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他自己心裡有鬼罷了。”
軒轅永夜笑的諷刺。
當初,皇叔也不是沒告誡過他,軒轅永泰,此人眼神閃爍,站姿搖擺,言辭間頗有詭秘,絕非善類。而這種人,居然跟你有如此交情,其行爲必然別有用心,不可不防。
奈何,他只是懶懶一笑,不曾在意,只覺的,他這個皇兄在宮裡,處處受人排擠,遭人白眼,實在可憐,若他在不伸一把援手,他的生活,該要如何過下去啊。
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皇叔一世英雄,那一戰,他亦是遭人阻殺暗算,能將我平安送回北燕,已屬勉強,”軒轅永夜嘆息搖頭,不知是在嘆他中途驟然轉折的命運,還是這些年的所作所爲。
但,楚行雲終於聽出味來了。
“也就是說,所謂暗八部根本子虛烏有,玄機摟前日又遭遇重創,而一直予以你倚仗的玄親王,又……對了,那你給陛……軒轅永泰的那封書信又是怎……”話到這裡,楚行雲忽的想起,這廝一手漂亮的筆墨,驚歎的道:“你仿的?”
軒轅永夜表情無辜的乖乖點頭,“看來你腦袋也不差嘛,不過,皇叔的護龍軍團還在。”
“就說嘛,”楚行雲咧嘴鄙夷,“你這麼猴精猴精的人,怎麼可能沒點響亮的底牌……”
但是顯然,她高興的太早了,軒轅永夜的下一句話,瞬間又令她的想象徹底幻滅,“爺是說,護龍軍團的盔甲與番號,都還在和順王府的倉庫裡堆着,可能,以後也用不到了吧。”
“……”
“也就是說,現在爺除了從暗八部繼承過來的殘缺情報網,還有手上幾十個功夫不錯的手下,真的是,一無所有了,”軒轅永夜非常淡定的攤開了手,末了,他忽然加了一句,“你該不會對爺失去信心吧?”
楚行雲非常認真的做了思考,“如果,我現在落荒而逃,跟你從此絕交,你會怎樣?”
怎樣?
如果眼前這個被他唯一用了真心的女人,在知道自己一無所有,還可能命不久矣的情況下,轉身離開,他會怎樣……軒轅永夜絕對會有種發狂的衝動。
“你對殺了我嗎?”殺了我這個薄情的女人?
夜色悽迷。
軒轅永夜笑着,緩緩伸出修長的手掌,觸到,近在咫尺的這一寸溫柔,深邃的目光,淡淡的凝望着彼此的瞳孔,他說,“我不相信你會走。”
走了,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楚行雲,那麼,我會放你的軀殼離開。
這是軒轅永夜心裡的話,但他永遠不會說出口。
於是,楚行雲笑了,笑的世故,而充滿灑然。
軒轅永夜也笑了,因爲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多事,很多話,其實,都不必說出口。
“不覺的很冷嗎?”
“那就回家吧。”
這次軒轅永夜這廝終於覺悟了,放下了他尊貴的身份,自私的本質,親自脫下了自己的斗篷,小心翼翼的披在了楚行雲的身上,然後二人相攜驅馬離去。
不過這次他們並沒有急着趕路回去,而是搖搖晃晃的坐在馬背上,楚行雲破天荒的,饒有興致的指起了天上的星座
,並細緻的解釋了每個星座所代表的意思。
“對了,要不要去個地方?”軒轅永夜忽然這麼說了一句。
“什麼地方?”楚行雲正要疑惑,就見軒轅永夜已經擡手,她順着手臂的方向望去,就見遠方,隱隱的亮着一片百家燈火,連成一片,讓人覺的莫名的溫馨。
“不記得了嗎?你千辛萬苦籌措的農莊,居然都沒來上一次,”軒轅永夜調侃。
楚行雲恍然大悟,是哦,她貌似一直都在瞎忙活,竟是沒過來看看,“那走吧。”
此刻正是秋收的末尾,因爲她購買時便是肥沃之地,所以貧民窟內的衆人,剛一入住,還沒來得及安頓生活,面對着隨時都有可能變的天氣,開始了一日不閒的秋收。
看着倉房裡,成堆成堆的糧食,衆老兵,及他們單薄的後代們,幾乎日日都樂的笑開了花,無人不心心念唸的感激着楚行雲的恩德。
所以,當此刻,他們的大恩人帶着一位貌比天人的公子,親自駕臨時。立刻就引發了轟動,家家戶戶老幼婦孺,聞聽傳說中的大小姐來了,紛紛都迎到了門口。
而面對如此場面,楚行雲與軒轅永夜的面上,齊齊一抽。
他們今天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也太……熱烈了吧。
“讓開讓開,都吵吵什麼,大小姐好不容易來一趟,瞧你們的樣子……”老張頭幹了幾天的農活,全身上下,頗有幾分農夫的氣質,揮舞着鐵煙桿,一路就將楚行雲二人帶進了屋。
開門見山的瞭解一些個近況。
老鐵頭老是一個勁,不住的想要打量旁上沉默的軒轅永夜,大概,他長這麼大歲數也沒見過,如此英俊漂亮的男子,而且還氣勢非凡,與大小姐倒是般配的緊。
“……額,大小姐,不知這位公子是?”還是老張頭沒忍住,嘴賤,多問了一句。
