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跟着太傅在上書房背書了,你知道那日子有多乏味嗎?簡直能淡出了個鳥來……”
“若非皇叔時常替爺想法子找理由,帶爺出城圍獵,玩耍,否則,爺早早便被憋死了……那個太傅,哦對了,就是那個顧南湘的祖父,簡直古板的要死。”
一路聽着,軒轅永夜心情不錯的,大談他兒時的趣事,楚行雲整個人也跟着他輕鬆了起來。
“丫頭,怎從不聽你說起自己的家人?”
說到興頭時,軒轅永夜忽然這樣淡淡問了一句。
楚行雲搖頭,淡然的聲色,頗有幾分若有若無的澀然,“其實,在那個世界,我是個孤兒,沒有家人,又如何談起?”
她如今滿腦子,倒是有不少關於忠勇侯府的童年記憶。
可在美好,也只是霧裡看花,不屬於她的,就算刻在腦子裡,也不是她的。
軒轅永夜也只是最近,纔開始接觸楚行雲的過去,聞言,一時到是沒了話,只是用他溫熱的掌心。
緩緩的將膝上的那雙玉手,沉沉的握入了掌心。
笑談道:“無從談起,那就不要談起,你只需記住,從此以後,你是我軒轅永夜的妻,就夠了……”
……
不遠處,聽到他們小兩口對話的,海寧。
不禁暗自唏噓的撇了撇嘴,朝身旁的人,挑眉笑道:“發現沒?爺現在咋就跟變了個人似得,他要是肯跟咱們也這麼說話,嘿嘿……”
所有親信,自然全部深有體會。
過去,爺雖然也有好說話的一面,但沉默,陰鬱的一面,也很壓迫人的。尤其經常不問緣由的就大發雌威。
搞得跟鬼見愁似得。
自從這楚小姐來了……
衆人騎在馬上,就是打斷腿,也不敢胡亂背後說爺的事非,只因某人天生有對驢耳朵,他們冒不起那個險。
只好互相眉來眼去,聊表他們逐漸膨脹的八卦***。
轉眼兩日。
他們在不緊不慢的速度下,很快就抵達了一處,較爲隱秘的山村。而多年來,玄親王,那位傳說中,如戰神一般的人物,竟屈居於此。
大概,正是應了那句話。
大隱隱於市,越是覺的不可能的地方,才越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隨着一路上,軒轅永夜刻意懷念起的往事,楚行雲心中,無疑對那位昔日,光輝無限的玄親王,充滿了一種好奇。
“可是和順王到了?”
誰知他們剛進村子,就有人上前搭話。
細看之下,只見來人一身樸素的麻衣,生的虎目方口,雖已是兩鬢斑白的年紀,但依舊不顯老態,渾身,掩不住的器宇軒昂。
一個站立,一個抱拳。
都給人一種氣壓山河之感。
如這般人,彷彿天生就該身批戰甲,浴血而立的。
楚行雲一個激靈,瞬間醒悟過來,擡眸望去,發現這村子窮的可以,一間草房,連着一間草房。
根本連一絲磚瓦都尋不到。
街上行人雖不多,但這裡的每一個人,幾乎都給她同一種感覺。
一種她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這時,軒轅永夜的所有神思,已經被那搭話之人所吸引,他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喜道:“張統領
,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這些年,他當然知道,皇叔與這些誓死追隨的舊部,就隱居此地,但爲了不暴露行蹤,他從不敢踏足此地半步。
如今得償所願。
而那位張統領,同樣亦是滿面的感慨,與苦笑,“何來什麼統領,如今,也不過是一把老骨頭罷了。”
“皇叔可安好?”
這應該是軒轅永夜目前,最關心的問題了。
數日前,他命親信,日夜兼程將救治玄親王的解藥,送到此地。自己卻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北燕帝都。
換句說話,在同樣危機的情況下。
他選擇了趕到楚行雲的身邊,如果皇叔知道了,不知會不會追着揍他一頓。
聞言。
張統領略顯滄桑的老臉上,欣慰的喜色,更是掩飾不住,幾乎要激動的老淚縱橫,“老王爺三日前就甦醒了……果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老夫,老夫給和順王殿下叩首了……”
說着,這位張統領就要躬身下拜。
想必,玄親王多年中毒沉睡,他們這幫昔日的生死屬下,也是操碎了心的。
而楚行雲也是之後才知道,當年,北燕,掌控在玄親王手中的護龍軍團,在北奇消亡的一役中,幾乎已經是損失殆盡。
唯剩下幾個赤膽忠心的心腹。
那位玄親王,在將軒轅永夜平安送回北燕,成功威懾軒轅永泰……並解決完自己所有的身後事。
已經是氣若游絲,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曾親口許他身邊忠心之人,可享用三世的財富,讓他們將自己葬了後,各自四散安家,富足晚年。
但這些昔日忠心追隨的屬下,怎願這樣將主子埋葬。
尤其,一聽說,那毒還有一救。
立刻紛紛獻計獻策,最終,帶着昏迷的玄親王來到了這座窮鄉僻壤,一住,便就是十幾年。
這十幾年來,刻意遵守的貧窮,整日的粗茶淡飯,已經消磨了這支隊伍昔日傲人的銳氣,但卻消不去他們暗藏的鋒芒。
“爹,貴客來了嗎?”
