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這次我忠勇侯府的臉面都讓你給丟光了,以後休要胡鬧了……”
剛一下車,楚行雲迎面就聽到一聲劈頭喝罵,擡頭,就見一個身着蟒袍玉帶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種警告加厭惡的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楚行雲一笑,她承認,如果這個男人撇去一張縱慾過度的臉,應該還是有幾分威嚴的,可惜,她不吃這一套,“大伯父,行雲有沒有胡鬧,一會兒聖上跟前自有決斷,您現在就明目張膽的定了行雲的罪,難不成,您的權力比聖上還大嗎?”
一言出,大伯父楚天正登時變了臉色,“你,你……”
“楚小姐請。”
懶得跟這個男人胡攪蠻纏,楚行雲已經被那個夏公公請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楚行雲剛在新馬車內坐定,身後的墜兒,也正要跟着上車,卻被那夏公公一把拉了下來,“聖上點名喧的是楚小姐,你這丫頭好沒規矩,下來,等着吧你。”
“你……”車外傳來墜兒不情願的聲音。
楚行雲面色頓時一沉,她將頭從車簾內伸出,就見墜兒正氣鼓鼓的瞪着那夏公公。
她知道,此行墜兒可能幫不了自己多少,索性嘆息安慰道:“墜兒,這位夏公公說的有道理,你還是留下吧。”
“小姐……”
墜兒走上來拉着楚行雲的手,彷彿那皇宮是隻猛獸,進去了就再出來一般。
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楚行雲已經重新坐回馬車。
可她剛一坐定,就見那夏公公滿面含笑的就鑽進了車廂,與她相對而坐。
楚行雲忍不住冷笑,“本小姐的貼身婢女不能跟着上車,我也算認了,可宮裡何時有的規矩?太監,也能跟官家小姐共乘一車了?”
夏公公微微一笑,渾不在意楚行雲的諷刺,而是用一種極其緩和的語調,笑道:“以楚小姐之聰慧,應該知道咱家此來的目的吧?”
“夏公公是來傳話的?”
“就說小姐是個聰明人,”夏公公立刻喜笑顏開,捏着俊俏的蘭花指,繼續又道:“既然小姐是聰明人,就該知道,聖上跟前,是不能亂說話的,稍微一句錯,那可就是萬劫不復啊。”
誰萬劫不復還不一定呢。
楚行雲低着頭,也懶得擡,就道:“進宮的路不長,公公還是快人快語吧,別意思沒傳達到,辦砸了事,回去還得吃舒貴妃一頓板子。”
夏公公又是一笑,“還是楚小姐知道心疼人,那咱家也就快人快語了,貴妃娘娘說了,昨兒的事,她思前想後覺的實在後悔,不該拒了楚小姐的一片真心,但,自古以來,都要講個門當戶對,然而如今,小姐已非正房嫡出,這身份上……”
夏公公沒有把話說完,他以爲楚行雲會因此而變的激動,可沒想到。
這素來對五皇子癡心一片的楚小姐,就那麼木頭樁子似的戳在那,低着頭……難道,嚇傻了不成?
“所以呢?”
片刻,楚行雲方纔懶懶的擡起頭,清麗美好的容顏上,泛着一種說不出的淡漠,“還是要退婚。”
“非也。”
看着這樣的楚行雲,讓素來人精似的
的夏公公,一時沒反應過來,趕忙又道:“雖身份對不上,但貴妃仁慈,憐小姐一片癡心,決定許小姐一個側妃之位,到時候,您跟貴妃娘娘可就是一家人了。”
說來說去,還是要讓她幫着舒貴妃,幫着五皇子說話。
“那就謝貴妃好意了,行雲心中明白。”
夏公公心中得意,以爲意思已經傳達的在明白不過了,最後別有深意的望了眼楚行雲,就扭着性感的臀部,下車了。
楚行雲緩緩閉上了眼睛,其實她極不喜歡這種古代宮廷的勾心鬥角,但是,戰場已經擺在她面前了,她必須要生存下去。
很快使進了皇宮。
經由夏公公等人一路精心的伺候,又換上軟轎,徐徐的就到了養心殿前。
這一路上,楚行雲不停的一再告誡自己,你是侯府嫡女,古代的小姐,再不是現代那個隨心所欲而活的特訓員了。
所以,要忍住你的脾氣。
而此刻,距離文成帝說出口諭,宣楚行雲進宮,已經整整過了半個時辰,以至於,她們沿路走過的地方,所有侍衛太監,皆大氣不敢出,並若有若無的用一種詭異的目光,打量着臺階下,那款款而來的白衣少女。
“臣女,楚行雲,拜見吾皇陛下,拜見舒貴妃,拜見玲貴妃……”
立身於光可鑑人的養心殿地板上,望着眼前,一片珠光翠玉,富麗堂皇的貴人們,楚行雲不慌不忙,中規中矩的行了一套君臣大禮,端莊的姿態,不亢不卑的語調,無不彰顯了嫡出長女的風儀。
這令在場衆人,都忍不住微微一陣詫異。
說實話,縱觀朝中大小貴女,在惹下滿城風波後,又被提到聖上跟前,面對一衆後宮貴人們的問話,在心理上,都應該小心謹慎,甚至是膽怯害怕。
但楚行雲,平靜的,似乎超乎想象。
文成帝一席墨色龍袍,威嚴端坐於正位,儘管歲月在他眼角,留下了些許痕跡,卻依舊無礙他英姿勃發的氣勢。
他在觀察了楚行雲片刻後,驟然發出了一聲冷喝,“大膽楚行雲,爲何久宣而不至,難道當真如人所說,你竟肆意妄爲到,可以目無聖旨嗎?”
