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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對着鄱陽湖湖口的長江中,聳立着一座遍是蘆葦蕩的沙洲,洲初出水於明永樂年間,後逐漸擴大,首以先行開拓者的姓氏面名張家洲、翁家洲,除去於島上墾荒的島之外,在正對湖口的島邊,零星雜布着一些漁村,此處居住的多是漁民,由於貧窮的關係,這裡的生活環境很差,漁民們至多也就在島邊用竹杆扎出高腿的竹屋,不少光棍漢,更是以舟爲家。
這只是江上尋常的小漁村,而過去的這一段時間,這貧瘠的漁村卻熱鬧了起來——早先被官府徵走大青子、狗子、大力他們非但都好模好生的回來了,還都帶回了大把的銀子。若只是說說,怕是沒人信,可誰沒瞧見那平素不怎麼正經混的狗子,一回來,便請媒人到李家提親了,那翠花可是這村裡最水靈的閨女。只是娶親還不當緊,這邊可是又着人建起新房來,那竹屋單是用來作根腳的大腿粗的毛竹就得一百多根,整根要在桐油裡浸上一個月才成,雖說那房子現在還沒建,可瞧着那些竹杆,誰都知道,這於狗子交上好運了!
“狗子哥、狗子哥……”
一如往日,當於小寶搖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從朋友家裡出來的時候,便會有幾個村子裡的小子圍着他,嘴裡叫的那是一個親,本就喝得的爛醉的他,經不得哄,更經不起好話,被那幾個七八歲的小子用什麼“保準生個大胖小子”之類的話一鬨,人便飄了起來,拿出錢袋子,就像是皇帝似的——賞起錢來。
錢不多,也就是銅板兒,可對那些窮小子來說,這一兩個銅板,可就等於家裡頭多賣幾斤魚。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做,全是因爲打從回來後,於狗子總會藉着“撒錢”來顯擺自己。
“賞……”
一小把銅錢從於小寶的手中撒了出去,那邊的小子們頓時搶了起來,一邊搶着一邊嚷道/
“狗子哥,你再撒點……”
“就是,再撒,狗子哥今天就能睡着翠花姐……”
人還在屋子裡頭,林鬱青便聽着了小孩們的喊聲,更能聽到於小寶聲音,聽他在那裡說道什麼“再來幾句,狗子爺我有錢……”,林鬱青的眉頭便是一皺,這錢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百多兩銀子,就讓於小寶變成了這樣。
算算日子,東家差不多該快到了吧!狗子這個樣……想到這,林鬱青便丟下手中的書,少時極爲聰明的他也曾開過蒙,若非是父親去的早,恐怕他會一直讀下去,沒準還能考上一個功名。
自打從下了跟着東家的心思後,他便想重新拾起丟下多年的書,畢竟,做生意也好,跟着東家也罷,多識字,多學些東西總沒錯。
“狗子!”
站在竹樓邊,瞧着於狗子的那副模樣,林鬱青便走了過去。
“你,你誰啊……”
搖晃着腦袋,於小寶眯着眼睛,瞧着來的人,那人有重影,根本就看不清!
“我你大爺……”
嘴裡這麼罵了一句,林鬱青拎着他的衣領,用力一擰,不顧他的掙扎,便將他拖到江邊,衝着他的屁股,一腳便將他踢進了江裡頭。
“是誰,敢這麼對你於……”
被冰冷的江水一泡,原本還有些醉意的於小寶頓時清醒了過來,嘴裡正想罵,瞧着江邊站的人,臉上頓時陪起笑來。
“就你這模樣,還想跟着東家,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青子哥,您、您彆氣,我,我不就是好喝兩杯嘛……”
於小寶那裡會不知道,他們幾個人裡頭,最聰明的就是林鬱青,也知道他最受東家待見,當然不敢違了他的意思。
“你瞧瞧,你這副模樣,當真有了錢就了不起了可是,還賞錢,賞,賞,我特麼全都給你賞了……”
林鬱青一邊罵,隨後又把於小寶的錢袋子扔到了江裡頭,瞧見那錢袋子落了江,於小寶連忙嚷了一聲。
“我的錢……”
話聲沒落,人便一頭扎進江水中。
先前賞錢的時候,他倒不覺得心痛,現在瞧見錢袋子被扔進江裡,那是又豈是一個心痛,片刻後,於小寶再次浮出水面的時候,那酒也醒了,渾身凍的打着哆嗦的他,嘴脣發紫的嚷着。
“青、青子哥,你,你罵歸罵,和,和銀子,質,質個啥氣……阿嚏……”
於小寶捂着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瞧着江面,想着那幾錢碎銀子便是一陣心痛,那可是好幾百文錢哩。
“你於狗子不是有錢嘛,那點銀子還放在裡!”