一個二十來歲,虎頭虎腦的年輕人,朝這邊趕了上來。
只見他健步如飛,前一眼還在老遠的位置,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個輕功高手。
而口中的爹,喚的自然是張統領。
“守主,不得無禮,還不快快拜見和順王殿下。”
誰知前一刻還感慨非常的張統領,立刻面色一肅,朝那年輕男子虎喝了一聲,那姿態,那裡是父親對兒子。
分明是上將對小兵。
那‘小兵’也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刻筆直站定,朝軒轅永夜行了標準的軍禮。
“屬下,張守主,拜見和順王。”
張守主。
這名字,幾乎就已經倒進了這裡,所有人的心聲。
而就在這個怔愣的空檔。
另外一名同村的年輕人,也找急忙慌的趕了上來,甚至顧不得見禮,開口便道:“不好了,老主子不見了。”
這一嗓子喊出來,所有人都不禁變了臉色。
村裡的老老少少,甚至牙牙學語的孩童,都知道,這村裡睡着個老主子,一睡睡了十幾年,前幾天終於睡醒了。
事情,也來了。
軒轅永夜
一聽,也顧不得周遭的人了,擡步便隨着同樣火急火燎的張統領,去了玄親王一直居住的住所。
發現裡面除了平日的起居之物,果真空空如也。
“……你們是怎麼看着的?”張統領有點火大。
卻被安定下來的軒轅永夜,懶洋洋的打斷:“皇叔本就不是坐得住的人,如今他自己能避過看守,出門溜達,本王也安心不少。”
這說明他老人家的身子骨,還堅朗。
可是。
連續撒開人馬,整整找了兩個時候後,開始滿臉笑眯眯的軒轅永夜,終於坐不住了。
這山村雖然隱秘,但也就蛋這麼大點的地,找個大活人,需要這麼費勁嗎?
這中間。
楚行雲因爲閒來無事,便獨自在這山間的村子裡,散起了步。
而這村裡人,顯然都是當年護龍軍團,玄親王心腹的後代,他們雖然刻意了埋沒了自身的光芒。
但從一名少年,徒手提起百斤石鎖的一幕,不難看出。
那張統領人老心不老,這些年,他似乎生生將昔日的護龍軍團,給變成了護龍子弟兵團,是親屬,更是屬下。
“什麼人,膽敢偷酒?”
一聲叱喝。
神思遊移的楚行雲,回頭望去,就見她們來時,圈放馬匹的地方,看馬的護衛,正在滿臉不悅的望着一名白髮老叟。
似乎,是那老叟偷了他們的酒水。
如今正是天寒地凍,但凡騎馬出行的人,都會在馬鞍子上,備一囊烈酒,冷的厲害時,喝一口,暖心暖胃。
見那老叟身披蓑衣,頭戴斗笠,滿身狼狽的雪毛子。
想必定是冷了。
想到這村子與玄親王,與軒轅永夜的各種淵源,楚行雲當即毫不猶豫的擡步上前,阻攔道:“不得無禮,這酒,便當送於這位前輩了。”
能在這村裡行走的老人,多半都是當年護龍軍團,留下的先輩。
是值得尊敬的。
那護衛一見楚行雲出面,那裡敢怠慢,趕忙點頭,“是,侯爺。”
“侯爺?”
那老叟不客氣的接過酒囊,口中突然喃喃一語,一身看似笨重的蓑衣,顫顫巍巍的側過身來。
斗笠下。
老人鬚髮皆白,但一張面目,卻並沒有多少老態。
撇去這一身,邋遢的蓑衣,到真像是從畫裡走下來的老神仙,只是看人的眼神,說不上慈祥。
反而有種隱含着的凌厲。
而那種凌厲,旁人是無法察覺的,楚行雲閱歷出衆,自然能夠一眼看出。
“你便是那北燕,傳的沸沸揚揚的忠勇女侯?”
老叟上下打量了楚行雲一眼。
楚行雲點頭,“正是,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誰知,這老叟答非所問,只是一味的打量她,隨即,神色還頗爲厭棄的道。
“說實話吧,你肯定不是楚天志,那頑固性子能生出來的……瞧氣度,到頗有楚天行之風……”
於是他大膽的猜測,“你該不會是楚天行那小子,未婚先搞出來的私生女吧……你放心,老夫不會嫌棄你的。”
最後,他還不忘,給了楚行雲一個安慰似得眼神。
彷彿,三言兩語就將她這正統嫡女,給定性爲了私生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