嗎?難道是四陪?你還陪着人家鐵公子睡覺?”
紀緒讓張錦給氣笑了,說:“什麼三陪四陪的!”
“怎會不是!”張錦掰着指頭數落道,“你,陪着人家吃,陪着人家喝,還陪着人家讀書,難道不是三陪?”
紀緒知道最近冷落了自己的小義弟,便哭笑一下,說了句“你呀你”!便出了門。
張錦朝着門口又喊:“下了課,早些回來,成天價和個男人黏在一起,別人會說你有‘斷袖之癖’的……”
【二】《夏日山中》李白.詩
懶搖白羽扇,裸袒青林中;
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
又過了一個月,丹徒慢慢地進了暑天。
紀緒觀察張錦主僕兩人常常只穿兩套衣服。雖然拿了把扇子不停地扇,但他們的衣服,卻並不脫下來。
有一天,紀緒和張錦並排而坐。
紀緒問:“天氣如此炎熱,我們又不外出,九弟何不脫了長衣,風涼片刻?”
張錦道:“小弟沒有這樣的習慣,何況這房子是大戶型的屋子,本來就很涼爽,不脫也罷。而且小弟虛弱多病,一脫長衣,反過來受了寒,那就更不合算了。”
紀緒以爲這是實話,便對張錦說:“等我忙過了這陣子,便教授你武術……你這瘦弱身子,也真是需要加強鍛鍊了……”
每每到了熄燈安眠的時候,張錦還是隻脫去長衣,但裡面的衣服,也和春季的一樣,綻了許多鈕釦。
紀緒心想:這是張賢弟爲母親許的願,小衣上三十六節,不容易解下,也不怕熱。人家都說我過於愚鈍,但往衣服上說,九弟比我還愚呢。暗中好笑,但也不敢拿着睡衣跟張錦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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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山長
山長是歷代對書院講學者的稱謂。五代蔣維東隱居衡山講學時,授業者稱之爲山長。宋代將始建於南唐升元年間的廬山白鹿洞的“白鹿國學”(又稱“廬山國學”),改成白鹿洞書院,作爲藏書講學之所。元代於各路、州、府都設書院,設山長。明清沿襲元制,乾隆時曾一度改稱院長,清末仍叫山長。廢除科舉之後,書院改稱學校,山長的稱呼廢止。
俗話說:“天下名山僧佔多,寺院近處是書院。”就是說,書院常與僧院、道觀爲鄰,選擇的地址往往在山上,這也是把校長稱爲“山長”或“洞長”的來歷。
那麼,書院的選址,爲何要在遠離人煙的深山老林裡呢?這與書院興起的初衷有很大關係。
古代的書院,往往是在官學(公辦學校)廢壞時出現。興辦書院的目的,一方面是爲了科舉考試;另一方面,在一些大學者看來,官學一旦成爲科舉考試的附庸,就嚴重喪失了教書育人的能力,並日益腐敗和衰落。因此,他們以個人的力量另建書院,就是爲了研究學問,啓迪民智,迴歸教育的本質。而在他們看來,一個空靈安靜的地方,更有益於學問。比如,曾經執掌白鹿洞書院的南宋理學大家朱熹,就曾奉勸他的學生:“莫問無窮庵外事,此心聊與此山盟。”“好去山頭且堅坐,等閒莫要下山來。”
例如年代最爲久遠的光石山書院,就建在條縣(今屬湖南)麒麟山中,附近有朱陽觀與惠光寺。當時的潭州刺史蘇師道,在他的《司空山記》一文中,詳細描述了書院附近的地理環境:“東南隅有秀峰十二聳翠卓立,其峰有畫瓶、青牛、大蓮花、小蓮花、紫蓋、瑞雲、洞門、紫麟、遠吟、隱真、回龍、白鶴,名稱不一……北一里有惠光寺,前有洗藥池,方廣二十丈。其水亦入藥池,歲旱不涸……”
比光石山書院稍晚的李寬中書院,則直接建在石鼓山的尋真觀裡。這裡風景優美,如詩如畫。讀書人和道觀中的道人,坐以論道,互相薰陶。
不光書院選址很講究,創建人對書院內的小環境也很在意,常常栽花種樹,移竹運石,打扮書院。例如,唐朝着名的詩人賈島,在《田將軍書院》一詩中,這樣描寫田將軍書院內的美景:“滿庭花木半新載,石自平湖遠岸來。筍迸鄰家還長竹,地經山雨幾層苔。”
唐人爲書院選址的習慣一直沿襲了下來。宋代一些着名的書院,也都坐落山間。例如,嶽麓書院建在嶽麓山下,白鹿洞書院建在廬山五老峰下,嵩陽書院建在嵩山的太室山腳,石鼓書院建在衡陽石鼓山回雁峰下。其他如象山書院、武夷精舍、南嶽書院,包括江寧的茅山書院,都選址在風景秀麗的山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