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還在不斷持續,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彷彿水面上升起一個個太陽一般,照亮了水底數米深度!
領航船就如同狂風之中的一片落葉,輕易就被掀翻了。
李秘落水之後,沉重的鎧甲便如同海神的魔爪,將他往黑暗的海底不斷拖扯!
各種木頭或者銅炮之類的雜物砸落到水裡,藉着爆炸的亮光,李秘看到不少倒黴的領航員都被砸碎了腦袋,甚至有大半個腦袋從李秘眼前漂過,帶着長髮的頭皮觸目驚心!
不過留給李秘的時間並不多,雖然他的龍虎山秘術已經登堂入室,水下憋氣比尋常人要長,甚至比經驗老道的水手都長,但任由這鎧甲拖進去,憋氣並不致命,強大的水壓纔是最致命的!
這港口能夠停泊聖弗朗迭戈號這也的鉅艦,水深自是不消說的,若真讓鎧甲拖進去,只怕李秘想要浮起來就難了!
關鍵時刻,李秘抽出短刀來,快速切割着鎧甲的繫帶,也虧得史世用提前做了些手腳,李秘也沒費太多時間,便將鎧甲給脫了下來。
沒了鎧甲的束縛,李秘也是一身輕鬆,本想浮出水面,頭頂的光亮仍舊在不斷閃耀,足見爆炸還在持續。
與其浮出水面去面對連鎖爆炸,還不如呆在水底安全,更何況不斷有殘肢斷足從水面上沉下來,那些木頭和銅炮之類的,因爲爆炸而被掀飛,最終落入水裡。
李秘非但沒有浮出水面,反而往深處下潛了一段距離,因爲水越深,阻力就越大,這些重物落下來,就不會砸傷李秘了。
眼下已經是中秋,海水很冰涼,越深便越涼,這種冰涼可不同一般的低溫,這種冰涼彷彿帶着某種魔力,不斷往你的皮肉筋骨裡鑽,就好像水底的黑暗之中,潛藏着無數怨靈,想要分食你的靈魂一般。
也虧得李秘道心通明,心智堅韌如磐石,上面彷彿荒古時代,天上懸着九個太陽,而李秘卻如千年老龜一般,懸浮在水底,偶爾才從鼻孔生出一兩個小小的氣泡來。
李秘起初還在默默估算着自己閉氣的時間,可漸漸地入定之後,反倒忘記了這樁事,彷彿水底也變得暖和起來了一般。
直到外頭的爆炸終於平息下來,李秘才慢慢睜開眼睛,浮出水面來。
但見得水面上到處是鉅艦和海船的殘骸,屍體和各種雜物佔據了水面,根本就看不到一點點空隙。
港口徹底被毀,大火還在繼續燃燒,吞噬了口岸之後,不斷往銅鳥山的方向在蔓延!
岸上的人不斷哭喊尖叫咆哮,傷者哭天喊地,倖存者嚇得失魂落魄,救援的人手忙腳亂,不知該下水救人,還是先把岸上的大火撲滅!
若是以前的李秘,見得這人間煉獄一般的場面,心裡肯定會後悔,會心痛,但現在他卻只是冷漠地看着這一幕。
因爲他知道,自己不這麼做,這些人就會入侵大明,到時候陷入人間煉獄的,就是大明的百姓,就是他李秘的同胞!
與李秘一道落水的領航員也有幾個倖存了下來,正在水裡呼喊,李秘本不想理會,然而他卻看到了有些奇怪的事情。
其中一名領航員已經受傷,腦袋上全是血跡,但他卻拖着一具屍體,李秘微眯眼睛,用力一瞧,便認得那屍體是被他砍死的領頭人。
李秘本想就此離開,可想了想卻是遊了過去,那領航員見得李秘,正要呼救,卻是認出了李秘的臉面,丟下屍體便拼命遊開了。
李秘接着那屍體,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真把那金銀銅人偶信物給翻了出來,也難怪這領航員會拖着這屍體,原來竟是爲了這個!
這些領航員是唯一見證了整個過程的,若說是張樑放的火,估計不會有人相信,他們回去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寧可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把屍體拖回去,只要張樑的信物在他手裡,一切才能解釋清楚。
可惜他運氣不好,終究是讓李秘截了個胡,李秘也沒再停留,深吸一口氣,再度潛入了水中。
這次炸港有驚無險,李秘卻沒打算就此離開,外頭是茫茫大海,他又無船隻,還能去哪裡。
若是往港口方向,且不說水中全是障礙,單說便是到了港口,大部分守軍都會往港口這邊涌,即便混亂,但整個港口區肯定會戒嚴,他也出不去,危險性還是比較高的。
所以李秘打算繞過港口,從側面登岸,而後去協助銅鳥山的夥伴們!
