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中拿着的草藥,置在桌子上。
望向林雪茶,他面上早已退去了傲嬌的模樣,嚴肅的與她道。
“我老婆子,已經給你家相公煮了點熱水,等會,你給你家相公敷上這些草藥之前,記得先用熱水,擦拭一下他的傷口。
我剛剛瞧了一下,也沒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隨便擦擦就是了,你應該聽懂了罷?”
老頭是極爲嚴肅的,林雪茶就更不可能是嬉皮笑臉的。
她站着身子,眸色認真的道,“雪茶聽明白了,多謝大夫提醒。”
老頭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拂了拂發白的鬍鬚。
視線在蘇南星,和林雪茶的身上轉了一圈,他又繼續道。
“差點忘了,給你相公入藥的草藥,我的確是有,但給你家相公外敷的草藥,我老頭子可沒多少備用的,且你家相公身上的傷口太大,只怕,明日你得出去採一些回來才行。”
林雪茶點點頭,“這是自然,大夫還有什麼要說的麼,雪茶都會一一記下。”
老頭笑着看了蘇南星一眼,“真是個不識趣的小娘子。”
嗯?
這話鋒會不會轉的太快?
林雪茶沒有跟上老頭的節奏。
適才不是還說着藥材的事情麼,爲何一下子就說起她不識趣來了?
採藥也要很識趣麼?
“這世間的情吶愛啊,大概就是如此,你打我挨,一頭栽進無底洞,不願再出來……”
老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蘇南星的面上,似是有些微的動容。
老頭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轉了一圈。
隱隱帶着點同情之意,隨後,又落在林雪茶的身上。
“行了,老頭子算是看出你究竟笨在哪裡了,日後,你便隨你家相公,喚老頭子我爺爺便是,不必那麼客套。”
什麼大夫……
多少年,都不曾聽過有人這般喚他了。
還不如一個爺爺來的順耳好聽一點。
林雪茶愣了愣,便點頭喚道,“是,爺爺。”
老頭頗爲滿意的頷首。
“我去看看老婆子的藥,熬好了沒有,你們不要你儂我儂的啊,有飯就趕緊吃。”
林雪茶的面色一僵。
她看了看蘇南星,卻見他滿面笑容的應了聲好。
“爺爺請放心,她若是不吃,我便喂她吃。”
心下一跳,林雪茶的耳根子,不知怎麼地,忽然就紅了起來。
……
給蘇南星煎好了藥,林雪茶也不敢,再耽擱老頭和老婆婆的歇息時間。
忙接過老婆婆手裡的活,她笑道,“有勞婆婆了,剩下的事情,讓我來罷。”
老婆婆捂脣打了個哈欠。
她本來已經躺下睡着了,加之也上了年紀,被林雪茶他們一折騰,倒是累的夠嗆。
她眨了眨昏花的老眼,朝林雪茶揮了揮手,往屋裡走去。
“那就交給你了啊,我老人家可受不住了,去睡了。”
“多謝婆婆,辛苦婆婆了。”
林雪茶本能的給她行禮。
發覺不對,忙又站直了身子。
她看着老婆婆的身影,站着不動有那麼幾秒的時間。
隨後,她便彎下了腰,拿着乾淨的帕子,覆上鍋的把手,將鍋裡的藥汁倒在了青花小碗中。
將藥汁給蘇南星遞了過去,林雪茶也沒什麼心思,去翻草藥的材料是什麼。
揹着一個大男人走了一下午,縱使她是個男的,都會撐不住,何況……
她還不是個男的。
很累,所以沒心思。
她和蘇南星在此,沒有可以換洗的衣裳。
尤其是蘇南星。
他後背的衣物,原本就被刮破了。
加之,又被林雪茶撕開了一道口子,就更不能用了。
好在老婆婆想的周全,給林雪茶遞了兩套衣物過來。
不過卻是很薄很薄的褻,衣,褻,褲。
老婆婆說她沒有孩子。
她又那麼一把年紀了,年輕人的衣物,自然不會有。
有的就只是穿不上的衣物。
當初搬遷到這裡的時候,尚是仲夏,天色熱的狠,這單薄的貼身衣物,就是爲了去熱而準備的。
誰知道這裡是崖底,旁邊又有溪流,涼快的很,這些用不上的衣物,自然只能是放着了。
手上的布料很滑,林雪茶不會去問,老婆婆他們搬來這裡幾年了,也不會去問,這些衣物放了幾年。
能穿就行了。
以他們這種落魄的情況,還想計較什麼?
林雪茶朝老婆婆道了謝後,便端了一盆熱水進了屋子。
這裡確實很小。
只能放下一張牀。
連個小桌子都放不下。
蘇南星半褪去了上衣,背對着她,坐在榻上。
盆面上煙霧瀰漫。
蘇南星的面容她看不見。
他背上的傷口,她卻是看的很清楚。
林雪茶將木盆放在地面上。
半蹲着身子,她纖細的手指,浸泡在手中,擰乾了手中乾淨的帕子。
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猶豫了一瞬,問,“殿下可要擦一下身子?”