林鬱青嘴裡頭這麼罵着,瞧着於狗子渾身的棉襖都在滴着水,嘴脣凍的發紫的模樣,又是一陣不忍。
“有,有啥,那,那不,不還是,還是吹的。”
雖然太陽已經出來了,可是冬天的江水還是冰冷無比的,風一吹過,凍得於小寶身子都顫抖了起來!以至於就連說話都連不成一句。
“不,不那,那麼,麼吹,吹,他他,他李叔,叔,叔,能能把翠花,花嫁,嫁給我……”
於小寶做事有他自己的打算,對他來說,這輩子本來就沒什麼大盼頭,無非就是想着把翠花娶進門,生個大胖小子……
“你小子,哎……”
瞧見青子又搖頭,顯然又是在說翠花的腰身太粗,於是他立即嚷道。
“青子,你不懂,老人們說了,屁股大、腰粗的女人能生養,於家就我一個,我想娶翠花,就是看中她屁股肥,腰粗,到時候生個十個八個的大胖小子,嫉妒死你……”
“十個八個,你於狗子當真把自己當成了狗了是不是,就是母狗下崽,也下不了那麼多……”
“青子哥,你罵人咧,就,就算是狗,我,我也就是東家的狗……”
“好了,好了,走吧!先到我那去弄乾衣服!”
林鬱青嘴裡罵了句,懶得再搭理於小寶了,頭也不回地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兩人沿着淡雅邊慢慢地走着,不時地擡頭看看天空中籠罩着的那一團團厚度不均勻的烏雲。江邊的風有些大,江浪層層疊疊地涌過來,拍打着岸邊的灘頭。
被江風這般一吹,感覺更冷幾分的於小寶連忙裹緊衣服,目光注視着不遠處的四下透風的竹屋。突然,他的目光聚焦在了一個白色的帆布上!
那是……是洋帆!
沒錯,就是洋帆!
“青子哥,你看,你快看,是洋帆,是東家來了……”
東家來了!
林鬱青瞧着江面上洋帆,又仔細看了一會,不對啊,這船不是上次的那條洋船。就在他詫異的功夫,卻瞧見那洋船上似乎放下了一艘小船。
“狗子,你快去換身衣裳,沒準,真是東家的船,還有,讓大家們都準備好,要是東家的船,咱們就上船!”
一邊吩咐着,林鬱青一邊朝着自家的小船跑去,然後划着那舢板向江中的洋船劃去。
“都站好了,東家來了!再亂說話,都給我滾蛋!”
一羣衣衫破舊的小夥,聽着於狗子的話,無不是連忙挺起胸膛來,生怕給東家留個不好的印象,然後被東家趕下船去,然後錯過發財過上好日子的機會。
於小寶一邊訓斥着,一邊朝着掌心裡吐了口氣,還好還好,都是口氣,沒有酒氣……
“青子,這些都是村子裡的後生!”
瞧着甲板上站着的三十幾個膚色黝黑的青年,他們小的不過十六七歲,大的也不過就二十來歲,朱宜鋒立即滿意的問了聲。
“回東家話,都是村子裡的,個個都是打小就在船上長大的,行船使帆,保準沒得差……”
點點頭,朱宜鋒衝着面前的三十幾人說道。
“好了,從今以後,你們就跟着朱某吃飯了,朱某是你們的東家,這工錢自然不會虧待大傢伙,相信你們從青子、狗子、大力他們那也都知道了,總之,一句話,好好話,我這個當東家的都看在眼裡……”
當初之所以讓林鬱青從漁村召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爲了稀釋船上的水手,這些從漁村出來的人,至少在短期內,不會同船上的水手相“勾結”,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從而保證這次交易的順利。
“多謝東家收留我們!”
在衆人齊齊回話後,朱宜鋒又衝着沈明吩咐一聲,讓他訓練一下這些漁夫,將其訓練成勉強可用的水手,在他朝後甲板走去的時候,跟在身邊的林鬱青又試着問道。
“東家,咱們現在這次還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