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外面,領取了號碼牌的男人們,滿懷渴望的看着那間倉庫,他們知道,自己的媳婦就在倉庫裡。
女人!
對於這些光棍漢來說,他們甚至從未曾想象過自己會有媳婦,會有老婆。
但是現在,家就在他們的面前。
在十幾裡外的“鄉下”,已經有人幫他們用竹木建成了房子,房子不大,但卻是一個家,儘管他們需要和過去一樣上工,終日辛苦的操持着田間的農活。但現在他們卻看到了希望——擁有家的希望。
現在,那竹樓裡只差一個女人了,而今天,他們將會把女人帶回家,在未來的幾年裡,他們要拼命種地,用於支付地租,還有女人的贖身錢,不,不是贖身錢,是貸款。是公司向他們提供的“貸款”。
外面的人滿懷期待的看着倉庫,而倉庫裡的女人們早就站成了幾排,在女人們的前方同樣站着一排人。
面對着一排排穿着紅色對襟襦裙的女孩,趙大山甚至感覺自己都看完了眼,他在尋找着,尋找着那個在碼頭上看到的女孩,在過去的兩天裡,他一直記得那對黑葡萄似的杏眼。
在趙大山搜尋着目標的時候,惠美同樣也緊張的看着站在那裡的二十幾個中國人,看着那些中國男人眼中流露出來的火辣辣的視線,而其中有一個人似乎有些熟悉,是她在碼頭上見過的那個中國人。而這時那個中國人也看到了她,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了歡喜。
終於,輪到了趙大山了,像是生怕別人搶走她似的,他快點朝着女孩走了過去。現在他甚至慶幸自己是自衛隊員,而且在雨林裡殺死了六個獵頭生番,正是憑着這個功勳,他才獲得了挑選權——普通勞工根本就沒有挑選的權力,他們只有憑着號碼將媳婦領回家。
“你叫惠美!”
惠美睜大眼睛看着眼前像鐵塔似站着的男人,他以後就是自己的男人嗎?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老趙家的媳婦了……”
嘴裡這麼說着,趙大山只覺得的眼眶一熱,那淚水差點流了出來……他想放聲大喊一聲。
有家了!
他趙大山有媳婦了!
但他沒有吼出聲來,只是緊緊的抓住女孩的手,拉着她從一旁的側門走了出去。
十幾分鍾後,辦完了“結婚手續”的他,拉着惠美的手,那手指的滑膩讓他的心裡癢癢的,而緊張的看着身前的男人,惠美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自己就嫁人了?
就是他的妻子了?
“我、我們去那裡?”
惠美緊張的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
“回家,我們回家!”
現在趙大山甚至想要一匹馬,如果有馬的話,現在他就可以騎上馬把老婆帶回家,然後……然後自然是洞房花燭!
十幾分鍾後,他終於回到了家——那是在軍營附近建的眷村,在村口處張貼着大大的紅紙,上面寫着“喜”字,就在趙大山剛剛回來的時候,立即看到有人點着了鞭炮,幾十個戰友衝了過來,他們的臉上無不是帶着歡笑,當然難免的也會有些嫉妒。
“大山,嫂子可真漂亮……”
“那是個水靈……”
看着哄的一聲擠過來的男人們,惠美被嚇的連忙縮到趙大山的身後,而趙大山更是拉着惠美的手,將她拉入懷裡,
“幹啥,都幹什麼!”
嘴裡這麼說着,可趙大山的心裡卻盡是得意,嘴上更是嚷着。
“瞧你們一個個,當初戰場上都幹什麼去了?立了軍功,你也去領個媳婦回來……”
“大山,喜糖那,”
“就是,快給喜糖……”
在弟兄們的嚷嚷聲中,趙大山從腰間的揹包裡抓出一把早就準備好喜糖、喜煙,朝着空中一灑。趁着衆人分神的功夫,立即一把抱起惠美,在她的尖叫聲中,朝着家裡跑了過去,這眷村不大,實際上也就才建了三十座兩層的房子,在衆人的起鬨聲中,他一路狂奔到家裡,打開門,插上門栓的時候,門外仍然不斷的傳來戰友們的起鬨聲。
但是他卻不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看着雙手環着自己脖頸的女孩,看着那雙眼睛和那胸前起伏的小山,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是我媳婦……”
粗重的呼吸聲中,趙大山抱着惠美便進了堂屋,直接上了樓……
媳婦!
在過去的半個月裡,整個北婆羅洲,每個墾殖區裡都在流傳着一個新聞——好好幹活,不僅將來能分到地,而且還能“分到”媳婦。甚至在那墾殖區的布告欄裡,還張貼着新聞紙,新聞紙上寫某某墾殖區的某某幾人舉行集體婚禮。
女人!
媳婦!
結婚!
