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是如何都沒想到,李秘竟然成功斬馬,讓他摔落馬背,眼下驚駭得雙手輕顫!
斬馬並非甚麼難事,從古到今戰場上時有發生,水滸傳裡頭的金槍手徐寧,善使鉤鐮槍,大破鐵甲連環馬,甚至於南宋的岳飛爺爺也有以步克騎,破解金人鐵甲連環馬的傳說。
當然了,這些都是傳說或者演義,至於真實戰場上到底有沒有,這個問題卻同樣是肯定的。
不過戰場上斬馬腳又是另一番場面,畢竟是人山人海的戰術,絕非單槍匹馬就能夠做到,李秘之所以成功,完全是因爲膽大心細,敢於拼搏!
別人或許並不曉得,這一手可是《辛酉刀法》裡的絕學!
許多人只知道戚繼光的《練兵實紀》裡提到過這部刀法,卻不知道這部刀法乃是戚繼光創立,而吳惟忠交給李秘的兵法之中,就有《辛酉刀法》的完整修煉法子!
這部刀法也是戚家刀法的源頭,據說是戚繼光大將軍在戰場上繳獲了日本古流劍術秘笈《陰流之目錄》一卷,洞察了日本劍道的奧秘,取長補短,才創立出來的新刀法。
古時日本延續中國唐朝的說法,將武士刀等稱之爲劍,古日本的劍道其實用的都是刀,連日本人都承認,這部《陰流之目錄》便是日本劍道宗師愛洲小七郎的“猿飛陰流”劍術秘笈,這可是日本劍道三大源頭之一的絕世寶典!
爲了配合這部刀法,剋制倭寇的武士刀,戚繼光大將軍又發明了戚家刀,在戚家軍中推廣雙手刀法,才使得戚家軍如此的強大,打得倭寇聞風散膽!
李秘這柄戚家刀乃是一口寶刀,比尋常戰刀要長很多,這也讓他佔了不少便宜,纔敢用如此冒險的方式。
不過也算是有驚無險,終究是將祖大壽斬落馬下,此時李秘左手寶劍右手刀,而祖大壽連斬馬劍都被李秘給斬斷了,滿臉驚恐,哪裡懂得如何應對。
當他看着那張染滿鮮血的鬼面,彷彿被勾起了無數個噩夢一般,當李秘朝他緩緩走過來之時,祖大壽卻如何都生不出力氣來!
“還要再打麼?”李秘如此問着,而祖大壽的眸光,卻只是閃爍地迴避,不敢正視李秘那張鬼面。
他連親口說出認輸二字的勇氣都沒有,直到李秘高舉手中寶劍,主裁舉起裁判旗之時,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彷彿在爲不需要跟李秘再打而感到萬分慶幸!
李秘回到點將臺下,朝仍舊無法平復心情的楚定王道:“抱歉了王爺。”
楚定王自然知道李秘的意思,他是在爲無辜的天霜馬道歉來了,不過楚定王也知道,在這樣的情勢之下,這也許是李秘唯一的獲勝機會。
李秘不擅長騎射,這在第一輪比試項目上就已經暴露出來,以步戰騎,能夠先聲奪人,最終還獲得勝利,這本身就是極其振奮的一件事,尤其楚定王這種軍事訊息靈通的人士而言。
如今遼東時常受到建州女真人的騷擾,這些後金人時常動用騎兵,若李秘的戰法能夠推廣開來,遼東邊軍的戰鬥力可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是惠及萬千邊民邊軍的大事,似李秘這樣的人才,難道還不如一匹馬值錢麼?
“無妨的,本王倒是想問問,你這刀法,可是戚繼光的辛酉刀法?”
李秘也沒想到楚定王竟然如此識貨,不過看了看康老太君,李秘心中也就恍然了。
康老太君是個高手,而且對軍伍瞭若指掌,戚繼光的辛酉刀法曾經在戚家軍中大力推廣,而後戚繼光到了北面去,也將這套刀法帶了上去,所以軍伍中的老悍卒,都該是看得出來的。
只是這些普通軍士修煉的都是戚繼光簡化之後的辛酉刀法,統共也就那麼幾招,而李秘所學,確實這套刀法的完整版本!
“王爺好眼力,這正是辛酉刀法。”李秘也不隱瞞,如實回答道。
楚定王難免有些疑惑,接着朝李秘問道:“你一個蘇州府九品知事,又如何習得這套刀法?”
楚定王這麼一問,康老太君也有些疑惑,雖說她比楚定王更早一些認識李秘,但對李秘的底細也沒有太多的追究,此時也有些期待答案。
事到如今,也該是時候拿點底氣出來了,於是便朝楚定王道:“本不該提及義父名諱,不過王爺問起,在下也是斗膽,備倭副總兵官吳惟忠是我義父,也是我的師父。”
李秘此言一出,楚定王和康老太君頓時變了臉色,吳惟忠算是目今爲之傳承戚家軍的第一人,戚繼光的戰法和戰術乃至於發明創造的軍械和兵法策略等等,直至今日仍舊在軍中沿用,吳惟忠在軍方的地位和身份也是可想而知,否則也不會被陛下欽點爲副總兵官了。
“原來是雲峰將軍的義子,本王倒是眼拙了……”
康老太君也在一旁道:“老身早年間與吳汝誠也有過一段交情,前兩年還想與他結親家,他有個幼女叫吳白……”
“吳白芷。”
“是,叫吳白芷,老身還想着能不能與我家純俠結個對兒,沒想到你竟然是他義子,也真是湊巧得很……”
李秘見得康老太君說得如此,也笑了笑道:“老太君這是想把純俠許配給我,一續前緣麼?”