他們這些廝混在社會底層小老百姓,當然沒接觸過有關皇室的事,更沒見過如軒轅永夜的這種權貴。但楚行雲一時也不好解釋,萬一實話實說,說他是王爺的身份。
這羣被封建統治慣了的榆木疙瘩,還不都立馬跪地高呼千歲。
當然,軒轅永夜也不喜歡那樣的結果,他來這裡可不是爲了擺譜的,當即,也暗暗給她使了個眼色。
楚行雲會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別多想……嗯,就是隨行的朋友,姓葉,對吧?”她還不忘朝軒轅永夜弄了飛眼,意思,你從現在開始,姓葉,一會兒嘴別禿嚕了。
軒轅永夜欣然點頭,暗歎,真是可愛的小丫頭。
聞言。
老張頭,老鐵頭等人,瞬間恍然大悟,隨行的,大晚上,孤男寡女隨行出來的,還能是什麼人。
老張頭本不想多說,可好歹算是個過來人,憋了半天,還是沒憋住,語重心長的道:“大小姐,您也別怪老奴性子直,這京城裡的面首雖然好,但您怎麼說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
話沒說完,只覺一道冷光朝他射了過來,跟箭似的。
幾名老人一見,呀哈,你一個吃軟飯的面首,不好好伺候大小姐,還敢跟我們耍橫了,要是發現你以後敢欺負大小姐,我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你小子
好看。
就在雙方鬥雞眼似的,大戰三百回合之際。
楚行雲終於噴了,跌在身後的土炕上,笑的打跌。
面首,面首……哈哈,面首……
反觀我們英明神武,貌若天仙的和順王,軒轅永夜殿下,在她這一笑之下,就給氣的徹底沒脾氣了……冤孽呀,冤孽,他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二貨。
軒轅永夜本想一走了之。
可真是耐不住整個農莊的羣衆好客,硬是幾次三番的勸了回來,爲了表示誠意,那邊,已經有人拽了兩頭肥羊,剝皮下鍋了,醇香的老酒,飄的滿院子都是。
楚行雲以沒吃晚飯爲由,總算將鬱悶的某人,給勸了下來。
很快。
鍋裡的羊肉也沸騰了,篝火上的羊腿,在刷上鹽巴和各種調料後,開始茲茲的冒起了油,並且伴着濃郁誘人的肉香,終於展開了這個別樣,卻越快的晚飯。
既然有了肉,那自然也有酒,楚行雲怎可放過,轉眼,便是酒過三巡,面頰酡紅,腦子也開始暈暈乎乎起來了。
“好了,我們這次真的要告辭了,”軒轅永夜口氣霸道的決定,這次,在不准許任何人反駁,因爲,夜真的要開始深了,今天,他們也瘋夠,必須要回到那座繁華的京城。
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
奈何,楚行雲早就喝的半醉,一邊跟着告辭,一邊腳步已經虛浮了。
好在,老張頭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最後,嗔怪的瞪了軒轅永夜一眼,“做面首不是你的錯,但既然做了,就好好做,沒見小姐站不穩嗎?還不快扶着,農莊有輛馬車,我已經着人給套上了,一路上,千萬小心,別讓小姐着涼了……總之,你要是敢有負我們家小姐,我們這麼些人,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又是面首……
軒轅永夜冷峻絕麗的面上,非常之無語,但是,看着老張頭那真心實意關切的目光,還有這一農莊老弱婦孺,同仇敵愾的表情,他決定,還是忍了吧。
粗製的馬車,套上,來時的兩匹馬,二人很快搖搖晃晃的回京了。
等他們正式將馬車,停在忠勇侯府門前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時辰後的事情了。軒轅永夜打橫抱着楚行雲,剛一撩開車簾,就發現,居然下雪了。
熙熙攘攘的雪花,像細碎的鹽沫的一般,在地上鋪就了一片薄薄的潔白。
“居然是今年的初雪……母妃,你在另一個世界,過的好嗎?”他略微傷感的對着空氣,淡淡一語。
大概被車外的冷風激到了,懷中的楚行雲一聲嗚咽,就清醒了過來,面上的紅潮已經褪去,雙眸顯得有些迷茫,眯着眼,也是頗爲詫異的看起了漫天飛揚而下的白雪。
“……到家啦,”她呵呵傻笑。
家。
軒轅永夜發現他非常喜歡這個字,總覺的暖暖的。
於是,他也笑了,笑着,將懷中表情傻傻的女人,如珠如寶,小心翼翼的攏到了近前。微涼優雅的脣瓣,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印了上去,輾轉溫柔,此生不休。
這一吻,獻給我此生摯愛。
楚行雲,這個名字,註定自今日起,我將要攏在手間,常供於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