諸如此類的詞彙在阿扣的腦海裡浮動着,原本以爲自己是在做“苦牢”的他,只要是一有空閒的時間,腦子就會浮現出這幾個字眼。
其實不單單只是他,其它人,甚至就是黑蛋,也在想着同樣的事情——正常的男人誰會不想女人?在家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正經家的姑娘會嫁給他們,但是現在他們卻看到了希望。
“一天完成任務是十個工分,要額外再多幹活的話,就能多掙幾個工分,一個額外工分2個銅元,一天要是能多幹5個工分,就是10塊銅元,一年就能掙……”
在嘴裡這般算着,因爲好賭的關係,雖說阿扣沒有學過算術,但卻也能算出了個大概來。
“怎麼着也該有三十塊大洋吧,再加上一個月一塊半大洋的工錢……”
就在他這麼算着的時候,旁邊卻傳來黑蛋的罵聲。
“你個蠢貨,一天多幹5個工分,累死你個蠢貨……”
黑蛋嘴裡這般罵了一聲,然後又說道。
“我說阿扣,你想娶媳婦,其實到也簡單,與其這麼拼命,不如和農場籤什麼契約,反正就是給東家幹夠八年活,一個月幹滿二十七天活,能拿兩塊大洋,一個月還能領六十斤米,娶媳婦、安家的錢可都是東家出……”
雖說黑蛋看似四肢發達,可他卻比阿扣精明的多,靠着自己累死累活的幹活,娶妻生子自然沒什麼指往,可給東家幹活的話,結婚也好、安家也罷這筆錢就是東家出。 шωш◆ttκā n◆¢ o
“東家出……”
躺在牀上的阿扣看着臨牀的黑蛋,好一會才說道。
“可,可那得幹滿八年的活啊!成天都和現在一樣,要幹十二個鐘頭……”
這纔是是阿扣最擔心的事情,現在這鬼地方,就是從天剛放明,一直幹到天黑,足足十二三個鐘頭,一天干的活比過去一年乾的活還多,若是再過八年這樣的日子,那日子可怎麼熬過去?
“你以爲,這世道有得就有失,你要是想過上好日子,還想什麼都不幹嗎?”
黑蛋嘴裡這麼唸叨着,心裡頭卻在那裡想着另一件事,也許等這一年的改造期完成後,他就報名參加那個什麼自衛隊,到時候憑着軍功娶媳婦……至於阿扣,瞧着一旁睡有那不再說話的阿扣,心裡暗自尋思着。
“幹活……還有幹活累死的?中間不是還能放假嘛……”
“……每十天放假一天,新年的時候放假十天。”
李國青看着面前的大哥,用算盤慢慢的算了起來。
“一天干足十二個鐘頭,參照鐵路的例子,一個月的工錢是三塊大洋,嗯,咱們還給了他們六十斤米,眼下瞧着是虧了點,可別忘了,這裡是南洋,工錢肯定多過內地,以我看,若是從內地僱工的話,一個月沒有五六塊大洋,都別提僱工的事,估計一個工夫至少需要8塊錢,一年是96塊錢,再加上節賞,八年至少要有八百塊錢。可買個媳婦纔多少錢?60塊,再加上他們的工錢,基本上少花了一半,所以咱們還是掙到了。”
作爲族叔在南洋的管家,李國青負責着族叔於這裡的地產經營,也正是如此,李國瀾在知道他的打算之後,纔會火急火燎的從山打根趕了過來。原本準備好好的訓斥一下堂弟的他,這會聽堂弟這麼一算,他更是的睜大眼睛,驚訝的看着這個堂弟。
“而且到時候還能從女人身上掙回來,在這裡一樣可以和桑養蠶,這裡全年無冬,桑葉肯定比內地旺,到時候,那些女人自然可以種桑養蠶,貼補家用,到時候那些蠶賣給誰?不還是賣給咱們?”
不停的打着算盤,最後李國青看着堂哥,展顏一笑。
“我估計,他們給咱們幹八年活的,咱們只需要付400塊錢,不算其它就是讓他們種地、種稻谷,也能掙回超過五千塊錢,這可是十幾倍的利潤!”
笑看着堂哥,李國青說道。
“這種生意,若是不做的話,那可就真對不起六叔了!”
說着話,李國青看着堂哥說道。
“其實吧,我覺得咱們現在似乎弄錯了,以小弟看來,咱們華人不應該在這裡辛辛苦苦的開荒種地,與其自己開荒還不如把這些華人全都編成自衛隊,把那些生番捕下來,當成奴隸,我聽說,在亞美利加,可都是這麼幹的,堂哥,你覺得的呢?”
堂弟的話,讓李國瀾一愣,好一會才說道。
“這,這恐怕不太合適吧,畢竟那些生番,雖說……可終究也,也是人啊……”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李國瀾卻大爲心動,確實,相比於國內運來“流放犯”,那些土番野人數量更多,更適應這裡的生存環境,若是捕獲他們,令其開墾山木,無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開墾最多的土地,只是……
“堂哥,這裡是殖民地!至於那些獵頭生番,他們在生理上或許是人,但是就其行爲上與禽獸何異?獵頭、食人之徑何以稱之爲人?”
冷笑一聲,李國青用沒有絲毫感情的語氣說道。
“我們捕獲他們是爲了教化他們,是爲了播散文明,是爲了令其進入文明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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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人!
這個詞從來不是西方人的專利,畢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華夷之辨”就是華夏文明的核心之一,近代歐洲人言道的“文明世界”,實際上也是繼承着羅馬時代“文明”與“野蠻”的分劃。同樣,在近代的中國同樣也需要“華夷之辨”,甚至比過去更爲需要“華夷之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