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玲玲則訝異地說:“你那小姑子,怎的還是這麼副德性?你就不打算收拾她?”
凌芸淡淡地說:“以前上過兩回當,就一直防着的。只是不曾想,稍微不注意,又讓她鑽了空子。老太太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有合着閨女一起算計我就很不錯了。”官老太太時常佔媳婦便宜,到底還是有點腦子,知道媳婦的東西將來會傳給孫子。女兒外孫雖重要,到底沒有自己的兒子孫子重要。但軒哥兒外祖父賞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在老太太心目中,反正凌家有的是錢,就算心中不喜,爲了面子也斷不會爲了這麼點小事就找女兒要回去。說不定得知軒哥兒沒了玉佩後,反而又賞好的來呢。
路玲玲倒沒什麼氣憤感,只是長長嘆口氣道:“與我那大姑子差不多。”不過她的大姑子可好得多了,因爲是庶出,姨娘早就沒了,也需要靠孃家過活的。雖然也愛佔孃家便宜,也不至於明着搶小輩們的東西。與官家這個小姑子比起來,路玲玲覺得,自己的大姑子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徐璐連吃了五塊南瓜耙後,肚子總算得以半飽,這纔有力氣道:“侯爺那羊脂玉我是知道的,那可是先帝御賜的,無論色質還是其雕工,都是最上乘的。侯爺可寶貝呢,想不到讓老太太上下嘴皮一碰就弄到別人腰包裡了。若是讓侯爺知道了,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她有一百種方法收拾那些佔便宜的人,不過她仍是想看看凌芸要如何處置這件事。
凌芸絲毫不爲所動,只是對軒哥兒說:“傻孩子,你本不願給,爲何最後又給了?”
軒哥兒一臉不服氣:“是祖母非逼着我給的。還說,若是我不肯給,就不是好孩子,不孝順祖母,忤逆祖母。又還說軒哥兒是好孩子,行事一向大方,表弟又不是外人,怎的連個玉佩都捨不得的。我說我不是捨不得玉佩,而是這玉佩是外祖父賞給我的,怎的平白給了表弟呢?祖母就說,外祖父賞我的自然就是我的東西了,由我自己作主就是了。然後姑姑身邊那個討厭的嬤嬤就強行把玉佩拿過去了。我原想想搶回來的,不過也知道事情不能鬧起來,只好先忍氣先吞聲了。”
路玲玲笑道:“唉喲,我的小寶貝,小小年紀居然就知道家醜不可外揚了,還知道忍氣吞聲,不簡單呀。”
徐璐也笑着誇讚:“是呀,簡直是孺子可教矣。”
凌芸摸了摸軒哥兒的頭,笑着說:“你做得很好。那種情況下,你確實不該把事情鬧出來。否則不管你有理沒理,都是你不懂事了。你選擇忍氣吞生,日後徐圖圖之也是可以的。但我想,你應該還有更好的法子。”
軒哥兒睜着一雙大眼:“孃親,孩兒還能別的好辦法不成?孃親快教給孩兒吧。”
凌芸笑得溫柔:“傻孩子,你應該知道,會哭的孩子纔有奶吃。你大表弟喜歡哭,你怎的不去哭呢?哭你祖母偏心不疼你。對上你祖母和姑姑那樣的人,什麼禮儀謙遜都是行不通的,你就要比他們更豁得出去才成。”
軒哥兒似懂非懂,最後似乎明白了什麼了。
“我現在就去把玉佩要回來。”軒哥兒全身充滿了鬥志。
凌芸笑道:“你要怎麼去要?明着要你大表弟肯定是不會給的。因爲你已經送了他了,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呢?”
