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的不快,但也不慢。
一步一步,走的格外沉穩。
適才,身後的人走着,她也走着,所以林雪茶,並沒有仔細聽,身後那人的腳步聲。
但如今,她頓住步伐,身後的人依舊在走。
或許罷。
瞭解一個人的時候,便連他的腳步聲,也順便的,記入了腦海裡,無法忘卻。
林雪茶的瞳孔一縮,猛地察覺出,好像弄錯了什麼,眼眸一撐,她剛要快速的離開時,那人已經伸出了長臂,不容置疑的,將她撈進了懷裡。
林雪茶的面色一緊,指尖上的銀針捏的更重,卻是一直沒有出手。
那可是,淬了劇毒的銀針……
就在那麼一晃神的瞬間,她已然被人按住了雙肩,推向了一旁的牆壁上。
夜色下,其實,她只能瞧見那人的大致輪廓,卻不能很清晰的,看見那人的面容。
但她卻是極爲肯定,眼前禁,錮她身子的人,是誰。
嘴角剛一動,那人就毫不遲疑的低了頭,精準無誤的,擒住了她欲要開口的脣。
“蘇唔……”
她幾近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字眼,卻是立刻就被封住了脣。
那人身上的藥香味很濃.
許是出門時候,喝了湯藥,脣上也跟着沾了些.
林雪茶口中,溢滿了藥的味道,男人勾着她舌尖糾纏的時候,略微感到苦澀。
他吻的溫柔繾綣,纏纏綿綿。
又吻的熱情火辣,似是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吃拆入腹,才能勉強遏制的住,他眸底閃爍着的,相思之情。
與此同時,九王府內。
相較之安平侯府的熱鬧非凡,九王府卻是一派平靜。
這幾日,蘇南星太忙,沈淺淺想找他說一下,他們兩人的事情的時間,都沒有。
她不是個好妃子。
新婚第二日,就給她的夫君,戴了綠帽子。
她內心是很抱歉的。
又見,他因爲他們之間的婚事,鬧得心事重重,不得安生的樣子。
她就忍不住在想,倘若,她與他成婚一個月,便和離,應該,不會怎麼樣罷?
反正,孩子也有了姓氏,就是然起那邊,會無法交待,但,畢竟還有她的皇嫂,會護着她,大事,想來也不會有。
當初嫁人,只是爲求棲息之所。
誰料,便連棲息之所,都無法容她一席之地。
還能說什麼?
她生性良善,做不出,拆人姻緣的事情。
若是當初,她知道,她要嫁的人,是有心上人的,她決計,不會遠嫁而來。
晃着搖籃,沈淺淺深深的嘆了口氣。
她纖細的手指撫向了,搖籃中沉睡的孩子,凝着孩子安詳的睡顏,只覺得,心底軟的一塌糊塗。
“馨兒,之前孃親跟你說過,不論如何,孃親都不會讓你,連個姓氏都沒有。”
她抿脣,眉間一片憂愁之色,甚至,連眼底都泛起了紅圈。
“若是早知道,將你帶來人世,是在給你帶來痛苦,孃親,一定不會選擇,將你生下來,以至於,讓你無法,堂堂正正的擁有姓氏。
便連孃親嫁了人,卻還是嫁錯了。孃親從來,都不求其他,也從不奢望什麼,卻怎麼,還是害了人。”
她的雙眼,已經泛起了淚意。
許是想到,此處安靜的,只有她們母女二人,她摸着孩子的小臉,下一瞬竟失聲哭了出來。
“雖然皇嫂不止一次說過,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你生下來,但是,孃親現在後悔了怎麼辦,不是孃親不愛你,而是孃親將你生下來,孃親身邊的人,都爲孃親,付出了太多慘烈的代價。”
“父王,母妃,還有我們整個君家,是我,讓整個君家,都丟了顏面,如今嫁了人,還害的那人,差點丟了他的心上人。
日後,孃親還會害的你門面掃地,失了閨中小姐的幸福,一想到這些,孃親就好心疼。”
“不該的,也許真的不該的,是孃親太自私了,什麼都只顧着自己,害了父王,害了母妃,也害了你……”
沈淺淺低垂着眼簾,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她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自幼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除了感情路上,有點波折之外,其餘的一切,皆有人替她打理着。
而眼下,她一人遠嫁天陳國,昔日那些,她所依仗的人,都不在身邊,無法替她分憂,她也無法,與他們,訴說自己內心的痛苦。
壓抑的過久,就容易失控……
更容易偏激。
可過了片刻,沈淺淺卻是後悔的搖了搖頭。
“孃親真該死,怎麼能夠,說後悔將你帶來了人世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爲娘堅信。”
她的臉,靠在了搖籃,雙眸一動不動的,凝視着她的孩子看。
有一種母愛的光輝,在她身邊打轉。
窗外的風,徐徐的吹了進來。
沈淺淺驀然回過神。
怕孩子着了涼,她趕忙起身,將開着的鏤花窗,關好。
待轉過身來,卻是無意瞥見一人,依靠在門板上,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之前一點聲響都沒有,沈淺淺不知他來了多久,又都聽到了些什麼,只是在看見那人時,她下意識的撇開視線。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又看了回去。
“你來做什麼?”