李秘游泳技術不算太好,但勝在閉氣功夫非常好,潛游了好長一段,才浮頭來換氣,如此遊了小半個時辰,纔算是離開了港口的範圍,順利登了岸。
李秘一身溼淋淋,也不敢多耽擱,走了一段,前頭髮現有民居,不過居民應該都被徵調去滅火救人了,屋子裡空無一人,李秘便換了一身乾爽衣服,這才繼續往北。
也誠如李秘所想,本土軍民都到港口去救援,一路上碰上的盡是四處聚集過來的守軍。
這些守軍有醉醺醺的紅毛鬼,跑沒幾步就摔個大跟頭,也有太平道的僧兵,紀律嚴明,三五成羣,滿臉殺氣。
李秘在龍虎山和黑牢裡的沉積可不是白搭的,又是孤身一人,潛藏起來也容易,速度也就不會太慢。
到了銅鳥山的山腳下,擡頭看時,便見得那座半山腰上的軍械庫堡壘。
想來設計者也是用心良苦,知道火器和火藥容易受潮,纔多費了人力物力,將軍械庫建造在了半山腰上。
因爲港口發生了大爆炸,軍械庫這邊居高臨下,看得是一清二楚,所以山腳的關卡如今集聚了大量的守軍。
李秘躲在暗處觀察了一段時間,並非發現趙司馬等人的蹤跡,這也說明他們應該是已經潛入到軍械庫了的。
因爲他們乘坐的是小艇,雖然沒有使用風帆,但衆人齊心協力,又都是老水手,划船的速度應該不慢。
現在已經戒嚴,李秘也沒法正面進入,上山的道路就只有這麼一條,其餘三面臨海,而且都是懸崖,李秘即便能夠游到那裡,想要攀爬懸崖峭壁,也是費勁。
更何況懸崖下方都是礁石,礁石之上附滿了各種牡蠣之類的東西,鋒銳得與刀刃無異,李秘如今赤着雙腳,除非他刀槍不入,否則根本就站不住腳。
若是張樑的鎧甲還在,或許還能騙進去,可鎧甲早就丟到海底去了,李秘不可能再返回去,更不可能重新撈上來。
然而趙司馬等人若是順利,此時早就該引爆軍械庫了,遲遲不見動靜,只怕是遇到阻礙甚至是危機了!
李秘咬了咬牙,切下一塊衣角來,矇住了臉面,便往山下的關卡走去。
他手裡有大般若長光,適才又從領航員那裡取回了人偶信物,想要騙過這些守軍,應該是有可能的。
打定了主意,李秘便站直了腰桿,一步步走到了關口這邊來。
守軍見得黑暗之中走出一個人來,當即唰唰鏘鏘抽出刀劍,也有舉起了火槍的!
“站住!甚麼人在哪邊!”
他們也謹慎得很,不敢上前來驗看,估摸着他們也有暗號之類的,若是友軍,想必早就該開口。
李秘對此一無所知,哪裡能應對,當即舉起了雙手來,試探着一步步走了過去。
高舉雙手畢竟是善意的表現,這些守軍雖然如臨大敵,但也並未發動攻擊。
臨近了才發現李秘蒙着臉,這些人當即蓄勢待發,下一刻說不得就要把李秘給格殺了!
李秘不得不開口,儘量學着張樑的語氣道:“怎麼,連本座都殺?有此等本事,全都滾去港口啊!”
張樑有着自卑的心理,畢竟他是老三,不如張角那麼神聖,也不如張寶那麼強大,所以爲了維持自己的權威,總是戴着鹿角盔和麪甲,所以很多人其實並未聽過他的真實聲音。
守軍聽得如此,也是謹慎起來,畢竟敢自稱本座的,也是屈指可數,更何況已經有人認出李秘腰間那柄大般若長光來了!
張角之所以將這口刀賜予弟弟張樑,可不是因爲有多疼愛這個弟弟,而是因爲這是天皇御賜的寶刀,人人都認得的絕世寶刀。
把這口刀交給自家弟弟,即便自己不在身邊,也能保證張樑可以發號施令,所以這些守軍幾乎都認得這口刀。
李秘也是趁熱打鐵,將那人偶信物給丟到了地上,朝這些人道:“怎麼,連本座都要搜身不成!”
這火光一照,衆人都看清楚了那人偶信物,便一個個都跪倒在地!
李秘抽出大般若長光,朝衆人道:“港口已經陷落,爾等卻龜縮於此,毫無作爲,都想掉腦袋麼!”
大般若長光實在太扎眼,加上這人偶信物,由不得他們不信,當即有人朝李秘稟報道。
“回稟神聖將軍,並非我等膽怯怕死,而是軍械庫上頭有人作亂,眼下弟兄們正在圍殺,我等生怕敵人還有援軍,所以纔在此戒備的……”
李秘也不清楚裡面狀況,正好趁機詐他一回,當即怒喝道:“胡說!這裡成百上千守軍,豈會讓人摸進來,便是些許老鼠摸進來,還需要這麼大的陣仗麼!”
那人也是怕了:“神聖將軍所言不差,只是港口大火,大部分弟兄已經調過去施救了……”
李秘本以爲他們不會調走軍械庫的守軍,沒想到竟然真的調走了!
想來也是因爲爆炸實在太過驚天動地,而聖弗朗迭戈號太過重要,若不調派足夠的人手來搶救,只怕紅毛鬼也不是這麼好應付的。
想通了這一點,李秘也就鬆了一口氣,不過弟兄們還在裡頭被圍殺,李秘哪裡能坐得住!
“小小几個蟊賊都收拾不了,養你們何用!”
李秘這麼喝罵,衆人自是不敢擡頭,李秘便朝他們說道:“繼續把守這裡,除了兄長,誰也不準放進來,否則格殺勿論!”
李秘如此說着,便用刀尖指了指地上的人偶信物,然而這些守軍不敢擡頭,李秘只能用刀頭敲了敲那人的腦袋,後者才識趣地撿起信物,交給了李秘。
李秘收好信物,昂首挺胸走進關口,徑直沿着唯一的山路,往半山腰的軍械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