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定王的疑問,李秘內心也開始深思,他總不能將事情真相都告之對方,更不能將朱華篪的陽奉陰違給說道出來,否則計劃都被破壞了。
思慮了片刻,李秘也是穩了穩心神,朝楚定王道:“王爺,王府雖然護衛力量不差,但三番五次讓人縱火,便足以說明問題。”
“雖然下官還沒能查出甚麼眉目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歸是沒錯的。”
楚定王盯着李秘好一會兒,才舒緩下來,朝李秘點頭道:“你說的是一點也不差,繼續與本王說說,若是你來做這件事,該如何調配。”
李秘也不再遲疑,朝楚定王道:“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最要緊還是暗度陳倉,所以王爺要選拔最信得過也最得力的干將,暗中護送皇銀,而明面上則大張旗鼓虛張聲勢,場面要大一些,那些武舉士子也一併跟着,如此才能起到瞞天過海的作用。”
“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那就是不能欲蓋彌彰,過猶不及,明面上的護衛力量,必須有王爺的親信,或者旁人看來是親信才成。”
李秘如此一說,楚王也哈哈一笑道:“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小子眼光夠毒辣,心性也果決,確實是成大事的料子!”
“王爺謬讚了,下官可不敢當,不知王爺打算何時出發?”李秘聞言,也是隨口一問。
楚定王似乎也經過了深思熟慮,朝李秘道:“我已經讓人在準備了,王守仁這狗東西雖有萬般不是,但他與京師來的大太監都是極好的迷障,讓他們一道護送明面隊伍,是最合適不過的。”
“橫豎他們也着急,眼下又將近年關,如果天氣尚可,演武過後便上路吧。”
李秘聽得如此,也點了點頭,卻又聽楚定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這趟皇槓說不定還能將那兩個兇徒給揪出來。”
“熊廷弼的策略也是不差,雖然將王府鬧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但到底也是有些效果的。”
李秘也有些明知故問,朝楚定王道:“雖然熊廷弼的計策不錯,但到底還是沒能抓住那兩個兇徒,王爺所說的效果在哪裡?”
楚定王見得李秘竟在這件事上迷糊,也有些得意,畢竟他堂堂楚王,心思全都讓李秘猜透了,也是傷自尊的事情。
眼下有李秘不解之處,他自是要賣弄一番,奪些面子回來,當即朝李秘道。
“他的策略是好的,但沒能逼出那兩人,反倒是好事,因爲這反倒要說明,此二人與王府內賊有着極其緊密的關聯,便是這等逼迫,全民動員,整個王府刮地三尺,他們都仍舊藏匿着,足見王府內賊之猖獗!”
“若他們聽說本王要送皇槓入京,必然會有所動作,屆時非但能夠暗度陳倉,說不得還能順道將內賊一網打盡!”
李秘其實早就想到這一點,只是給楚王留點面子,纔沒有獻策,此時也是奉承一句道:“王爺果是神機妙算,下官也是佩服。”
得了李秘的吹捧,楚定王也是心花怒放,雖然他位高權重,但畢竟只是箇中年人,還做不到老狐狸那等深沉,臉上便表現出得意來了。
“你讓熊廷弼等人繼續鬧騰,過兩日本王便舉行演武,而後便送皇槓隊伍出城,今番演武也讓他們好生籌劃,勝出者可隨皇槓隊伍一道北上,也算是個彩頭。”
楚定王雖然說得輕巧,但李秘也非常清楚,明面上的隊伍極有可能遭遇到劫槓,具有着不小的危險,讓這些武舉士子隨行,不過是想利用這些士子來對付劫槓的賊人罷了。
不過李秘也沒有說破,而是應承道:“大人所言極是,不過下官以爲,這些武舉士子畢竟沒甚麼實戰經驗,不如讓江夏知縣關成仁領一隊官兵,打個埋伏還好些。”
“既然要引蛇出洞,就該早早籌謀,若出了武昌地界,也就不好辦了……”
李秘是有心要提拔關成仁,當然這也只是一方面原因,甚至是最小的一個原因。
楚定王也有些詫異,不知李秘爲何要挑關成仁,畢竟放眼整個武昌城,最不值錢的也就只有關成仁了。
“你與關成仁有舊情?”
李秘也有些尷尬,朝楚王老實答道:“只是一面之緣,並無深交……”
“那你又爲何偏偏舉薦他這芝麻綠豆的縣官?整個武昌城有三司衙門,有總督衙門,還有巡撫衙門,隨便哪一個不比關成仁強?”
面對楚王的疑問,李秘卻並不直接回答,而是朝楚王問道:“王爺,今次司禮監大太監和王守仁等人過來檢點庫房,不知是誰帶的路,又是誰提供的幫手?”
楚定王聽聞此言,也是恍然大悟!
是啊,上頭來人檢點庫房,可不是湖廣巡撫和巡按等人發派人手“爲虎作倀”麼?
這些人雖然手握權柄,但到底無法爲他楚王所用,可關成仁卻不同,此時隱秘,關成仁絕對不敢泄露,對他而言,又是個難得的立功機會,他必然會戮力賣命,用李秘的話來說,江夏知縣關成仁纔是真真物美價廉,性價比最高!
