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蘇亭神色複雜的略以猶豫,片刻,又道:“只怕孩兒沒有機會呀。”
“機會,隨時都有,你且等着便是。”
如來時一般,慶國公匆匆的就拉上了頭頂的兜帽,離開的營帳。
轉眼,又是一夜。
“還有兩日,他便回來了。”
撇除她平日硬朗的作風,私下裡的楚行雲,多愁善感的像個婆婆媽媽的老姑娘,總愛自言自語的數着日子。
她甚至不敢去刻意的想念什麼,膽怯的又像個初識情愛的小姑娘。
糾結!
“孔離回來了。”
也不知誰說了一句,楚行雲回頭,就見孔離風塵僕僕的繞過衆人,來到了她的跟前,恭敬道:“稟侯爺,您吩咐的東西,都已經找到了,這次,也虧了上官家的鼎力相助。”
提到上官二字。
旁邊的唐糖,下意識的就擡了擡頭。
楚行雲苦笑。
她正欲言說什麼,就聽孔離滿面氣憤的又道:“……那軒轅凌實在可惡,屬下在沿路回來的時候,發現朝廷正在廣貼公告,昭告天下,說侯爺您已經落網,現……正被吊於城樓示衆……”
說着,孔離險些氣紅了臉。
楚行雲無所謂的撇了撇嘴。
“我這不是好端端站在這裡嗎?”
軒轅凌如此做的目的,她多少能猜出點什麼,只是……她不覺凝眉深思。
……
距離北燕京城,數十里外的官道上。
寒風嗚咽,正是一天中,沿路茶攤客人最蕭條的時候,可儘管如此,依舊還是有散漫的客商,貪這一時的暖意,盤坐在火星紛揚的爐火旁。
侃侃而談。
“……想不到我北燕,堂堂一代忠烈之後,竟落得個如此悽慘的下場……聽說,還是位英姿颯爽的女侯爺。”
“可不是的說,這天家之事,就跟評書上說的一般,今日榮華富貴,明日便血濺五步……”
“……”
“咣噹……”
那正說的開懷的人,冷不防身後陣陣寒氣襲來,肩膀就被一隻鋼鐵似得手掌,猛一個提溜,站了起來。
倉皇回頭看去,就見幾個頭戴斗笠,渾身透着血氣的魁梧身影站在那裡,登時嚇的慌不擇路,結結巴巴的就喊了起來。
“啊……大,大俠饒命……”
“剛纔你們在說什麼?”
那爲首之人,渾身裹在漆黑的棉衣中,看不清樣貌。
原本優雅的嗓音,在他此刻起伏不定的情緒影響下,一字一頓,幽冷的,竟好像從地獄裡傳出的鬼音,大白天,讓人莫名生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
那人嚇的,一時間,竟是說不上話來。
好在一旁的同伴,趕忙機靈的跟着解圍道:“好漢息怒……我們,我們不過是聊了幾句,朝廷的公告……朝廷的忠勇女侯,因忤逆犯上的大罪,被抓獲……現,正掉在城樓示衆……以……”
以警天下。
話沒說完。
又是咣噹的一聲巨響。
腳下攔路的一隻長板凳,被無形中的一股力道,瞬間踢了個粉碎。
衆人根本沒看清這些兇人是怎麼走的,只覺的眼一花,一晃神的功夫,那
幾個渾身漆黑,如鐵塔般的高大男人,連一口熱茶也沒喝一口。
就出了茶棚,打馬而去。
良久。
寒風嗚咽着一吹。
茶棚內的人,呼哧着滿口的熱氣,才覺剛纔的不寒而慄中恢復過來,可想想還是覺的陣陣後怕,“……那人,那人,那人是鬼嗎?”
“鬼什麼鬼……”
在同伴咋咋呼呼的警告中,聲音很快遠去。
整整一日了。
前一日還風聲鶴唳的北燕封鎖的近郊,自天一亮,竟是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軒轅凌穩坐京城,如沉默着的毒蛇,靜靜等待鳳蒼逆賊的異動,只要稍稍有半分線索,他便會毫不猶豫的雷霆而下。
文成帝眼看就要嚥氣,他似乎已經越發的等不及了。
城外,四方軍營,蘇亭亦在等待,他等的是慶國公口中的那個機會。當然,依他的心性,又怎會被慶國公的幾句,虛情假意所哄騙。
他只是在考慮,北燕,究竟誰做皇帝,對自己更有好處呢?