軒哥兒大聲說:“孃親放心,我就算不能要回玉佩,也要姑姑身上一件好東西。”說着就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凌芸又好氣又好笑,讓身邊的楊嬤嬤跟過去,並吩咐:“見機行事,若是軒哥兒佔了上風,你就不必管。若是軒哥兒被拿捏住了,你就趕緊上去打圓場。”
楊嬤嬤匆匆離去。
凌芸轉頭對徐璐二人笑道:“讓你們見笑了。”
路玲玲說:“我家大小姑子加起來都沒你這個小姑子鬧騰。”雖然不大待見大姑子,但小姑子們都還是不錯的。
徐璐則笑着說:“這麼說來,我是最幸運的。”
路玲玲瞪她:“果真是憨人有憨福呢。”
徐璐得意一笑,說:“你這個馬屁倒是拍得不動聲色。”
凌芸大笑。
路玲玲瞪了她一眼,看着凌芸:“這樣的人,我不信你就當真忍得下。”
凌芸也樂呵呵地說:“純當看笑話吧。這些年來,我一直隨外子外放,她想佔便宜怕也是沒法子。這回嘛,也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說笑間,時光就悠悠而過。
而軒哥兒去找官令菲的事兒也有了初步眉目。
軒哥兒並未去找官令菲,居然跑去了外院,找姑父齊燁,要了一個比羊脂玉更加有價值的珊瑚石制的壓袍玉佩。
還又把官令菲佩戴的一枚藍田玉要了來。
軒哥兒洋洋得意地說起了他的輝煌戰績。
“……我去了外院找姑父。對姑父說,姑姑借祖母的手,把我外祖父送給我的羊脂玉佩要了去。我是表哥,給表弟見面禮也是應當的。可是,姑姑和姑爺還沒給我見面禮呢,姑父是不是也該給我個見面禮?然後姑父就把他身上的這枚珊瑚玉佩給了我。”
徐璐把玩着通體火紅的玉佩,確實是珊瑚制的,齊家果然是有底蘊的呢。
至於這個女性佩戴的比目玉石,顏色呈栗子黃。其色澤純正,也能值不少的錢。
“……這塊黃玉,是姑姑給我的。我直接對姑姑說:‘我都把外祖父賞的羊脂玉佩給了大表弟做見面禮,可姑姑是長輩,也該送我見面禮纔是。姑姑,您給侄兒的見面禮呢?’祖母就斥責我,說我沒大沒小,怎能向長輩索要見面禮呢?太不懂事了,還說娘出自公卿之家,居然連小孩子都沒教好。我就大聲說:‘可是剛纔姑姑不也向我索要見面禮了麼?還要了我外祖父賞給我的羊脂玉。姑姑是長輩,長輩都可以向晚輩索要見面禮,爲何晚輩不能?祖母,您說是不是?’然後祖母臉就板了起來,說孩兒反了天,敢頂撞起長輩了,要對孩兒施行家法。屋子裡的客人就趕緊勸着祖母,說我說得很有道理,既然長輩都能向晚輩索要禮物,晚輩自然也是可以的。還要姑姑給我見面禮。姑姑全身搜了下,說暫且沒有合適的禮物給我,下回補上。我就指着她身上的比目黃玉佩,說就要這個。姑姑捨不得,說這是祖母送給她的。不能隨意送人的。我就大聲說,我連外祖父送我八歲生日的貴重禮物都給了大表弟,姑姑居然連這麼個見面禮都不肯給我,看來心裡是沒有軒哥兒。然後我就佯裝哭泣。姑姑沒法子,只好把玉佩給我了。孩兒拿着玉佩就趕緊跑了。”
徐璐和路玲玲同時爆笑出聲,想不到,這軒哥兒居然還有如此腹黑的一面,真的太可愛了。他才八歲好不好,居然就能使出一箭雙鵰之計,實在是厲害。
凌芸又是好笑又是驕傲,摸着軒哥兒因跑動而汗漬的臉兒,說:“雖說你佔了上風,可你姑姑必會對你懷恨在心,若是你姑姑再在你祖母面前說咱們的壞話,你祖母還道是我教你的呢。”
軒哥兒大聲道:“娘不用擔心,孩兒已經與祖母說了,說是路姨教我的呢。”
路玲玲愕然道:“什麼,你居然,居然把我拉下水?”
這熊孩子。
軒哥兒笑嘻嘻道:“剛纔軒哥兒瞧姑姑百般巴結着路姨,所以軒哥兒就靈光一閃,乾脆來個狐假虎威。反正姑姑就算知道是路姨教唆的我,她也不敢找路姨麻煩的。路姨,您就可憐可憐軒哥兒吧?”
凌芸斥責了軒哥兒,又向路玲玲道歉。
而徐璐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凌芸說:“這小混蛋,哪來這麼多鬼主意。”
路玲玲也是哭笑不得,扭頭對凌芸說:“你這小子可了不得,將來可出息呢,得好生教養。只是日後切莫再借我狐假虎威了。”
正說着,楊嬤嬤就進來凜報,剛纔在老太太屋子裡的客人要走了。並請示凌芸,需要出去相送麼?
凌芸站起身:“來者是客,自然是要相送的。”於是就出去送客了。
客人很是憐惜地讓凌芸不必相送,凌芸依然把她們送到了壽安堂外頭,這才折了回來。
官家的客人幾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外院還有兩人還在吃酒行令。
官令菲還沒走,坐在老太太的羅漢底下頭,正垂着頭,肩膀一聳一聳的。
凌芸佯裝沒有瞧到,一進入屋來就高聲道:“老太太,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晚飯咱們就簡單吃些可好?咱們家底薄,還是不要浪費了。”
官老太太面帶怒色,剜着凌芸,可到底沒法子發作,僵硬地點頭:“你是當家主母,你安排便是。”
凌芸便出去了,高聲吩咐着下人,在壽安堂擺膳。
這時候,路玲玲和徐璐也過來向老太太告辭。
老太太看着這二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可自己女兒剛纔到底做了丟人的事,也不好說什麼,佯裝挽留兩句,便說着:“那路上小心些,老婆子就不相送了。”然後吩咐凌芸親自送她們出去。
路玲玲和徐璐不約而同地看着把臉垂得低低的官令菲,和官令菲的小姑子,齊麗綺。
路玲玲看這對姑嫂非常不順眼,就一邊捋了耳邊的鬢髮,邊走邊對徐璐說:“前上十二衛統統李澄析家的六閨女,你可知道?”
