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尚嫙覺得自己像個小丫鬟似的,她只簡單穿了一件紅色的長裙,白色短襖。這套裝束,和瞿香、疏影的頗爲相似。只是疏影在紅色短襖外面,隨手又披了一件雪色長衣。她瀑布似的長髮垂在身面,簡單簪了朵銀製梅花,步漫輕隨,顧盼神彩。
相較之下,瞿香的精心準備卻是輸了一籌。
容華見了,慢慢站起來,和梅疏影相視一笑。
如此花蔭,如此美人,尚嫙看了,也覺得賞心悅目。
那一日,容華對自己的弟弟開玩笑道:“你見那位梅小姐如此漂亮,娶進門給你討來怎樣?”當時尚嫙正巧站在一旁,聽得容端笑道:“要貌美有何用,我有一個姐姐便也瞧得夠了。”
聞言,尚嫙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容端見了,便對她微微一笑。
此後也不知道長媽媽對長夫人又多說了什麼,這之後容氏姐弟便常來拜訪,很明顯長夫人的心思又動到別處去了,
這樣幾次之後,瞿衡在飯桌上時不時便提起容華的好,“小嫙,”他隨口問道,“我看容姑娘與你最親近,你覺得她怎麼樣。”其實容華並不是只與尚嫙親近,只不過她的兩個姐姐自持美貌,與容華相庭抗拒,於是容華便只與尚嫙交好。尚嫙自是小心翼翼、不引人注意的誇讚容華的美貌,也惹得容華特別喜歡這個小妹妹,眼下被表哥這樣一問,尚嫙支吾道,“我覺得她人很好的,說話很和氣,……對人挺好的。”瞿衡聽了此言很是滿意,瞿香卻是笑道,“表妹,這樣的人滿大街都是,你這評價太俗了吧。”“……我就是這樣覺得的。”尚嫙急道,“小嫙就是這樣的,”瞿衡打着圓場,“這已經是又真又好的評價了。”瞿衡說完,突見疏影嘴咬筷子笑咪咪盯住自己,疑惑道:“連城姐姐?”。
疏影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此後容華一貫與尚嫙交好,出外踏青、遊玩京中名勝什麼的都會叫上尚嫙,讓尚嫙帶着她遊玩。尚嫙本不想去,但每次表哥都會參與,於是只得每次每次都跟着。“這算是什麼,”瞿香道,“把我們家的人當丫鬟使。”“柔嬰你要是覺得不忿的話,”疏影道,“你也跟過去不就是了。”瞿香點頭稱是,而長夫人又怕自己操心思,一想有個已定婚的梅疏影帶着也好,便由着她們姐妹倆
去了。
其實,沒有父母裙帶關係的容家姐弟也有意與瞿家攀好,所以才與瞿衡等人相交,長夫人更是對相貌俊朗的容端讚歎有佳。瞿香得了這個暗示,心中也是這樣盤算的。只不過,這連日來,尚嫙卻並不十分看好這兩人,反倒是瞿衡日復一日地稱讚容華,讓尚嫙心中隱隱難受:她知表哥終是要離她遠去的,卻不曾想過來得這樣快。
長夫人對自己兒女的事只是抓大放小,因此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其它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就在全家人都以爲容端對瞿香有意思的時候,只有尚嫙,唯有尚嫙沒有被那人的花言巧語騙住。尚嫙之所以沒有上當,是因爲瞿衡,她自小愛慕瞿衡,因此拿着容端的一言一行跟瞿衡相比較,也許是偏袒的原因,她覺得容端這個人說話華而不實,且不怎麼負責任。這本也沒有什麼,尚嫙自己也承認是因爲更偏袒表哥的緣故,可是過了一個月,她慢慢地看了出來,容端並沒有要娶瞿香的意思。他從來沒有做過明確的表示,說過明確的話,他的話總是語焉不詳。可是瞿香已經陷進去了,尚嫙之所以看清楚這點,是因爲尚嫙一直承受着和瞿香相似的痛苦。終於,瞿香也慢慢覺察到了這一點。於是飯桌上,長夫人不合事宜地討論婚嫁,便成了難以忍受的事。至於瞿衡,尚嫙十分心酸地發現,表哥自從看到容華的好之後,對於自己姐姐們的變化便看不到了。
瞿香的脾氣一日一日壞下去,有時候笑時反哭,有時候喜怒無常。尚嫙覺得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都已經這樣了:容端爲什麼還是要一日一日隨自己姐姐來這裡,來找瞿香.
