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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是什麼?
是歐洲時尚的中心,在歐洲的外交圈中,人們說道着優雅的法語,在整個歐洲,女人們談論的時尚同樣也是巴黎的女人們穿着什麼,巴黎似乎世界的中心,至少對於歐洲人來說,他們無法想象沒有巴黎的世界。
而對於身處巴黎的人們來說,他們是不會想象着巴黎的美好,因爲巴黎實際上並不怎麼美好,除去富人區之外,在貧民區充斥着地痞無賴,地面上更是污水橫流,衣衫襤褸的、面黃肌瘦人們忍受着飢餓,貧病,這裡是天堂,同樣也是地獄。
穿行於污水橫流的街道上,穿着西裝的徐樹珊在這個街頭上已經不再像過去那般引人注目,7年前,當他剛剛來到法國的時候,穿着長衫着留辮子的他甚至曾被他誤以爲是個女孩,而現在的他,除了相貌之外,穿着打扮和普通的巴黎人幾乎沒有多少區別。
在離開了污水橫流的貧民街巷之後,他走上林蔭大道,相比於貧民區的破落、混亂,這裡是卻是整潔的,在街上隨處可以看到巡警,現在的巴黎已經不見了幾年前的動盪不安,也許是因爲人們對那位三世皇帝充滿了信心,覺得他會像他的叔叔一樣,給法國帶來繁榮與榮譽。
很快在路邊的徐樹珊便等來了公共馬車,十幾分鍾後,他便回到了學校的校園中,巴黎工藝學校,這所以培養工程師爲主的學校建立於法國大革命時期,法國的第一臺蒸氣臺就是於這裡建造,實際上,法國最傑出的工程師,同樣也是出自於這所學校,每年這裡的學生尚未畢業時,就會爲法國的各家公司或工廠所聘請,甚至作爲亞洲人的徐樹珊現在就在巴黎的一家工廠中作工程師,而這也是他需要穿行髒亂且治安不良的貧民區的原因,是爲了節省時間以及費用。
“哎,徐,又加班了?”
幾乎在他回到宿舍,打開房門的瞬間,徐樹珊便聽到同宿舍的馬爾斯有些關切的詢問。
“你什麼時候才能弄明白一點,你是一名工程師,而不是工人,你根本沒有必要,像工人一樣操作機器!”
馬爾斯的勸說,讓徐樹珊不以爲意的笑笑。
他並沒有解釋什麼,不過作爲他個人,他卻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學操作機器,因爲在中國沒有人會操作機器,而將來辦工廠的時候,勢必需要教授那些工人學習機器的操作,所以,他才需要學會機器的操作。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學習的機會!”
“真的很不明白,是不是每一箇中國人,都像你這麼好學!”
對於法國人來說,他們並沒有“清國”的概念,實際上,對於歐美各國而言,他們都沒有“朝代”的觀點,他們眼裡的中國和三百年前的中國似乎並沒有多少區別,而對徐樹珊來說,入鄉隨俗的他,同樣也沒有去和別人爭持中國應該是“qingdynasty”(1),實際上相比於前者,他更希望別人稱自己爲中國人。甚至這也是他在來到法國不到一個月便剪掉了辮子、換上西裝的原因,對於滿洲人建的“qingdynasty”,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歸屬感,
其它的中國人是不是這樣,徐樹珊並不關心,但是他卻非常清楚,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努力,是爲了自己,同樣也是爲了妹妹,曾幾何時他甚至想過,也許會留在法國,但是妹妹,準確的來說,是妹夫的那封信,卻使得他生出了回國的念頭。
他必須要回國!
爲了妹妹,因爲妹夫的選擇!
那封信打亂他的所有計劃,在信中,妹夫用充滿誘惑性的言語告訴他,他不僅僅只是準備建立貿易公司,把國內的生絲、茶葉等土貨銷往歐洲,還計劃在國內建立工廠、學校,而且還準備向歐洲送出留學生。
那未曾謀面的妹夫在信中描繪出來的藍圖,讓徐樹珊爲之心折,來到歐洲已經七年的他目睹了歐洲的發達,同樣也深知中國的落後以及愚昧,但是他卻深知這並不是他所能改變的,實際上在幾百年前,徐家先祖曾試圖改變過一些,但是他的努力又得到什麼樣的回報呢?
先祖的遭遇使得他寧可選擇閉上眼睛,甚至還曾規劃過自己的人生——留在法國,娶妻生子,若不然回到國內又能幹什麼?無非就是在某一家洋行裡工作,至多也就是成爲一名通譯,若僅只是如此,自己在法國的學業豈不就此荒廢了?