徐璐笑道:“知道呢,在孃家時,見天的佔嫂子的便宜。雖只見過一面,卻是印像深刻呢。”
路玲玲就說:“這個李六在孃家仗着有母親撐腰,可沒少佔幾個嫂子的便宜。可惜嫁到衡國公府,顧家很快就敗落下去,這下子可就神氣不起來了。在顧家也無人把她放眼裡,回孃家呢,如今孃家都是由嫂子當家,纔不甩她呢,連門都不讓進。可憐喲,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後路都給堵死了,活該。”
徐璐說:“所以說,每個媳婦心中都有一杆稱。誰對誰不好,雖面上不說,可心裡卻是一直記着呢。李家那老太太長輩沒個長輩樣,那小姑子也沒個小姑子樣,難怪有今天的下場。”
二人聲音漸行漸遠。
官老太太臉色鐵青。
官令菲臉色脹得通紅,又氣又難堪,卻又委屈得厲害。她自己育有四個孩子,凌芸的每個孩子都有七八個下人服侍,就連那個非官家種的官諾,身邊也有兩名乳孃,數個小廝服侍。自己的孩子統共也才四個下人服侍。害得她每次出門,都弄得手忙腳亂的,根本不敢放開手腳玩耍。尤其見凌芸在官家發號施令,所有奴僕皆恭敬聽命的氣派,就又羨又妒。
她更討厭那個徐氏。
自己好歹還是官家的姑奶奶,都不好指揮官家的奴僕,她倒是好,再是舅夫人,也不至於大赤赤地就把官家的奴才吩咐得團團轉吧。
真要論關係,這徐氏不過是淩氏的舅母子,她還是淩氏的小姑子呢。這淩氏也真是的,一心只向着孃家,也不幫襯着自己的小姑子,一點都不賢惠。
越想越不氣的官令菲,也沒膽量去凌芸那找苗頭,更沒膽子在徐璐面前放肆,也只好在官老太太跟前訴訴苦了。
她也沒有要強行索要軒哥兒玉佩的意思,只是想從母親這兒摳點兒好處罷了。反正母親由兄嫂贍養,無論是爲了名聲還是爲了孝道,兄嫂對母親都不可能太壞,母親這兒的好東西也滿多的。
只是不曾想,母親居然沒有聽明白她的話,就那樣直接向軒哥兒索要起東西來。
官令菲很是後悔。
早曉得母親是這樣的沒腦子,她應該明說的。
也要怪自己,看到軒哥兒那羊脂玉佩就順水推舟,誰知玉佩還沒捂熱呢,就讓軒哥兒弄了這麼大的難堪。當時屋子裡還有那麼多客人。若是傳到齊家去,官令菲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看了官令菲的笑話,徐璐心情大好,回去後,就把這一事兒向武夫人分享了。
武夫人狠是誇讚了軒哥兒,說果然外甥肖舅,這話果真不假。小時候凌峰也這麼應付那羣極品親戚呢。
徐璐就好奇地問起了凌峰小時候的事。
武夫人興致一來,也就倒了不少凌峰的趣事。
……
五日後,官令宸動身前往福建,安國侯府一家子也前去送行。
徐璐又瞧到了官令菲夫婦,齊燁徐璐只匆匆見了一面,就去了外院。而官令菲,比起幾天前,好像憔悴了些,她身邊服侍的人似乎也換了人。
官令菲避開了徐璐的目光,在凌芸面前,似乎也有些討好,不過在徐璐看來,大概是擺慣了高高在上的小姑子架子,陡然要她放下身段,似乎不大適合,無論是臉上的笑容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很是僵硬。
官令宸的表妹衆多,主要是官老太太孃家親戚實在太多了,官令宸的舅母,表娘,表弟表妹們真的很可觀,這些人也身皆不高,但卻有共同的特點,能生。
官老太太有九兄妹,成活了六兄妹,然後這六兄妹又分別開枝散葉來,所以今天徐璐也隨凌芸叫了不少表嬸表嫂表弟妹或表妹。
已婚的表妹足足有十一個,而未婚的表妹,也有四個。不過瞧着這些未出閣的表妹就是全加起來都不及凌芸一半的美貌,徐璐就放心了。
看着這些面容普通說話卻嗲聲嗲氣的表妹們,徐璐不禁又想起了妹妹徐琳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表妹。
那個表妹姓王,自稱是莊家姑母的閨女,早些年,王家老爺子曾與莊老爺子有過口頭婚約。但後來王家舉家遷離京城,十來年沒有來往過,這事兒也就被淡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王家沒落了,王太太領着王表妹,孤苦無依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投靠莊家。
然後,這位王表妹就拿出了當年王家祖父與莊家已逝祖父提過的婚約,想與莊家屢行婚約,想嫁給二表哥莊良。
徐琳沒法子處理這事兒,只好來找徐璐求救。
這也是今日才發生的事,徐璐嘆口氣,只是今日是給官令宸餞行的日子,只好壓下這遭心事兒,等送走了官令宸,就回去處理那所謂的王表妹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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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史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