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一片狼藉,秦軍士卒們則是興高采烈的翻騰着義軍的一具具屍體。這些義軍跟隨者酈營沒少撈好處,一個個都收颳了不少財物。這倒好,全便宜了秦兵。
韓信也懶得去阻止,索性由他們自己去了,只是吩咐趙無忌看管好俘虜,同時留意不要讓士卒因爲搶奪財物而發生爭鬥。
韓信看着一個個精神飽滿的秦兵,心中隱隱有些得意。這畢竟是他第一支軍隊,第一支真正屬於他的軍隊。這時見一隊秦兵押着兩人朝他走了過來,領頭的一名士卒見韓信便半跪道:“將軍,抓到了兩名身份可疑的俘虜。”
韓信看向那兩名俘虜,右邊的一人年紀小些,看上去還不到二十,長相平凡,看到韓信也畏畏縮縮的,韓信只是掃了一眼便什麼興趣了。左邊的人到是讓他眼前一亮,只見是個青年男子,約莫二十七八的樣子,一襲白衣在身。在韓信印象裡,喜歡穿白衣的人一般都是兩種人,一種是裝逼的,一種就是確實有檔次的。
而眼前這個男子顯然屬於後者。一場混戰下來,白衣男子上下也有些狼狽,臉上、衣服上沾了不少泥污,可仍然氣定神閒的縛手傲然站在那,看見秦軍的主將韓信不但沒有露出畏懼的神色,反而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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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見那白衣男子面色倨傲,倒是細心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那個你,看什麼看,就是說你呢,叫什麼名字。”
李左車不悅的哼了一聲,擡頭傲然道:“在下李左車。”
“哦,原來是李左車呀。”韓信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後面的一句話差點讓李左車吐血,“不認識。”
這時一名士卒附耳在韓信耳邊輕聲說了數句,韓信面色一變,看向李左車的眼光有了些不同。
“你是李牧的孫子?”
李左車昂然道:“正是。”
韓信卻嘆了口氣,看了他半天,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一副惋惜的表情。李左車見他如此表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吼道;“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韓信擡頭看了看天,翻了翻白眼,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令祖父在此的話,我這點兵恐怕會被他打的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剩,還好是李兄你在,甚幸。甚幸!”
李左車被韓信一激,頓時勃然大怒,強壓下怒火不服道:“你這點小伎倆,也只能騙騙酈營那種莽夫,可恨我三番兩次提醒他,他卻聽不進去。若是我爲主帥,你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韓信‘切’了一聲,搖着頭不以爲然道;“所謂謀定而後動,你以爲我是靠運氣才擊敗酈營那個莽夫的嗎。告訴你,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去打聽酈營的脾氣秉性,還有用兵方式,這才挖好了坑,等酈營往裡面跳。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已,若是換了你爲主帥,我當然要換一種方式,換一種手段。這世界上沒有打不贏的仗,只有沒想到怎麼打勝仗辦法的人。”
李左車卻一聲重哼,滿臉不信的說道;“吹什麼牛。”
“不信?那我們來推演推演。”
“好,我定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說完韓信大手一揮,讓士卒們退下,他和李左車則蹲下以沙地爲盤,以樹枝爲筆,在沙地上較量起來。這兩人俱是年輕氣盛,年紀相差無幾,都是一身的才華,誰也不服氣誰,當下就拗起來了。
李左車出身名門,卻因爲李牧早逝,所以並未得到他的親身所教。他的父親又是個平庸之人,家門留給他的不過是李牧親筆寫下的幾本兵書,他硬是仗着過人的天資才得以融會貫通的。所以他雖然是李牧的嫡孫,可用兵方式卻和李牧大相庭徑,李牧一生善用精騎,攻勢如風,往往對手還沒做好防備之前就已經馬蹄踏至。而李左車卻性格沉穩有餘,力求算無遺策。
既然李左車手下握有六倍的兵力,又佔據了大半個太原郡,自然勝券在握,所以並不像酈營那樣急於和秦軍決戰,而是穩穩的扎住腳步,向韓信的秦軍緩緩的追去,嘴裡笑道;“你不過四千散兵遊勇,軍心渙散,我不是酈營,你激怒不了我,我到想看看你如何應戰。”
韓信咧嘴一笑,道;“看出來了,你是個用兵穩健的人,不過一般穩健的人都有個通病,那就是顧慮太多,凡事求穩妥。這樣就會畏首畏尾,遇到機會猶豫不決,這就是你的弱點。”