“既是如此,這個人情便由你去賣吧,勞煩你走一趟,將細節處都說與關成仁知曉,具體如何埋伏,你也一併叮囑他,回頭來跟本王打聲招呼便成了。”
李秘也不含糊,點頭應下,離了楚王,便漏液來到關成仁這邊,將事情都說與他知曉。
關成仁與李秘也是有些牽扯,早先在康純俠那樁事上,關成仁也是一路見證,人倒是不賴,就是官職尷尬,有心無力罷了。
李秘將這差事交給他,關成仁也是受寵若驚,他看起來是個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性子,但任誰在他這個位置上,相信也無法做得比他更好。
眼下機會終於來了,關成仁又豈能放過,當即便給李秘表態,希望李秘能夠回去轉告楚定王,此事定然不教王爺失望!
從關成仁那處回來之後,李秘又給楚定王覆命,雖然熊廷弼仍舊與祖大壽等人在王府裡頭鬧騰,但終究沒能把藏匿的兩個兇徒給逼出來。
如此到了十一月最末,楚定王終於召集了護衛軍,在都司湖準備操演,並召回了所有武舉士子,登船參加操演。
誠如早先所言,朝廷眼下在備倭,對付日本國必然是海戰爲主,所以將此也納入了武舉的考試內容當中。
相較之下,南方士子比北方士子優勝的地方,或許是他們從小就見過船坐過船,不暈船罷了。
畢竟水師的船隻可不是一般人能夠上去的,所以即便是南方的士子,真正接觸到水師的機會也不多,更漫提上船與水兵一道操演。
也正因此,楚王演武才吸引了南北各地的武舉士子,不遠千里也要過來長見識。
湖北乃是千湖之地,這武昌城內也是水道縱橫,王城幾乎將整個高觀山都囊括其中,城中原先有九個湖,不過經過了這麼多年,有些湖泊也漸漸縮小消弭。
楚定王本來要將水師演練放在城外大湖舉行,不過眼下寒冬臘月,水兵也有些吃不消,也就縮小了規模,只是用小船進行小規模的演練,將戰陣操演放在沙盤上舉行。
他將都司湖和滋陽湖貫通起來,讓士子們登上小一些的戰船,模擬操演如何登船,如何利用船體來掩護以及攻守等等。
雖然規模小了,但更加緊湊,內容也更加真實而不空泛,諸多武舉士子也是大開眼界。
不過祖大壽等幾個遼東士子,卻是出現了嚴重的暈船狀況,雖然勉力支撐,但到底是有些狼狽。
操演的空隙,楚定王又組織了火器的比試,畢竟戰船上有火炮,大明朝的海船火炮,那可是威震天下的,同時代的西班牙無敵艦隊和荷蘭人的皇家艦隊,見到大明海船那都是繞道走的。
武舉士子們對火槍也不是很陌生,畢竟很多都是將門子弟,對於神機營裡的火器也有所瞭解。
但瞭解也終歸只是瞭解,外出打獵,他們更願意用傳統弓箭鷹犬,而不是提着火槍。
因爲火槍會冒煙,聲音也大,會驚嚇獵物,更重要的是,當時的火槍炸膛率很高,神機營不少神槍手最後都變成獨眼龍或者瞎子,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而且常年瞄準,又要被火繩的火星子濺射,即便不是獨眼龍,視力也會漸漸下降,或者一隻眼大一隻眼小。
又鑑於火槍的危險性,這些高貴的將門子弟就很少摸槍,與尋常百姓一般,對火槍有着既嚮往又畏懼的心理。
這場比試也毫無懸念,由李秘拿下了魁首!
眼下李秘已經成了楚定王身邊最爲炙手可熱的人物,各種行動都有李秘的蹤影,楚王甚至還讓李秘來組織武舉士子,所以李秘奪魁,衆人也見慣不怪了。
趙廣陵雖然風流無敵,熊廷弼低調而頑強,祖大壽傲慢高張,但要說起今次演武前的比試,風頭最盛的,反倒是起先最不起眼的李秘!
各家弟子眼下也都已經調查清楚李秘的底細,起碼他們自認爲是非常清楚了的。
只是他們仍舊有些想不通,李秘即便是傍上了吳惟忠,但與吳惟忠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又不在吳惟忠的駐地訓練,更沒有與吳惟忠一道入京。
他又是如何能接觸到火器,並且訓練出如此嫺熟而精準的槍術?
人總是因爲神秘而強大,因爲不知底細,旁人就會心生忌憚,李秘也因爲火槍比試的奪魁,而使得這些武舉士子終於是心服口服!
若說早先他們認爲李秘是個阿諛奉承之輩,才博得了楚定王的好感和賞識,可如今回想起來,李秘除了騎射之外,其他方面根本就不比任何人弱!
演武持續了三天才結束,南北士子們也是大開眼界,心中更是躊躇滿志,恨不得明日睜眼便是開春的武舉考試,也好到戰場上去建功立業!
而李秘卻沒有這樣的激盪,因爲他知道自己不是打仗的料,今番參加武舉也並非爲了打仗,所以反而成了最淡定的一個。
眼看着演武已經結束,楚王也開始籌備獻銀之事,李秘也終於把索長生給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