思來想去,越發覺的那個人,更合適一些。
而等待中的,又豈止他二人,天凌長公主在衝動的暴怒後,終於消停了一些,不在如沒頭蒼蠅一般,莽撞的亂衝,而是學會,從楚行雲的本身,尋找起了線索。
終於。
在天色將暗未暗之時,她等來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啓稟長公主,果然如您所料……忠勇侯府名下,有一座農莊,忠勇女侯似乎一直與此農莊,相交甚密,曾近,還不惜爲了裡面的賤民,而大動干戈。”
手下人,將自己所搜查到的消息,如實稟報。
聞言。
枯坐一日的長公主魏凌,蒼白美麗的面容,終於殘忍的笑了起來。
“楚行雲啊楚行雲,你不是向來重情重義,哈哈哈……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有多重情義……傳令,就說那農莊內窩藏罪犯,全部拉出去斬首,鬧的聲勢,越大越好。”
“是。”
消息,像是長了翅膀般,轉眼就飛了出去。
軒轅凌在得知的時候,眉峰,只是微動了動,算是默認了。
但是,想到今夜,可能會是楚行雲的最後死期,軒轅凌發現,他終是無法安然漠視,“備馬,出城。”
“殿下,若是鳳蒼逆賊這個時候有異動……”
心腹手下,猶豫着,想要阻止主子貌似愚蠢的行爲。
但軒轅凌卻冷笑着,回頭道:“這樣,不是很好了?”
他等的便是鳳蒼逆賊的異動。
這北燕京城,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他早就沒耐心,再去一寸一寸的翻找了,或許,今晚會是個契機。
但他們誰都不知道的是,正在有另外一股人馬,朝着北燕京城,迅速靠攏而來。
“駕……”
天凌數千精銳,如暗夜中的鋼鐵洪流一般,浩浩蕩蕩的踏破了原本靜謐的夜色,伴隨着,他們那彷彿與生俱來的破壞力。
“長公主殿下。”
一名隨行的心腹,始終凝眉,有些擔憂的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們不得顯山露水,只等着軒轅永夜回京,便一舉擊殺,可是我們如今……”
“好了,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
長公主魏凌滿面不悅的打斷,道:“聽着,不殺了楚心雲那個女人,本公主心頭惡氣難消,僅此一夜,這一夜過後,本公主再不提此事,全權聽命太子的就是了。”
難得,向來專橫跋扈的長公主,居然也說了句軟話。
可這話……
也罷,來都來了。
那心腹手下也滿面的無奈,也只好認命,依這驢子似得的公主,胡鬧一次。
……
“……侯爺,她們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聾子也聽到了。”
楚行雲嘟囔了一句,漆黑的衣衫,在夜色的籠罩下,得到了完美的隱藏,此刻,聞聲,她迅速低頭吩咐了一句。
“都準備好了?”
“今日風向好,應該沒什麼問題。”
沈洛川低聲一語,目光,也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一口袋東西,疑惑的道:“行雲,這東西真的管用?”
這些東西,都是託上官家的人,搞來的,味道怪怪的,被楚行雲和唐糖一頓折騰,調和成了這種東西。
說能讓天凌全軍覆沒,他有點搞不懂。
但他卻無理由的選擇了相信。
誰知,楚行雲卻說了句凌磨兩可的話,“管不管用,得看天意,目前,一切,不都是在按着我們的計劃進行嗎?”
從他們隱藏起來的時候,楚心雲就料定,長公主魏凌在掘地三尺無果的情況下,必然會在別的地方想辦法。
想不到,真的被她猜中了。
回頭,目光怔怔望了眼身後,已經開始逐漸熄滅百家燈火的農莊,老張頭,老劉頭……那些好不容易,在晚年得到安逸生活的老人,還不知道,他們的家門口,要發生怎樣的驚天變動。
但是,請放心,她楚行雲,一定會盡力保護好她的親人。
“來了。”
也不知誰說了一句。
轟隆隆的馬蹄,已經震下了枝頭上的白雪,不及落地,已經被風吹的四散飛揚。
“殿下,在哪裡。”
遠處,軒轅凌帶着數名親信,緩緩出現在一片高坡之上,舉目望去,白雪皚皚的大地,農莊,在他們這些上位者的眼中,彷彿成了一隻待宰的羔羊。
“……殿下,還在意忠勇女侯?”
他最親信的心腹,忍不住多問了一嘴,可剛問完,他就忍不住後悔的低下了頭。
意外的是。
軒轅凌並沒有生氣,他只是目光悠遠的道:“在意又如何?與真正的江山大業比起來,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麼,本殿下只能說,明年的今日,我會多給她燒些紙錢。”
總不枉,曾在意她一場。
“嗯?什麼味道?殿下小心……”
身旁親信,抽了抽鼻下,想要辨認什麼,卻發現刺鼻得很,“好像,是製作煙花的味道,但是……”
蹙眉猜測的話,還沒說完。
天空,竟就真的亮起了煙花。
“哧……”
“哧哧……”
無數彩色的煙花,不知被什麼人放上了天空,但是這種煙花,卻並不似尋常煙花,看上去溫順,而是充滿了一種暴虐。
在高空中,轟然散開後。
短暫的絢麗後,就化作了漫天漫地的火樹銀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