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週末加更!您的每一個定閱、推薦、收藏對於《鐵血宏圖》而言,都是莫大的支持!新書不易,還請大家多多支持,拜謝!《鐵血宏圖》小說羣:150536833,歡迎書友加入,一起討論劇情!)
暮色漸濃,而督府的守衛安靜得站在夜色之中,好似雕像般高大,只有那槍頭的刺刀,在月色下發出清冷的光,給這沉沉夜幕增添了唯一的閃亮。
來到督府內裡的一處小院,張亮站在院門外,他仔細聽了一下里面也沒有動靜,不過那院中卻依然亮着燈,瞧着燈光傳來的房間,他的脣上是一抹淡到再淡的笑容,便走了進去。
走到院子裡,書房之內不聞人語,輕微均勻的翻書聲,時而隔窗傳出,先是敲了下門,然後張亮基便走了進去。
“儒齋,好興致啊!”
正在看書的駱秉章一聽話聲,擡頭看着訪客,面上卻無任何波瀾。
“你來了!”
他的話中既無喜意,亦無惱色,整個人都顯得很是平靜。
在這些日子裡有不少曾經的故人前來拜訪過他,而最終他們只有一個目的——遊說他歸順漢督。初時他還曾拒絕,到後來他乾脆便是不予理會,直接裝聾作啞起來。
現在,終於來了這麼一位“大人物”!
在那所謂的漢督府中,恐怕沒有比張亮基更顯赫的大人物了,這可是曾經的湖廣總督,是他駱秉章的頂頭上司,在得知其降逆時,駱秉章只當是逆賊蠱惑之言。可最終,張亮基降賊的消息卻通過其它人的言語得到了證實。
現在,看着穿着一襲儒袍的張亮基,駱秉章再也不需要懷疑了,不過他的神情雖是平靜,但是言語中的不敬,卻表明了他的態度。
“儒齋,你定是覺得我張亮基毫無骨氣吧!”
張亮基徑直坐到駱秉章的對面,又看了一眼周圍。
“當初,亮基被囚於大牢又豈止數月,其間遭受磨難又豈是他人所知?”
不待張亮基說完,駱秉章便冷哼一聲。
“憑此便爲爾降賊之理?爾又有何顏目對以君王?”
“君王?”
駱秉章的話換來的卻是張亮基搖頭。
“儒齋所指的可是京師紫禁城中的胡酋?”
“你居然……”
一句“胡酋”傳入耳中,卻使得駱秉章猛然睜大眼睛,先是厲問一聲,而後又冷笑道。
“當初你張亮基不亦曾感其恩,領其旨嘛?今日居然如此,如此可見爾之人品!”
帶着冷笑的質問可謂是入骨三分,但張亮基卻是不以爲意的搖頭說道。
“他日,亮基未曾尋得真君,自然不得不如此,今時,既然亮基已尋得我中華之真主,又豈會再行認賊作父之事!”
張亮基的這一聲自辯換來的是駱秉章的一陣大笑,在大笑之餘,其更是說道。
“哼哼,於你張亮基眼中,莫非這逆賊便是所謂的真……?”
那話還未說完,駱秉章就被因張亮基的舉動而生生打斷了,只見其徑直拿起桌上的筆紙,沾墨於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順道宜……”
看着其於紙上寫出的這幾個字,駱秉章的眉頭微微一挑,有些不解的看着張亮基。
“火土金水木!”
若是換成其它人或許不知道張亮基在說什麼,但對於寒窗苦圖三十餘年的駱秉章來說,他自然知道張亮基在說什麼,他說的是前朝皇家的輩份。
“哼哼,本就是無稽之談,靖難之後又焉此支存世!”
雖是本朝之官,但對於駱秉章來說,於前朝之事卻極爲了解。
“那儒齋可曾記得史書中所載的“建庶人”!”
“建庶人!”