他是來看梅疏影的。
因着瞿香自小是跟姐姐,姐姐去哪就跟到哪,片刻也不離,所以那個人是又把目標轉移到了疏影身上。尚嫙覺得更奇怪了:連城姐姐已經定婚,容端這麼做又有什麼意趣;而容端對瞿香的忽視,依照疏影往日的性格定是有債必討相當護短,但這一次她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做……
尚嫙膽戰心驚地看着這一日日衆人關係的變化,看到疏影姐姐有時候竟然還單獨跟容端出去,越來越心涼心驚。她想不明白,如果疏影不想姐姐以前嫁給秦雍西,又爲什麼答應這門親事,既然答應了,現在又爲什麼跟瞿香來搶人;而容端明知道梅疏影已經定親,爲何又要來騷擾她,難道……她爲自己的發現焦心不已。
疏影和瞿香的姐妹情誼一日一日淡下去,長夫人對此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怪女兒之前太黏着梅疏影了。瞿衡終於發現了異樣,但無論是疏影還是瞿香什麼都沒有說。
尚嫙心中日夜惶恐,唯恐家中暴出醜聞,而眼見着表哥與容華親密下去,心中又不免難過痛苦。她日日去求神上香求姨丈趕快回來,希望
瞿恩回來後,能看穿這兩個傢伙的狼子野心,將他們趕出去,永遠不要來往。
她雖是夜夜擔心,但白日裡仍舊對容華好言相向,這讓瞿衡很是滿意,他正陷入狂熱的盲目中,看不出家中正在發生的重大變化。
就這樣,就在尚嫙日漸加劇的擔心中,就在瞿恩返家的日程一日一日的臨近,疏影終於和容端淡了下來。
那天夜裡,尚嫙像小時候一樣躲在假山後面,想着表哥和容華的事,卻無意中聽到了瞿香和梅疏影的對話,“……父親就要回來了,姐姐你自己看怎麼辦吧。”因爲聽到了別人的話,尚嫙不敢出來,只得繼續縮在假山裡面。
良久良久,她聽得疏影的一聲嘆息,那聲嘆息又長有沉重,壓在月色下,久久不能散去。
隔日,瞿恩就回來了,見他回來,長媽媽幾乎是欣喜地跟他報備了疏影和瞿衡的婚事。瞿恩一聽說把梅疏影定給秦家,心裡邊就的咯一下:秦家雖跟他是世交,但秦雍西身體虛弱且個性懦弱。他想來想去,覺得這不是一件好婚事。他想了又想,便把梅疏影叫過來,出於負責任的態度,告訴她說她年紀還小,婚姻大事還可以慢慢考慮,如果有什麼原因的話,他大可以涎着臉皮去把這門婚事取消。
那日尚嫙看見瞿衡站在姨丈窗臺外,不知道在幹什麼。她便走過去,原來表哥是在偷聽姨丈在和梅疏影談的親事。她和瞿衡在外面等了很久,什麼也沒有聽見,最後只見到疏影姐姐推門出來。
瞿恩回來後,瞿家便開始張羅着梅疏影出嫁。在那期間梅疏影一反常態地親自操辦自己的婚事,反是大小的事務都要過問,這讓長夫人很是不滿,她雖然不喜歡管事,但更不喜歡看見有外人管。
疏影出嫁前,容華帶着容端上門來送賀禮,疏影沒出來,讓瞿香代收了。尚嫙站一旁看着,總覺得在容華的笑容下,有着些許的得意。
幾日之後,杭州大婚。
疏影出嫁的時候,長媽媽作爲孃家的人,帶着瞿香前往杭州。其實也是帶瞿香去玩兩天,順便散散心。這樣一下少了疏影和瞿香之後,瞿家頓時冷清多了,瞿衡借這個機會,和父親表明心跡,和容華定了婚。雖說前段時間有點尷尬,但尚嫙和容華的友誼依舊在。而容華和瞿衡定婚後,便有更多的理由來瞿府討好長夫人。就這樣,漸漸又過了幾個月,有一日晚飯時,可能是家裡人太少了,瞿恩突然遠遠看着飯桌另一頭的尚嫙,道:“時間過得真快,當初你當時過來的時候,多小啊,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聞言,尚嫙很是不好意思,倒是瞿衡道,“那也是父親你不大在意她,小嫙已經長大了。”
尚嫙眨巴着眼睛,對着瞿衡笑了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