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對方那寒霜四射的眼眸,連公公心頭也是頗爲無奈,一抖拂塵,萬年不變的笑了一笑。
“忠勇女侯也無需這麼看着咱家,咱家也是奉命行事……”
“昨夜,陛***體有恙,特喧了令妹唐二小姐入宮,如今,龍體已經見好,陛下隆恩,想請侯爺入宮一敘。”
連公公把話說的極爲客氣。
但聞言,頓時,衆人就都微微變了臉色……唐糖,果真在宮裡。
“宮裡喧人,何時也變的如此偷偷摸摸,不知道的,還以爲遭了賊人。”
一聲冷笑,就連上官泓這種素來做事圓滑的人,也繃不住出言諷刺了一句。
連公公也只能面色訕訕,正如他所說,他只是個傳話的。
“馬車就在門口,事不宜遲,侯爺還是……”
“小姐。”
就連墜兒月奴,也聽出了其中的危機,雙雙蹙着眉,不願讓楚行雲應。
因爲這個時候進宮,就等同送死。
上官泓沒有說話,但是,他心中的各種焦慮,也沒有半分縮減,反而因文成帝的態度,而再次緊張到了極點。
唐糖這個時候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擄進宮,目的就是牽制楚行雲,若楚行雲就範入宮,那唐糖是不是就失去了作用。
若楚行雲不就範,那是不是,唐糖在文成帝的手中,還有幾分利用價值。
當然,誰也猜不透文成帝心中的打算。
“忠勇女侯……”
楚行雲看出了上官泓的意圖,面沉如水的攔住了他的話頭。
轉身,又朝連公公道:“進宮也不急在一時,可否容本候交代一番。”
“自然。”
連公公不敢爲難,更不敢鬆懈。
因爲他的頭,也是別在褲腰帶上的,一旦陛下的計劃失敗,難保他不會成爲泄憤的對象,誰讓,自古,伴君如伴虎呢。
隨着,這幾日,文成帝逐漸暴虐的性子,他們這些奴才,早已都朝不保夕。
如今,只想快點告老還鄉而已。
就在楚行雲帶着衆人離開的瞬間,連公公就迅速,示意身後的侍衛,暗中將忠勇侯府來了個徹底的包抄,確保一個蚊子也不會飛走。
他才安下心來。
面目複雜的一抖拂塵,敲打道:“不嫌命長的,都機靈着點。”
侯府後院。
楚行雲神色凝重的望着上官泓,直接毫不忌諱的道:“上官公子,此事關乎我姐妹二人生死,你那在宮裡的內線,可靠得住?”
玲貴妃多年居於後宮,人脈上,自然要比她深。
上官泓點頭,“可拖生死。”
“那我有一張字條,就請他送去容慧公主的手中,務必,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上官泓一愣,“容慧公主?她能救唐糖?”
楚行雲苦笑,“公主不過深宮女子,她救不了唐糖,但我相信,她背後的那個人,定有法子周旋其中……想必,他此刻也是願意欠我一個人情的。”
從鴻安的口中,楚行雲多少也知道天痕的一些底細。
天痕上次肯爲容慧,出賣鴻安,這次……
事不宜遲,他們分頭行動。
“行雲,我當真想好了?”
這時,楚天行等人,也趕了過來。
楚行雲回頭,朝輪椅上,面容異常嚴肅的三伯,恭敬的行了一
禮,苦笑。
“三伯,行雲在您老人家眼中,何時成了自尋死路之人?”
楚天行印象中的楚行雲,惜命的很。
“可是,你一旦孤身入宮,就等同飛鳥入籠,如何還能活命呀?”
這個問題,楚行雲一時不好回答,她只能堅定的道。
“放心,我一定能活着回來……大哥已經在城外埋伏好,計劃不能更改,必須一切如常,這不僅是我們的的機會,更是我們的生死。”
楚天行,包括所有人,都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勇氣跟意志,能讓她此刻笑的如此坦然。
但是,今日,似乎註定是個創造奇蹟的日子。
宮裡來的馬車,開始緩緩的轉動。
不知爲什麼,望着眼前青布的色調,她竟忽的想起,穿越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進宮時的感覺,竟與現在,出奇的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
她此刻心中算計的是時間。
三日,還有三日,他就該回來了。
“忠勇侯府的逆賊,可有什麼異動?”
一座酒樓的窗口前,軒轅凌默默望着樓下,漸行漸遠的馬車。
這次,本來是該由他親自去傳楚行雲,但是,他推給了連公公,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口吻去傳。
就算此刻,他心中亦是一片複雜。
“殿下。”
身後一名心腹手下,似乎看出了軒轅凌的心思,勸道:“……自古江山美人,孰輕孰重,您當心中有個思量。”
不錯。
若是過去,也許軒轅凌會有些意氣用事,但是,隨着這幾日,他逐步靠近的皇權,他發現,他開始越來越喜歡那種,主宰別人生死的滋味了。
楚行雲,希望你別死的那麼早纔好。
“停……本候暈車,想喝豆漿。”
前行的馬車,忽然因這一聲低喝,微微停頓了下來。
連公公上前,儘量保持笑容平和的道:“侯爺,很快就入宮了,您……”
“本候想喝豆漿。”
楚行雲懶懶的撩起車簾,口氣嚴肅的重複了一下自己的需求,並充滿了刻意的挑釁與刁難。
“本候如今連喝一杯豆漿的權利都沒了嗎?還是,想讓本候因爲一杯豆漿而大打出手嗎?”