被聖上如何喝罵,別說是小女子了,就算內閣大臣,恐怕也要嚇的跪伏在地。
然而,楚行雲並沒有絲毫屈膝的意思,依舊用她嫺靜的語調,緩緩道:“臣女惶恐,怎敢久宣而不至,實在是那傳口諭的公公,傳錯了地方,才耽擱了時辰。”
一語出,立刻暗暗響起了一片抽氣之音。
之前那傳口諭的馬公公,早就嚇的撲通一聲,攤在了地上。
文成帝微微一眯眼,繼續冷聲道:“你到有禮了?身爲忠勇侯府之嫡女,朕的口諭自然是傳進忠勇侯府,何錯之有?倒是你這未出閣的姑娘,爲何不在閨中呆着?”
聞言。
楚行雲眉目微動,若有若無的望了眼,御前筆直而立的大伯父,楚天正,只見他蒼白的臉上,已經佈滿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低聲喝道:“行雲,不得胡鬧,還不快跪下向陛下請罪,陛下仁慈,必能寬恕了你。”
楚行雲只是淡淡望了眼楚天正,隨後
又朝着文成帝,矮身道:“陛下,大伯父久不在官場,貿然打斷了陛下問話,還請陛下寬恕。”
“你……”
楚天正滿布汗水的臉上,登時更驚的微微抖顫,趕忙告罪道:“臣,臣該死。”
“無妨。”
文成帝只是淡淡掃了楚天正一眼,看不出絲毫情緒。
“陛下,就算行雲有錯在先待慢了聖諭,您這一進門,就這般嚴肅的問話,難免要把孩子嚇着。”
就聽舒貴妃一聲軟言細語,而後,又風情萬種了嗔怪了文成帝一眼,便揮着手,滿面慈愛的朝楚行雲道,“行雲,你別站着了,來來來,到本宮這邊來,自你昨兒個負氣離宮,後又聽說你離家出走,本宮這心呀,是七上八下的。”
若非早就見識過這個女人的冷硬無情,此刻,恐怕任何人都會被她這張笑臉所矇蔽。
而楚行雲此來,又豈會如了他們的心願。
只聽她一聲驚呼,道:“負氣離宮?離家出走?臣女何時負氣離宮了?又何時離家出走了?舒貴妃,臣女素來敬您,但您也不能道聽途說呀。”
聞言,舒貴妃盛滿慈祥的笑臉,猝然僵在了那裡。
見舒貴妃吃癟,最開心的當然就是玲貴妃了,只見她以帕子一掩嘴,笑道:“有趣,姐姐剛纔把話說的有鼻有眼的,怎麼到楚小姐這,倒好像沒事人似的,該不會,那退婚的事,也是真的吧。”
舒貴妃白皙的容顏,瞬間變的難看,心中,不禁悄然升起了一種不祥之感。
但比起這股不祥之感,她更相信夏公公的辦事效率,也相信,一個側妃之位,對楚行雲的誘惑,所以……可惜,舒貴妃的念想,下一刻,就徹底破滅。
楚行雲心中冷笑,口中直言不諱,“昨日聆聽貴妃教導,臣女心中深有體會,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以臣女的身份,已配不上五皇子之尊,所以,臣女接受貴妃的退婚。”
“什麼?”
文成帝原本嚴肅的面目,登時狠狠的皺了一皺,望向舒貴妃的目光,也充滿了一種不信任。
舒貴妃一驚,面對文成帝這種目光,她再清楚這意味着什麼了,她趕忙強笑着道:“行雲,你在說什麼呀,本宮,本宮何時說要跟你退婚了,你能嫁給我兒,本宮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舒貴妃一邊說,一邊用一種隱晦警告目光,死死的盯着楚行雲,希望她識相點,立刻做出解釋。
而楚行雲又豈是過去的軟柿子,她心中不斷的冷笑,但面上卻是裝起了傻,“貴妃在說什麼,臣女不懂,昨日,您不是已經明確告訴臣女了嗎?說五殿下將來必然成就非凡,臣女一介孤女已經配不上殿下了,當時都是臣女不懂事,還當着您的面尋死膩活,撞破了頭,但臣女現在明白了,臣女真的配不上殿下……”
說着,楚行雲還撫了撫額頭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拆下了紗布,但依舊留有一道殷紅的痕跡。
“楚行雲……”
舒貴妃獰聲一喝,在也顧不住平日端莊富貴的姿態,心裡恨不得捏死這個小賤人。
而這時,文成帝一聲冰寒的語調,瞬間將舒貴妃打入了冰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