她剛纔哭過,眼眶還通紅着,聲音也略微沙啞,聽的男人身子微怔,沒有接話。
空氣中,開始靜謐下來。
寂靜的,連風聲都能聽的很清晰。
在這麼沉靜的夜裡,雖說九王府晚上沒有多少人,走動,但她身邊的人,卻是會定時來叫她。
齊柯站在門口不動,就只是看着她,沈淺淺不說,心裡都是恐慌的。
“你……”
她剛開口說了一個字。
一直依靠在門板上,沒有動靜的男人,卻是擡了腳,慢慢的,朝她走近。
他的視線沒有移開,還是鎖在她的臉上。
漆黑的眼眸裡,一片深沉,叫人難以琢磨的透徹,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
他溫和的靠近,倒是沒讓沈淺淺,感到不舒服。
所以,她也沒有退後。
之於這一點,男人是很滿意的。
他在她的眼前站定,低眸看了她一會,才朝她伸出了手。
“我們聊聊。”
沈淺淺尚未作答,他又補了一句。
“關乎馨兒。這裡不太方便,我帶你出去?”
沈淺淺別開了臉,“馨兒很好,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馨兒是很好,但是,你不好。”
見沈淺淺的面色微變。
齊柯微勾了脣角,繼續道。
“你是要我用強,還是自己乖乖跟我走?”
齊柯是真的君子。
動手之前,都還會跟你報備一聲,我要打你了。
沈淺淺差點氣笑。
齊柯的眸光,凝在她脣角翹起的,嘲弄的弧度上。
“淺淺,不要賭氣,難道你真的想,弄得旁人,妻離子散?”
這話,說的有點重。
沈淺淺拿眼看他,齊柯已經垂下手,握上了她的手。
凝視着她,他輕柔的道,“我能幫你,相信我。”
……
…………
不得不說,齊柯此次選的時間,是無比的恰當。
他也沒有之前那般氣惱,一股勁的逼着她,跟他走。
反倒是用懷柔政策,將她攻陷,再將她,順理成章的,帶走。
他轉變的太快,沈淺淺倒還真不能一下子適應。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繁華一如往常。
她面上沒有戴面紗,所幸的是,帝京沒有人,認識她。
他牽着她的手,走過一整條帝京繁華大道。
沈淺淺一直侷促不安,生怕遇到什麼熟悉的人,被認出,可就不好了。
不過,應該也沒多大可能。
千霧和蘇南星,已經去了安平侯府,林雪茶身爲安平侯的嫡長女,就更不可能出宮了,百里連兒也回了皇宮。
她不曾出過帝京,在這裡,她認識的人,也就兩三個,都趕一塊去了,應該,沒人認識她。
思及此,她才略略的鬆了口氣。
身前的男人,緊扣着她的手,兩人走到小巷口。
齊柯來天陳國時,買的院子在郊外。
當初想的是,蘇南星不容易找到,等他與沈淺淺敘舊,敘夠了,他自然會把沈淺淺送回去,再慢慢的,將她的心,重新拿回來。
他知道,蘇南星會幫他。
他也知道,天底下,沒有那麼便宜的買賣。
蘇南星幫他,只是爲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不僅如此,沈淺淺是然起的郡主。
也是然起,當今帝后的朋友,其身份非凡,不論他有沒有得到她,只要他們曾經成親過,他甚至還慷慨大義的,助沈淺淺得到幸福,那然起那邊,就絕不會,虧待蘇南星。
世人可能只是想到了後邊的利益,卻從來沒有,想到蘇南星,會朝他下手。
其實,最初他也是驚訝的。
蘇南星寧可,自己忍受戴綠帽子的痛苦,也還是,夠仗義的,夠信守諾言的,將沈淺淺,推向了他的懷抱。
但,到了後來,瞧見蘇南星對另一個女子的,在乎程度之後,他便覺得,他之前的一切想法,都是錯誤的。
戴綠帽,並非是對全部女人,都有同樣的殺傷力。
只是恰好,蘇南星在乎的那個人,不是沈淺淺而已。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此等心思,確實讓人心驚膽顫。
難道蘇南星就不怕,他自己,會拒絕與他的交易麼?
難道蘇南星也不怕,沈淺淺,會拋不下,世俗的眼光,會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麼?
難道蘇南星更不怕,他的心上人,會因此而離開了他?
但事實上,確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