李左車剛想開口反駁,卻仔細一想,又覺得有些道理。韓信又接着說道:“你說的我軍士氣低落,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提高士氣有很多方法,對付酈營我自然有辦法,若是對付你,我就換種方法。”
說完韓信一指後方道;“我可以趁你空虛掠奪你的後方,攻下你佔的城池,甚至是你的大本營晉陽,令你首尾不能相顧,然後通過掠奪叛軍的財物來提高士氣。我帶的秦軍都是本地戍卒,對這裡熟悉無比,這點不是你們這些倉促成軍的亂軍能比的。”
李左車思慮半天,緩緩說道;“那我可以分兵駐守各個城池,我則親自帶着主力遊離追趕,一旦各城預警,就快速前往包抄。”
韓信哈哈一笑,說道;“你這方法或許對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有用,可你不想想你帶的都是什麼貨色。你雖然兵多,可是卻無將,我承認你是個難得的將才,可不代表你手下的那些農民、強盜出手的將領們也是。他們若是遇險,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絕對是怎麼保全自己,而不是給你通風報信。對你我可能棘手些,對那些貨色,我自信能趕在你來之前奪下城池。”
李左車額頭微微冒汗,低頭苦思,半宿不語。韓信說的確實是義軍的一大軟肋,相對於秦兵來說,有豐富經驗軍官的缺失始終是義軍無法解決的問題。許久才長嘆一口氣,面色有些黯然的說道;“你說的確實,我拿你沒辦法,你贏了。”
韓信卻搖了搖頭,笑道;“也不盡然,你雖然奈何不了我,可只要堅守城池我一樣奈何不了你,最多隻是個平手而已,再說戰場上瞬息萬變,哪像我們推演的這麼輕鬆。”
李左車痛苦的閉上眼,喃喃道;“如此優勢兵力,我卻不能取勝,那還有何臉面說平手。酈營說的對,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枉我李左車苦讀兵書數十載,卻始終只能生搬硬套,徒做個趙括而已,倒是辱沒了祖父的威名。”
韓信微微一笑,反而安慰道;“人盡所長,物有所用,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擅長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守疆靖土,若是你守城,我定奈何不了你。”
李左車卻只是搖頭,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自覺的愧對先祖。”又看着韓信半天,緩緩的說道;“你跟我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招攬我爲你所用,我雖然欽佩你的才華。可還是勸你死了這條心,我李氏一族和秦國血海深仇,絕無可能歸順於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韓信仰天哈哈笑道;“沒想到你一世人傑,堂堂李牧之後,卻也如此鼠目寸光。”
李左車哼道;“隨你怎麼激將,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且問你,李大將軍是哪國人?”
“齊國人,那有如何,我祖父在趙國建功立業,深受趙民擁戴,早已成爲了趙國一份子。”
“那殺李大將軍的又是誰?”
李左車臉色一變,反駁道;“趙王不過是聽信了奸臣郭開的讒言,中了你們秦國的反間計而已,歸根到底還是你們秦人所害。”
韓信重重的哼了聲道;“別再自欺欺人了,若果不是趙國君昏臣庸,上下早已污濁一片,想趙大將軍赫赫戰功,怎麼會因小人的幾句讒言含冤而死,如此昏君混國,你李氏一門卻要爲他盡忠,豈不是可笑。”
李左車臉色蒼白,許久才緩緩說道:“任你花言巧語,想讓我爲秦國盡忠,那絕無可能,我李左車生爲趙人,死爲趙鬼。”
韓信怒意上涌,大聲的說道;“李左車,你可去過北疆?”
李左車一愣,顯然沒弄明白韓信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便如實的回答道;“我一直隱居在上黨附近,並未去過北疆。”
“在北疆,我們北軍終日與匈奴人、與東胡人搏鬥廝殺。在草原人眼裡,沒有趙人、沒有秦人之分,只有中原人一種稱呼,他們整日想的就是攻破中原人的防線,掠奪中原人的財產。秦國還在的時候。尚能集舉國之力穩定邊疆,可一旦秦國分崩離析,卻而代之的大大小小數十股勢力。那草原上的遊牧部落絕對會將我們的疆土變成他們的牧場,我們的子民變成他們的奴隸”
李左車聽罷,將信將疑的說道;“你在危言聳聽吧,匈奴和東胡一直爲我趙國還有秦國所敗,哪會有如此強大。”
韓信卻嗤之以鼻道;“那是因爲草原現在還沒有出現個真正的頭領,一旦這種人出現,整合了整個草原的力量。那時候如果我中原還是分崩離析,那草原人絕對會想蝗蟲一樣徹底摧毀我們的文明、我們的制度,將中原的耕地變成他們肥美的農場。”
這話對李左車震撼甚大,他看着韓信許久不語,韓信見他已經意動,便又笑着說道;“先生還不願意助我嗎?”