李秘這玩笑也是讓康老太君愣了愣,旁邊的楚定王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康老太君反應過來,不免瞪了瞪李秘,嘴角卻也浮現出笑容。
她雖然是康家之主,又是個女流之輩,但到底是豪邁之人,又豈會經不起這種玩笑,倒是李秘竟然敢在她和楚定王面前開這種玩笑,心胸魄力果真不同尋常。
此時點將臺下也就趙廣林和熊廷弼,這兩人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李秘也不需要顧忌。
祖大壽有些灰頭土臉地走了回來,見得楚定王這邊與李秘談笑風生,也頗不是滋味,待得他們說完了話,纔敢上前來,朝楚定王道。
“丁十六技高一籌,祖大壽甘拜下風……”
楚定王本就覺着祖大壽太過傲氣,仗着一個總兵官的爹,完全不將南方士子放在眼裡,甚至還質疑賽制不公平,起初楚定王倒也不會跟小輩一般計較,畢竟北人性格直爽,心直口快。
可李秘同樣也有個總兵官的爹,人家就能夠從一開始就低調內斂,若不是使出這辛酉刀法來,只怕李秘還要一直隱藏下去。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李秘本來與祖大壽不是一個層次,也不好比較,可暴露身份之後,李秘與祖大壽的差距也就小了,這麼一比較,祖大壽也就落了下乘,非但技不如人,連人品也都比不上李秘了。
楚定王畢竟是堂堂王爺,必須保持公允,此時也寬慰祖大壽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勝不驕敗不餒,纔是長久之道,這場失利於你而言未嘗不是好事,所謂知恥而後勇,本王也希望你能夠走得更遠,不負乃父寄望。”
楚定王不愧是站在高處之人,此番話既隱晦地點出了祖大壽過於驕傲,太過依賴父輩的威望,又沒有傷他自尊,而是勉勵他勸解他,祖大壽也終於是深深點頭,退到了一旁。
康老太君也佩服楚定王的手腕,此時便由衷說道:“王爺今次舉行選拔,果真是羣英薈萃,老身也是心悅誠服了。”
楚定王得意地笑了起來,卻又謙遜地擺手道:“老夫人切莫如此,說得本王都有些赧然了,那個……丙十三和丙十一,該你們登場了,這時辰也不早了,還是做點正事吧。”
趙廣陵聞言,也是搖頭道:“我已經跟他打過一場了,可不想再跟他再撕扯,這渾身馬血的,看着就嚇人。”
趙廣陵此言一出,倒是讓熊廷弼有些皺眉,因爲趙廣陵說不想跟李秘打,言外之意是他一定會贏過熊廷弼了!
其實趙廣陵也並非全是這個意思,他其實也是在想,熊廷弼是與李秘穿同一條褲子的,所謂成人之美,熊廷弼該是知道的。
李秘此時已經筋疲力盡,風頭也不能再大了,這個時候若他們認輸,放棄比拼,李秘就能夠在這次比鬥項目上奪得魁首頭名。
熊廷弼已經在步射項目奪了魁,能不能打得過李秘另外再說,這技擊項目的魁首之名讓給李秘又如何?
橫豎連他趙廣陵這個外人都認輸了,他熊廷弼又怎會反對?
然而熊廷弼卻朝趙廣陵道:“你贏不了我,我也不會認輸,兄弟是兄弟,比試是比試,豈能混爲一談,你不想打就認輸,我來打!”
趙廣陵也是氣惱,朝熊廷弼道:“真是不開竅的呆子!既然你這麼倔,小爺就陪你打,打到你服氣!”
楚定王也覺着有意思,對熊廷弼的堅持也非常的讚賞,便朝二人道:“既是如此,那便下去換裝吧。”
二人相視一眼,眸中滿是戰火,與楚定王行禮之後,便隨着軍士下去,沒多時就換了戰甲出來。
熊廷弼猶豫了一下,走到李秘跟前來,卻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李秘笑了笑道。
“芝岡兄不必多言,我瞭解你,所以也諒解你,若你認輸,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熊廷弼了,這趙廣陵來路邪門,修習的是俞大猷將軍的太祖拳和荊楚長劍,長短皆精,攻防兼備,你可要小心些纔是。”
熊廷弼本還擔心李秘不理解他,沒想到李秘非但體諒他,還低聲提點他,心頭難免溫暖,朝李秘抱了抱拳,這才走到了校場上去。
李秘看着二人的身影,也非常期待這場比試,可就在此時,他卻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的甲裙!
李秘低頭一看,但見得主席臺下的幔帳裡頭伸出一隻白皙的小手來,半個小腦袋可不是楚定王那寶貝兒子朱蘊鐸麼!
這小傢伙早幾日夜裡,與歸寧郡主等人到會館去,李秘也是見過的,按說他不該認得李秘纔是,怎麼會在桌底下拉李秘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