“這……”
連公公當然是不想節外生枝,皺着一張臉,若有若無的就瞟向了軒轅凌所在的方向。
“喝豆漿?”
軒轅凌蹙眉,一時也猜不透這個女人想耍什麼花招,沉吟了片刻,輕擺了擺手,“去買,要快。”
“是。”
這個位置,距離最近的豆漿小吃攤位,少說也要二十分鐘的路程,加上輕功,怎麼的也要七八分鐘。
沒想到,只用了五分鐘,一杯熱熱的豆漿,已經送到了楚行雲的手中。
“只有豆漿嗎?怎麼也不會捎根油條?沒點眼力見的東西,還不快去買。”
楚行雲滿臉厭棄的瞪了一眼那,累的直喘氣的侍衛。
那侍衛立刻瞪眼,“你又沒說……”
“還敢頂嘴?”
楚行雲拔高了音調。
“這個女人在拖延時間,”片刻,看明白的軒轅凌,猛然低聲一喝。
但是,如此一來二去,時間已經被耽誤了,原本一炷香的路程,一炷半香的時間纔到。
可就算如此,軒轅凌的面容,卻是在沒了之前的篤定,而是一種極度的糾結,他猜到了楚行雲拖延時間的意圖,但是,卻始終猜不透她拖延時間的目的。
“到底是爲了什麼?侯府那幫逆臣,當真沒有異動?”
隨着那種猜測的深入,軒轅凌無疑如萬千只貓,在抓心撓肺一般。
“回稟殿下,沒有任何異動。”
皇宮的某個暗處。
天痕已經緩緩將掌心的字條展開,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深層考慮,其中的人情關係,而是口氣清淡的,直接去問身側的容慧。
“那個女人利用過你,也利用過我,你願意讓我去助她嗎?”
容慧秀麗的容顏,微微一愣。
因上次的事,她自然是惱了楚行雲,但是,如今北燕時局動盪,多少人朝不保夕,她的那點惱意,比之情義,又算得了什麼。
輕輕垂下,修長濃密的睫羽。
她音色淺淡的道。
“父皇已經不是當初的父皇了,母后病危,大哥被鎖禁,如今,我如何還能讓行雲出事,請務必,助她這一次,算我求你。”
天痕點頭。
他不是那種花言巧語的男人,這一點頭,足抵千金。
……
議政殿前。
冬日的陽光正好。
斜斜的撒向了這片,古老的殿宇。
當楚行雲一雙漆黑的雲靴,緩慢的踏過最後一條臺階時。
原本靜謐的四周,忽然步履奔走聲四起。不過片刻功夫,無數宮中侍衛,已經從四面八方涌來。
長刀出鞘。
弓弩緊繃。
眨眼間,緊迫的氣勢,已經將這裡徹底籠罩。
長公主魏凌,依舊還是那火紅的色調,筆直高貴的站在臺階的盡頭,一張精緻美麗的容顏,正不屑一顧的淡淡俯視着她。
“楚行雲,你可真叫本公主刮目相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
呵呵,傻子。
輕慢的語氣,彷彿,勝利者,在審判她的階下囚。
或許,從楚行雲孤身跨進這座皇宮的第一步起,她就已經被訂上,階下囚的標籤了吧。
只是,貌似,這‘階下囚’還沒有半點這方面的覺悟。
迎着頭頂逐漸明媚的陽關,她笑的幾分開懷,“如長公主這種貪生怕死,小氣又懦弱的女人,自然要對本候刮目相看,畢竟,借你個膽,你也做不來,不是嗎?”
敢諷刺本公主!
長公主魏凌,不悅的高高揚起了下巴。
漆黑飛揚的眼眸,在急速波動的情緒下,透發出一片懾人的冰寒。尤其在一想起這幾日的斷臂之痛。
那鋒銳的殺念,便在也仰止不住一般。
“不知死活,你以爲,本公主不敢殺你嗎?”
她咬着牙,一字一頓的道。
楚行雲輕蔑一笑,“您是天凌的長公主殿下,什麼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的事沒幹過?自然不會將本候放進眼裡,只是……”
“在你殺本候之前,本候還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
長公主魏凌,狠狠的蹙下了眉,因爲對方比她還囂張的模樣,半點沒有滿足她內心,那種期待已久的,***滿足感。
而她的耐心,也在一點一點的被消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