“要我輔佐你。”李左車反笑道;“就憑你這三四千的殘兵嗎?”
話以及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家都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不用挑的那麼直接,李左車的意思是韓信的實力還太過弱小,不值得他投奔。
韓信到不急,只是微笑道;“不錯,我現在只有三千多士卒,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大軍在握。”
李左車微微一笑,道;“那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假如有一天我擁有大軍,有着自己的地盤,先生可願意助我?”
“那時候左車自當倒履相投。”
“此言當真?”
“絕無戲言!”
隨即擊掌立誓,韓信便下令放李左車主僕二人自由離去。
趙無忌看着李左車遠遠離去的身影,舔了舔嘴脣道;“將軍,我們真的就這麼放他走嗎,要知道此人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被叛軍所用的話早晚會成爲我們的心腹大患,將軍要是後悔的話我這就去把他‘請’回來。”
韓信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強留住人家也沒用,有這閒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我們自己的出路。”
“那將軍,我們下一步去哪裡,去佔了晉陽嗎?”
韓信擡頭看天,說道;“我們不去晉陽,南下去中原。”
“好。”趙無忌不假思索的點頭道。韓信看着他許久,才緩緩說道;“你不想問我爲什麼嗎?”
趙無忌咧嘴一笑。道:“將軍,我趙無忌這條性命早就是你的了,你說什麼我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會去做。我雖然有些愚笨,可是卻不傻,我知道將軍你天縱奇才,有你在從來沒有打不贏的仗,沒有過不去的坎。我其實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跟着將軍你建功立業,封侯拜將,我相信你不會虧待我的。”
趙無忌不笨,相反他很聰明,不過在韓信這種更聰明的人面前,還是笨一點比較好。他早就看出來韓信的不對了,若他真的是王離派來,不可能會沒有後應部隊。而且他逃跑的時候選擇是一路向南,和北軍背道相馳,這不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所以他已經猜到了,韓信一定是和北軍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纔會如此。
韓信聞言一陣感動,輕輕的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放心,我韓信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頓了頓又說道;“無忌,去整頓下隊伍,讓不想跟隨我們南下的人自行留下,其他的整隊準備前進,我們先去上黨,再去中原。告訴兄弟們,北軍即將南下,太原郡將重新恢復秩序爲我大秦的國土,讓大家不必擔心。”
“諾!”
就在韓信率着一支輕兵南下之時,中原卻已經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滎陽城下,田臧令部將李歸率軍繼續圍困城內的李由,他則帶着主力大軍迎戰剛剛殲滅了周文士氣正旺的章邯大軍。
田臧、章邯兩軍在敖倉相遇,雙方展開激戰,自負的田臧比周文敗得還快,死的還慘,數個時辰後,就被章邯砍掉了腦袋。田臧大軍覆滅後,李歸很快也在章邯和李由內外夾擊下全軍覆沒。
吃掉起義軍的主力部隊後,章邯和李由會兵一處,直撲義軍的老巢陳縣。陳勝強撐着堅守了一月,武臣、周市這兩個昔日共患難的戰友卻擁兵觀望,坐視陳勝的覆滅。終於,陳縣支撐不住失陷了,陳勝倉皇的出逃,卻在城父被自己的車伕砍下了腦袋獻於章邯。
轟轟烈烈的陳勝吳廣起義自此覆滅,可他們點燃的大火卻燒盡了整個大秦,已成燎原之勢。一個叫召平的人跑到了淮南,聽聞項梁正率着江東大軍北上,便假託陳勝之命,拜項梁爲上柱國、上將軍,請他儘快西進,援助張楚。
項梁欣然領命,便豎起楚國大旗,以陳勝的名義廣招天下豪傑共擊秦軍,江淮各地豪傑紛紛相投,其中不乏劉邦、彭越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