雖然是在水裡出來的人。
但也算是經過了一下午的折騰,身上定是有點髒的。
蘇南星眸色微閃,淡淡的嗯了一聲。
聽到他回話,林雪茶便將手中的帕子遞與他,讓他去擦洗一下。
誰料。
男人卻是微微低垂了眼眸,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
而後,安靜的空氣中,飄出他低醇的聲音。
“你這是想讓本王,自己動手?”
他這一個反問,倒是令林雪茶好一陣遲鈍。
難道,他不動手,還得要她幫他洗麼?
後背也便罷了。
畢竟他看不到,也不一定夠得着。
可是……
胸前他總該看得見,夠的着罷?!
轉念一想,林雪茶低低一嘆。
罷了罷了。
誰道他是個王爺?
她斂了斂眸中的情緒,站起身來,半俯着。
拿着帕子,便往男人的身上擦去。
待視線觸及到男人身上的時候,她卻是眸色微微動了動。
蘇南星的膚色很白,又生的好看,眸中的神色時而清泉明澈,時而淡漠異常,卻總歸給人一種病弱的感覺。
而如今,他黑色的衣袍半褪,衣衫夾在他兩隻手肘的邊上,腹部上還纏着未褪淨的衣袍,腹肌在衣袍的遮掩下,若隱若現。
惑人至極。
活色生香。
從不知,看似病弱的男人,竟也有這麼一副,誘人的好身材。
好在也算是閱人無數的孩子,林雪茶總歸沒做出什麼糗事來。
她垂下眼眸,面色不受控制的發了紅。
林雪茶安安靜靜的給他擦着上身,眼睛卻是不敢再亂瞟亂看。
也是奇了怪了。
上一世,她作爲醫者,看過的裸,體也不在少數。
不過就是重生了一回,怎就怯弱了?
她的神色變化,皆落在了沉默不語的男人眼中。
男人的視線,一直靜靜的凝在她的身上,平靜而淡然,絕美薄削的脣瓣,卻是一點一點的,勾起了弧度。
給蘇南星擦好了上,半,身和傷口,林雪茶便直接幫他上好了藥。
草藥就是比藥,粉麻煩。
貼合在傷口上邊,草藥的葉子會掉下來。
林雪茶取過乾淨的紗布,手腳利索的幫他包紮好了傷口。
許是男人見她極爲熟捻,沉靜了許久的屋子裡,突然響起了他有點低啞的聲音。
“你曾爲很多人,包紮過傷口?”
林雪茶離蘇南星的身子很近,近乎快要貼在他的身上。
因爲要保證不碰到他的傷口,她只能是自己去遷就他。
她的手再次繞過他的臂膀,將紗布纏了過來,這才微微退開了一點距離。
她漫不經心的答了兩個字。
“還好。”
男人眼眸濃了幾分,揹着光的臉上忽明忽暗,喜怒難辨。
“還好,是不算多,還是不算少?”
林雪茶給他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站起身來,遞與他一件薄薄的褻,衣。
男人卻是沒接。
他轉回了身子,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面色有點蒼白,脣色也是淡淡的。
因爲蘇南星,一直是背對着她的。
所以她都不知道,他臉上是個什麼表情。
而他自始至終,也不曾吭過一聲。
她還以爲他沒感覺。
原來都是在忍着。
林雪茶忙俯下身子,“殿下是不是很痛,要不,雪茶給殿下……”扎一針罷?
她這話還沒有說完,便聽男人繼續着剛纔的話題,“還好,是不算多,還是不算少?”
林雪茶忽然就皺了眉。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問這個?
她看着他,眼眸莫名。
“殿下何以要糾結這個,雪茶幫多少人包紮過,殿下很在意麼?”
“自然在意。”男人沉下嗓音道,“你一個女兒家,若是常與其他男子,做這樣親密的事情,自然不妥。”
聞言,林雪茶只覺得好笑。
在醫者眼裡,哪還有男女區別的界線。
不過.
念在蘇南星不知她是醫者的份上,她便不與他多做糾纏。
“殿下說的話有些過了,雪茶可是記得,殿下說過的一句話,只有殿下的女人,才能說殿下的不是,雪茶亦然。
殿下不過只是雪茶的師父,同樣不是雪茶的夫君,雪茶做的再怎麼不好,殿下,還是口下多留情罷。”
她是不怕蘇南星的。
有些事情,她若是覺着自己是對的,她便敢提出來。
因爲她知,蘇南星不是那種,只會拿權勢壓榨旁人的人。
然,此次蘇南星,卻是沒有放過她……
“身爲本王的徒弟,這些事情,日後皆不準再碰。”
他不知何時低沉下來的聲音,在她的耳際一字一句,那麼清晰的蕩在她的耳畔邊。
林雪茶的眼神微微一閃。
“若是事權從急,也不行麼?”
“除非你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