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射馬!先射他的馬!”
只聽馬車後傳來一陣陣疾呼。這一次,近衛騎兵學乖了,反正衛墨非也逃不掉,也就不再輕易的冒頭。自胡服騎射之後,趙國騎兵皆有騎射習慣,近衛騎兵更是其中好手。馬背上彎弓搭箭,行雲流水。
“放箭!——”
一聲令下,七八支箭矢飛來,不過不是朝向馬車,而是飛向馱馬。箭箭命中,沒入馬的身體。在近衛騎兵得意的唿哨聲中,馬跪倒在地。
衛墨非猝不及防,向前翻了幾轉,摔在地上。馬車內,費高和趙何兩人也滾了出來。
趙何驚惶從地上爬起來,見周圍都是近衛騎兵,先是一喜,隨後驚慌失措,就朝着馬車爬去。拉車的馬已經倒地,馬車便傾斜着立在地上,趙何將頭埋進簾幕裡,手腳並用,卻也爬不進去。
近衛騎兵圍了上來,費高在馬車內,已經知道外面事情有異,此刻見近衛騎兵如此凶神惡煞,當即反應過來。一下撲在趙何身上,將他緊緊護住。近衛騎兵卻不留情,兩人翻身下馬,一刀一刀,砍在費高背上。
“啊——”
費高忍不住慘呼出聲。近衛騎兵上前,就要將費高拉開。費高後背火辣辣的疼,只覺眼前晃晃蕩蕩,身子虛浮無力。雙手卻死死抓住車緣,不肯鬆手。
近衛騎兵見狀,揮刀砍向費高手臂。突然,一把扇子從一側飛來,飛速旋轉間,徑直將一人手臂截斷,刺入另一人身體。
衛墨非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朝馬車走去。
一旁,一個近衛騎兵一夾戰馬,衝向衛墨非,彎腰一劍,就要揚其首級。
衛墨非面向而立,若朝左躲,會被戰馬踐踏;若朝右躲,馬上騎士的舉動卻不好預料,難免爲其所傷。一時間竟有些發矇,眼見着劍鋒臨近,避無可避。衛墨非大喝一聲,從懷裡掏出用過的竹筒,扔向騎士。
一個黑色東西突然飛來,近衛騎兵身形陡的停滯,一個鐙裡藏身,隱匿在馬身側。
衛墨非乘機朝着馬車方向撲去,從屍體上拔出山河扇。
近衛騎兵調轉馬頭,再次朝着衛墨非發動衝鋒;這一次,衛墨非持扇在手,成竹於胸,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候戰馬衝來。就在這時,空中不知何處,忽來一箭,透胸而過,將近衛騎兵射下馬來。
“哈哈哈,莫非趙國精銳就只懂得以多欺少麼?”
人未至,聲先到。
戰馬從衛墨非身側奔過,衛墨非隨之轉頭,只見後方一人直立馬背,哈哈大笑。“今日,就讓我孟龍領教一下近衛軍團的實力吧!哈哈哈!”
是孟龍!衛墨非定下神來。
話音未落,孟龍已催動戰馬,同時彎弓搭箭,一連三箭,箭如連珠。有兩個近衛騎兵尚未反應過來,便被射落下馬;餘下一人在最後一刻猛地側身,箭矢貫穿肩膀,卻未能傷其性命。
孟龍也有些吃驚,隨即便又要搭箭。近衛騎兵哪裡容得他如此放肆,縱馬衝來,兩方相距不過十餘丈,騎兵衝鋒也就呼吸之間。孟龍見狀,卻仍不慌不忙,拉滿長弓,一箭射出。先前手臂受傷的那騎兵剛從地上爬起來,便是一支箭貫穿咽喉。他猶不自信的睜大眼睛,想要摸摸喉嚨,卻已倒在地上。
與之同時,近衛騎兵也已靠近孟龍,兩把長劍呈掎角之勢,攜擊襲向孟龍。
孟龍放下長弓,兩把劍已近至身前。孟龍卻並不慌張,一彎腰,長劍便要貼着他的身子劃過。可近衛騎兵怎肯如此輕易的放過他,當下翻轉手腕,劍鋒向下一壓,就要斜斬孟龍。這時,卻見孟龍一拉馬繮,戰馬前蹄高高揚起,孟龍的身子也由之一墜,躲過長劍。
等近衛騎兵再回過身來,已被戰馬帶着離開一段距離。
說來漫長,實則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從長劍襲來,掠過馬頭,到戰馬前蹄揚起,不過一呼吸的事情。若是稍稍判斷失誤,孟龍便難逃一死。
孟龍回過身來,棄弓換刀,迎面便又是兩劍襲來。這一次,一左一右,一前一後,雖不統一,卻更難迴避。孟龍一刀擋住左側一劍,同時側身,右側一劍堪堪從身旁刺過。不過幾乎同時,那近衛騎兵已一劍橫掃,劃破孟龍手臂。
孟龍悶哼一聲,一腳踹開那人胯下戰馬。這一腳之力,不僅將那騎兵踹開,而且自身戰馬也向一側跌跌撞撞倒去,撞到左側戰馬身上。左側的近衛騎兵猝不及防,身子一斜,孟龍毫不手軟,乘機一刀將那人斬於馬下。右側的騎兵舉起長劍,還想借此機會偷襲,空中一把扇子旋轉飛來,將之削成兩段。
