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雲立在門前,就見老夫人拄着福壽柺杖,由幾個丫頭婆子攙扶,緩緩步入了小院。
楚月月一聽最疼愛自己的祖母來了,哭的更兇了,衝出來就撲倒了老夫人的身上,又哭又鬧,“祖母,祖母,你可要給月月做主呀,楚行雲她欺負我不會武功,處處刁難,這麼下去,我就不活了。”
這一日,老夫人也算接連受挫,那裡還有平日的好脾氣,臉子一耷拉,怒道:“叫喚什麼,站一邊去。”
楚月月雖被斥責了,但她知道,祖母定是要爲她做主了,心中登時竊喜了起來。
“楚行雲,你又在鬧什麼?”
望着眼前這個滿目嚴肅,不問青紅就開口質問的老夫人,楚行雲真的很難相信,這居然是她的祖母,不,確切的說,祖父的平妻慕容氏,纔是跟她有血緣的親祖母。
“沒鬧,只是取回我的東西而已,墜兒,我們走。”
“你們不能走,”楚月月有了老夫人撐腰,腰桿子自然硬了起來,“祖母,您不是說了嗎?只要爹爹坐上了侯爺的位置,月月就是侯府唯一的嫡長女,這侯府的所有東西,也都是我的,可今天楚行雲居然來搶月月的東西,您到是管不管?”
楚行雲嘴角一抽,她見過無恥的,還真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我們走。”
“把東西放下,”老夫人踏前一步,她雖沒回應楚月月,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事她就要偏袒到底。
於是,楚行雲笑了。
“祖母要我放下什麼?”
經過今天御前的事情,老夫人根本無需跟楚行雲繼續虛以委蛇,直截了當的道:“自然是月月的東西,如今,她纔是我侯府的嫡長女,以後出門應酬,迎來送往的事,都該由她來做,自然少不得幾件名貴的首飾來裝點。”
你們需要裝點的首飾,就要來搶我的嗎?
簡直豈有此理。
如果是以前的楚行雲,恐怕早就被這無恥的一家子,活活氣死了。
“楚月月是嫡出,難道行雲就不是嫡出嗎?”
老夫人就是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徹底的壓制她一回,“時移世易,你父兄戰死沙場,你當安安分分的在閨閣中守孝三年,待三年期滿,祖母自然會爲你做主。”
做主?做主將她隨便嫁給一個小人物,然後一輩子被你們踩在腳底下嗎?
簡直欺人太甚。
“墜兒,把箱子打開。”
墜兒立刻將箱子放下,然後打開。
裡面玲琅滿目,價值不菲的珠玉首飾,登時點亮了衆人的眼,別說那些沒見過寶貝的丫鬟,就連那些自詡長過見識的老嬤嬤,也不禁將眼瞪成了銅鈴。
看着那些夢寐以求的金玉首飾,楚月月只覺的心跳加快,腦中不禁浮現出,她帶着這些首飾與京城上流社會的那些小姐,來往交集的畫面,還有惹來無數公子傾慕的目光。
“楚行雲,你究竟想幹嘛。”
楚行雲冷笑,“自然是放下侯府的東西,”說着,她俯身在兩隻雕花箱子內翻找了起來,不一會兒,就翻出了幾件樣式普通,有些
過了時的步搖跟耳環耳墜,一系列東西,都盡數堆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清點一下吧,這些都是自行雲及笄,侯府按照份例分給我的東西,如今一件不落的都擱這了。”
楚行雲母親早逝,所以侯府內一直都是老夫人跟周氏管家,這對黑心的婆媳,不敢在明面上剋扣二房,盡拿這些小東西埋汰人,今日,她索性一併都還回去。
可這下,楚月月不幹了,“楚,楚行雲,你當我們不識貨啊,想拿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來糊弄本小姐,門都沒有……祖母,你看她,什麼按例分下來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原來你識貨呀。”
楚行雲似嘲似諷的望着她們,口氣輕佻的道:“既然識貨,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着。”
說着,楚行雲信手從箱子內拿起一副頭面,白玉爲底,金絲纏枝,簇簇梅花,惟妙惟肖,相配的,還有一副白玉金絲耳環,幾隻金玉步搖,價值,絕不下千兩白銀。
看的衆人直瞪眼。
“此物是我及笄那年,大哥用他緝拿朝廷重犯,懸賞得來的銀子爲我置辦,沒有花過侯府一文錢。”
說完,她又從箱子裡拿出一隻玉簪,長長的金穗子上,鑲嵌有一顆碩大的藍色寶石,陽光下灼灼生輝,若識貨之人,應該發現,這是一種市面上極爲珍貴的東西,價值,足可以萬兩。