詫異的睜大眼睛,儘管“建庶人”於明史中所載不過數十字,但這被稱爲“建庶人”的朱文圭,確實是前朝建文帝的後人,其兩歲被幽禁於中都廣安宮,直到五十六七歲方纔被放出。
“有天命者,任自爲之。”
在駱秉章的驚訝中,張亮基又道出了前朝英宗釋建庶人時言道的話語。其實最初他亦未曾將朱宜鋒與建庶人,更未曾將其與前朝聯繫在一起,因爲他本人亦未曾將此聯繫在一起,他之所以會提及此事,全是因爲胡林翼當初於嶽州城下與其的徹夜長談。
也就是在嶽州城下,胡林翼羅列了數個人名,那是漢督朱家先祖的姓名,也就是在那些姓名中,他發現了一個詭奇之處。
“朱勝齊、朱勝東、朱順燦、朱順西、朱道明,朱道埠、朱宜鋒、朱宜濤……”
詫異的看着紙上的羅列的姓名,駱秉章隱隱的猜出了一些事來。
“這些……”
“你看這些字……”
將“齊”、“西”、“明”、“濤”皆換成另一通音或近音字之後,駱秉章立即看懂了一切,他驚詫的看着紙上的姓名。
“朱三即王士元,著凌遲處死。伊子……俱着立斬。”
在駱秉章的詫異中,張亮基道出了“康熙四十五年的朱三太子案”,然後頗是語重的說道。
“當年清兵入關後,各地明皇室幾被誅殺淨盡,僥倖逃脫者,無不是隱姓埋名,漢督祖上爲求自保,雖不曾易名更姓,雖遵祖訓,卻又不得不謹慎對之,其沿用皇明之輩份,但其名卻藉以通假字,如漢督之父,諱朱道明,漢督諱朱宜鋒,如此錯輩通假自不爲外界所警,如漢督二叔者,雖爲朱道埠,而其子卻爲朱宜濤通假“鋾”……”
張亮基口中的“漢督”亦是大漢都督府的大都督,而“漢督”一名正是由其所稱,現在已經爲人們所接受,在別人看來,這“漢督”之名不過只是一個稱謂,但是於張亮基看來“漢督”兩字,卻帶着更深的含意,比如將來其可爲“漢王”,自然也是區別其與粵匪不同之處。
“漢督實爲堂堂皇明之後,自是有天命者,自當爲我中華之真主,今時漢督起後,復以中華,不正是順應天命之舉,還望儒齋切莫自誤!”
何謂天命?
天命這東西總是飄渺不定的,但對於任何一個讀書人而言,這看似飄渺不定的天命,卻總是會對他們造成一定的影響,縱是如駱秉章亦也是如此。
對於所謂的“皇明之後”,駱秉章不覺得的有什麼,但是他卻非常清楚,這一面大旗對於漢人來說意味着什麼,縱是那粵匪起兵之初打出的旗號不也是“反清復明”嗎?若是他日這所謂的“漢督”打出“反清復明”的旗號時,自然更能得以民心。
一面“前朝”的旗幟可以換來民心嗎?
至少可以換來一部分,做爲廣東人的駱秉章又豈不知道,這前明自永曆起雖亡近兩百年,可卻依爲百姓所記,洪門也罷、天地會也好,無不是打着“反清復明”的旗號。而且所謂的“皇明之後”的身份,對普通百姓亦極具蠱惑性,對於許多百姓而言,單就是這血脈便表示其已具“天命”。
天命!
若是百姓信以天命的話,那這朝廷又能如何?念及當下的局勢,駱秉章的心思不禁爲之動搖起來,他的目光也變得有些迷茫。
切莫自誤!
於心底念着張亮基的提醒,駱秉章反問道。
“那石卿是否正因如此,方纔甘爲漢督所用!”
稱謂上的些許改變,讓張亮基於心底一笑,曾爲封疆之吏的他比誰都更瞭解漢臣的心思,對於大多數漢臣來說,或許他們言道着“吾皇聖明”,可實際上“滿漢畛域”的現實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在那“首崇滿州”的氛圍下,漢臣永遠低滿臣一等的現實,總是在提醒着他們,他們是什麼人,也正因如此,除少數人外,大多數漢臣對滿清朝廷的忠心也就停留於表面,只需要適當的遊說,總能令其歸順。
就像他張亮基一樣,在家人的安危得到保障的時候,在意識到大清國的氣數將盡時,他果斷的做出了選擇。
“還請儒齋手書一封給予家人,以便漢督遣人將令家人接至武昌,以免爲滿清所害!”
見其心思浮動,張亮基又特意提醒了一句,當初若不是漢督派人把他的家人接到武昌,他又如何能沒有後顧之憂?
面對張亮基的要求,駱秉章不禁再次陷入思索之中,他先是想到自己欲成就一番事業的雄心,又想到出仕十餘年來的皇恩浩蕩,同樣還有那朝中無處不在的“滿漢畛域”,表面上於皇上而言是“滿漢並重,不稍偏視”,可實際上,自滿清入主中原以來其秉持的卻是“首崇滿洲,因所宜也”的原則,至於那皇家的訓諭中對漢官的猜疑亦是屢屢可見。甚至說連那皇上也曾公開說過“漢尚書朕不能全信”的話語,正因如此,其纔會在直省優肥之缺中首選旗人,在職官品級中,滿官品級之初制均設漢官一等至三等。
在這種情況下,漢臣幾乎皆是唯唯諾諾,徒爲自保祿位之計,緘默不言,以爲保身,康熙朝如此,現在未曾不是如此!以至於出仕前座師曾特意叮囑其自保之道,並用涂天相遭到罷斥時話語提醒他。
“我漢人,用我則用,不用我便回籍教書!”
這便是看似風光的漢臣於朝中的境遇!思索良久之後,駱秉章看着張亮基反問道,
“石卿方纔所言,是漢督之言亦是臣下之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