但妹夫的那封信卻讓他看到了希望,讓他有了回國的衝動,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幫助其在法國設立分公司。
“砰……”
突然,一聲有些沉悶的槍聲打斷了徐樹珊的思緒,槍聲是從隔壁的宿舍中傳出的,那一聲槍響只嚇的徐樹珊猛的一下站起身來。
“該死的,又是那個安東尼!”
馬爾斯不由的大聲抱怨道,那個安東尼和他們是同學,不過他的興趣卻在武器上,他一直嘗試着研製新型步槍。
“他還沒有放棄?”
回過神來的徐樹珊反問道,那個安東尼在過去的一年中,一直在研究着所謂的“新式步槍”。
“哼哼,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有時候他甚至會在半夜開槍,徐,那個時候我甚至想把他扔到中國去,嗯,也許中國需要他那樣的人,或許他是一個妄想狂,但中國總需要自己的兵工廠……”
中國需要那樣的人嗎?
徐樹珊並不清楚,但是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在報紙上看到的另一個新聞——發生在國內的叛亂!與歐洲人用“叛亂”來形容不同,徐樹珊的心底卻更願意用“起義”去形容,現在那些“起義者”已經佔領了江寧,按照報紙上的說法,他們已經佔領了半個中國。
也許,滿洲人並不需要火槍、火炮,但是也許那些起義者會需要他們!
也許,這是一個很好的生意,甚至將來他的妹夫可以在上海或者江寧,建立中國第一家現代化的兵工廠。
“喂,徐,你要去幹什麼?”
見徐樹珊離開了宿舍,馬爾斯並不清楚自己的那番話,在徐樹珊的腦海中掀起什麼樣的波瀾,以至於他幾乎是立即離開了宿舍,來到了隔壁的宿舍。
“安東尼……”
敲了下門,見沒有人開門,徐樹珊便直接推開了門,隨後他立即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在這間簡單的宿舍窗邊,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青年正在埋頭於桌前,在桌子上散落着許多金屬部件,甚至就在桌邊還放置着幾支火槍。
這是一個典型的工程師的房間,不過在工藝學校中只有極少數的一些學生會研究武器,儘管聖埃蒂安的國營兵工廠裡的許多工程師出自工藝學校,但並不是所有的學生都願意選擇軍隊作爲畢生的事業,畢竟兵工廠的工程師同樣也是軍官。
但背對着他的安東尼顯然對軍隊的生活充滿興趣,至少對於武器充滿了興趣,就像這間宿舍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來自各個國家的武器,即便是作爲工程師,徐樹珊也認不出這些武器來自那些國家,只是認出了其中的一支轉輪手槍,那還是因爲他曾用它練習過射擊。
“噗……”
這時工作臺上的一聲類似槍聲的悶響,隨着升騰起的一團白煙,桌邊又響起了一聲粗劣的咒罵。
“該死的,我就知道,這樣肯定不行……”
在那聲咒罵中,安東尼轉過身來,
“安東尼!你……”
看着安東尼,徐樹珊差點沒有認出他來,他的臉上全是黑色的煙跡,那是火藥噴出的煙塵。
“嗯,徐,是我的臉嗎?”
隨手拿起一塊毛巾,安東尼一邊說一邊擦着臉上的火藥灰。
“有什麼事情嗎?徐。”
儘管是同學,但是安東尼和徐樹珊並沒有過深的交情,實際上兩個人都有那麼點過於專注,專注於自身的學業。
“你的研究進行的怎麼樣了?”
徐樹珊並沒有回答的他的問題,而是走到桌邊看着桌上那些凌亂金屬部件,還有各種各樣的工具,在窗臺邊,還放置着一支散發着火藥味的步槍,他先前正是在這裡進行的射擊。
“還是和過去一樣,沒有我少進展!”
安東尼有些無奈的聳聳肩膀,神情顯得有些無奈,但隨之他又說道。
“不過,現在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它的不足在什麼地方,只需要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我就能……”
話還未說完,安東尼又不無沮喪的說道。
“但是,至少這幾個月我已經不能再進行試驗了,我已經把這個學期的生活費全都用來買了這支步槍,如果不想辦法掙錢的話,別說是試驗,我甚至可能有會成爲第一個餓死在工藝學校裡的學生!”
雖說安東尼的話語有些誇張,但聽在徐樹珊的耳中,卻讓他的心中微微一動,於是他便不露聲色的說道。
“安東尼,只要堅持下總會獲得成功的,如果你需要生活費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筆錢!嗯,我想可以做爲對你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