孟龍衝衛墨非抱拳,大笑道:“謝了,衛相。否則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
衛墨非卻沒有這麼好的閒情雅緻回答孟龍,就地一滾,躲開襲來一劍,身側卻還有三個人圍着他。
荒野上,數百騎兵奔馳而來。餘下幾個近衛騎兵見大勢已去,也不再糾纏,朝着另一邊逃竄而去。孟龍也沒有下令追擊,駕馬到衛墨非身邊。
衛墨非正呆望着馳來的騎兵。這不過是幾百人,卻給人一種千軍萬馬的感覺。他們聚在一起時,散發出的一股一往無前,天下皆可去得的自信,震撼人心。
“孟龍,你很厲害。”衛墨非由衷讚歎了一句。
孟龍順着衛墨非目光看去,片刻便明白過來,哈哈大笑說:“衛相高看我了!若是沒有將軍,就算這三百餘人都是我孟龍,也不可能有這般氣勢和魄力。”
幾個騎兵翻身下馬,將費高和趙何兩人扶起來。趙何已經嚇傻了,但是並沒有受傷;而費高則捱了四五刀,已經昏了過去。趙騎簡單的給費高包紮了一下,將近衛騎兵留下的戰馬套在馬車上,將就使用。
車隊重新出發。
這一次,衛墨非有充足的信心不會受到襲擊,這些騎兵的忠誠也毋庸置疑。但和孟龍商議後,還是覺得小心爲上,沒走原本的道路,改從小道,繞遠路返回沙丘。
天漸漸明亮,孟龍在路旁找到一家旅店。
旅店倚靠着代郡難得一見的小山坡,如要塞般扼住來往通道。可不知爲何,旅店明明是附近唯一的一處住所,卻顯得破落陳舊。旌旗不展,房屋搖搖欲墜,就和其後的山坡一樣灰敗。
旅店的老闆估計也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多客人了,招呼着店內唯一的一個小二,忙前忙後,樂呵不停。
“孟龍,”衛墨非舉起酒杯,“今日的事情謝過了。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今日諸君就只能給墨非收屍了!”
“哈哈哈,瞧您說的。”
孟龍笑聲如雷,“不過,這酒一定得喝。平日裡將軍治軍甚嚴,不允許我們在軍營內飲酒。這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還不多喝一點?”
說着,孟龍仰頭一飲而盡。不過這山野之酒,實在是寡淡無味。
很快,便有大盤大盤的菜端了上來。不過,多是山中野味,而且看起來也未加過多調料,不知道吃起來會不會腥味很重。衛墨非嘗試了一筷子,味道的確不怎麼樣。
“衛相,”一旁,同桌的一個年輕將領憨厚笑着,“說到將軍,您可有他的消息?”
衛墨非一頓,看向那人。
年輕將領一抱拳,說:“在下週正。”
衛墨非點點頭。趙辰出事那天,衛墨非剛剛說服惠妃,惠妃答應在趙王面前替趙辰美言幾句。然後衛墨非開開心心的去趙府找自己兄弟,卻得知了趙辰被司寇府抓走的消息。而罪名,竟然是最受忌諱的叛國通敵。
衛墨非未作停留,當即想要去司寇府查看情況,結果卻被強硬的攔在了門外。
隨後,衛墨非又匆匆忙忙趕到宮城內,更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大王竟然也拒絕接見衛墨非。要知道,趙王在過去三十年裡,從善如流,從未發生過一次毫無理由的拒絕大臣求見的事情。
然後第二天,便傳出趙辰叛國通敵,證據確鑿的消息。
第三天,又糊里糊塗傳來消息稱,趙辰已經被秦國奸細給救走了。
結果一直到現在,也再也沒有了任何關於趙辰的消息。“不過,我相信阿辰一定能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的,”衛墨非灌了一口酒,“如果他還沒死的話。”
“放心,將軍怎麼可能會死呢!哈哈。”孟龍絲毫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抓起野雞也是風捲殘雲吃掉。
旅店二樓。
費高提着飯盒走上樓梯,站在房門外的趙卒將他攔下。房間內,是受到驚嚇過度,好不容易纔睡着的太子趙何。“你們這是做什麼?”費高有些惱怒。
趙卒目不轉睛,說:“奉將軍之命,任何人不得入內!”
“我也不行?”
費高給兩人看他後背包紮好的傷口。趙卒不屑冷笑,沒有回答。
費高悻悻然提着飯盒,下了樓梯轉進後堂之內。揭開一道簾幕,穿過一道房門,一個人正坐在桌後,自斟自酌,顯得自信悠然。
費高把飯盒放在桌上,開口道:“代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