“這簪子不是什麼稀罕的玉,但這寶石卻是價值非凡,是爹爹多年前意外救下一名玉石商人,那商人爲報救命之恩,贈與爹爹的,本來,是要留在我出嫁之時,卻被我提前央求了來,也沒花過侯府的一分錢……還有這件,這件,加上這件……”
楚行雲分別挑出了七八隻簪子,耳環,頭箍等物,道:“這是行雲十三歲那年,御前獻藝,皇后賞的,楚月月,就是給了你,你敢要嗎?信不信,趕明我就能扣你個偷盜皇室之物的罪名。”
“我……”
楚月月氣的一瞪眼,這時纔想起,楚行雲這個小賤人的確出過不少風頭,這首飾中,有皇后娘娘賞的,不乏也有當今聖上御賜之物,誰敢要,拿了就是欺君。
“祖母,御賜之物,行雲怎麼說也是沾了侯府的光,才得的,您若覺的行雲實在配不上,行雲,今日願雙手奉上,楚月月,現在我給你個機會,東西你抱屋裡去,以後我絕不再來討要。”
老夫人站在原地,一張褶皺的老臉,氣的是一陣青一陣白。
“祖母你看她……”
寶貝就在眼前,卻轉眼變成了燙手的山芋,楚月月想死的心都有了。
楚行雲明知這祖孫二人氣的不行,還故意火上澆油,笑道:“祖母不答,想必是默許了,墜兒,把東西原原本本都搬進楚月月的屋,趕明我若沒的用,咱就進宮請賞,陛下恩德,必不會虧待了我這忠良之後。”
“是。”
墜兒看在眼裡,樂在心裡,提着東西就要進屋。
“不要,別……”楚月月瞬間變了臉色,那神情,別提多糾結了。
楚老夫人黑沉着臉,重重的一跺手中的福壽柺杖,扭身就走了。
楚行
雲見好就收,也懶得在鬧,不過就在她路過那看熱鬧的小妾身旁時,身形猛的一頓,清麗的目光,緊緊的盯向了那小妾頭上的一件飾品。
那小妾似乎也知道楚行雲的厲害,被這麼一瞪,身子立時就軟了一半,有些驚慌的道:“大,大小姐,你……”
楚行雲的眸子,霎時間如蒙了一層霜雪,陰寒着就踏前一步,一把摘下那通體碧綠的翡翠簪子,怒道:“東西是那裡來的?一個小妾,也敢佩戴當家主母的東西,誰借你的膽子?”
這東西,楚行雲認得,正是她亡故多年的母親,隨身攜帶的嫁妝,一直被爹爹用紅木漆盒封存在書房,想不到,如今鳩佔鵲巢,一個小妾也敢褻瀆昔日主母的東西。
許是此刻楚行雲的眼神太可怕了,那小妾竟是經受不住,‘撲通’一聲跌坐在地。
整個院子,鴉雀無聲。
“欣兒,你怎麼了?”
一聲呼喚,楚天正幾步從外面走來,一臉心疼的將攤在地上的小妾扶起,怒道:“楚行雲,你別太過分,東西是本侯讓欣兒帶着的又如何,反正放着也是放着,難不成還讓跟着你爹一塊下棺材不成。”
“可那是我母親的陪嫁之物……”
按照北燕律法,陪嫁之物可由婦人自由支配,可貼補家用,也可留給子女,甚至可以在百年之後入土隨葬,什麼時候,輪到他們這些不相干的人來指手畫腳。
楚行雲雖不是過去的楚行雲,但她繼承了過去的所有記憶,只要一想到曾今那美滿的一家人,被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生生褻瀆,一股滔天的怒火便不可仰止的迸發而出。
而剛纔的那句話,已經染上了她骨子裡的肅殺之意。
這是一種軍人般,鋼鐵般的意念,嗜血殺伐,無往不勝。
楚天正就算強擺出一副侯爺的身份,但還是忍不住渾身遍體皆寒,潛意識裡想要躲避,因爲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二弟楚天志在世的時候,就經常會給他這種感覺。
他永遠不會忘記,多年前他隨父出征,楚天志少年之姿,一杆長刀,就可以立身於亂軍之間,殺人於他,不過宰雞屠狗,勇不可擋。
從那個時候,他就徹底的被二弟比了下去。
甚至現在,他都無數次的感到慶幸,那個男人死了,幸虧那個男人死了。
可憑什麼,他的女兒,也可以擁有這樣的氣勢。
楚天正無比憎恨的想着,楚天志壓了他半輩子,他的女兒,休想……
“哼,你母親既然嫁進了我楚家,她的東西自然也歸楚家所有,本侯如今是楚家的家主,當然有分配這些東西的權力。”
女兒不要臉也就算了,當爹的居然也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楚行雲無比森冷的笑了起來,“哈哈,那如大伯你所言,是不是我北燕律法中,婦人可自由分配嫁妝這一條,可以自動廢除了?哼,大伯果然有些手筆,上任不過數月,就能推陳出新,修改律法了,想必當今聖上知道,也是十分欣慰的吧。”
一言出。
楚天正終是沒能把持住,抖顫着身子,變了臉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