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老將軍房間。
納蘭將軍正色問道:“父親,麗姨娘之事孩兒便不計較了,如今孩兒想問您一個問題,望父親據實情回答。”
“何事?”納蘭老將軍看了他一眼。
因爲麗姨娘之事前些日子鬧騰得厲害,現在卻說不計較,而他口中的問題到底如何,納蘭老將軍心裡已有計較。
只怕,是因爲那件事情吧!
果然,便聽納蘭將軍道:“我們納蘭氏究竟有無寶藏?”
納蘭老將軍擡眼,沉聲諷笑,“沒有。”
納蘭將軍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蒼老的父親,若說沒有,他不相信。按照太子的意思,應當是有的。
當日,太子與他本有約定一同對付納蘭初,但在納蘭初前去家廟的途中,太子卻突然反悔,又因納蘭吟之事,太子覺虧欠了他,便告知他寶藏之事作爲補償。
他知道補償只是說辭,太子的真正目的恐怕也是寶藏或者讓納蘭家起內訌。
但無疑,太子告訴他寶藏對他有利。對於納蘭家,如今他想要的也只是寶藏。
沒有麼?納蘭將軍不信。
“父親,孩兒是您唯一的兒子,納蘭氏的一切都會傳給兒子,寶藏也不例外。父親,還請您不要瞞兒子。”
納蘭老將軍淡淡道:“你也說納蘭氏的一切都是你的,難不成爲父還能騙你?沒有就是沒有,寶藏之事日後莫要再提。”
父親堅決的態度讓他覺得再追問下去已是無意義,恐怕寶藏之事,還得他自己找。納蘭將軍脣角動了動,終是沒問,直接告退。
*
上陽宮。
明帝沉眼看了封密報,他大筆一揮,案書上瞬間多出幾個字,吩咐暗衛呈下去。
計劃,開始。
*
孟玥在一旁處理公務,納蘭初坐在一旁正努力做孟玥給她佈置的作業,完事時舒腰一展,感嘆道:“玥,這本書還真是好,看着它,我能想象我們女兒日後的日子有多幸福。”
孟玥“嗯”了一聲,繼續處理公務。
這麼敷衍!納蘭初有些不悅,但這個時候也能理解孟玥,他本就忙,公務緊急,自然不能每每以她的事情爲先。
不過讓孟玥忙得敷衍她的事情畢竟不多。
他處理什麼呢?納蘭初湊過去,卻見這是一封被攔截下的明帝的信件,不由驚歎:“父皇的信件都能攔截到,且攔截還不被發現,真厲害!”
一般上級下發命令給下級,旁人想要截下,若直接搶則難免打草驚蛇暴露,那麼這個時候,正確的截信方式便是隻帶雙眼睛,將信件內容記在眼睛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來。
孟玥笑笑,待納蘭初看完,便扔向爐火燒成灰燼。
納蘭初道:“可信上父皇只寫了執行計劃,但到底是執行什麼計劃?對誰執行?這些我們都不知道。”
孟玥點頭笑道:“所以這封信件,我截了也沒用。”
“那這豈不是白費了功夫?”納蘭初感嘆。
“或許。”孟玥說完,飛快處理另一批文件,不多時,完事後說道:“初兒,不若我帶你上街走走?”
納蘭初眼睛一亮,“行啊,好久沒去了,只可惜包子上學去了,若不然將包子也一同帶去更好。”
“嗯,昊兒學業要緊,不用管他。”
兩人布衣在身,隱了身份,行走與市集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羣,擁擠的街道有時會讓兩人舉步維艱。
其實,對於逛街而言,納蘭初倒覺得沒什麼可買的。
買衣服?有王妃的身份,不怕沒衣服穿,一天換一件且穿過不穿也能日日如此,件件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外面賣出的衣服很少能讓她看上眼。
首飾?與衣服同樣的道理,不加陪嫁的首飾,只算嫁孟玥後的首飾就有幾大箱。
……
雖沒什麼可買的東西,但納蘭初很享受和孟玥走在街上的感覺。像現在這樣,如天下間一對最平常的夫妻在人海行走,不管有多擁擠,一直牽手不放。
不一會兒,納蘭初有些餓了,兩人商量着去酒樓吃飯。
剛進酒樓,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同時,一抹身影進入樓上的一間房。
納蘭初看向孟玥,疑惑的眼睛裡寫着納蘭渣渣怎麼在這裡?
店小二陪笑道:“兩位客官可有安排?”
“並無。”孟玥指了指納蘭將軍離去的身影,淡淡道:“他隔壁,隔音有差的,若能安排便有重賞!”
店小二的臉上笑容更深,忙道:“兩位客官二樓請。”
很快,兩人坐上二樓的隔間裡,靜靜聽納蘭將軍與人談話聲。
“納蘭將軍已向老將軍確認了?”
納蘭將軍道:“沒有,父親否定,但這件事情不論父親否認與否,我都已有數。”
“既然納蘭將軍心中有數,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便不需孤插手了,且今日事多,孤也不便插手寶藏之事,剩下的,便全看納蘭將軍自己作爲。”
納蘭將軍點頭,“多謝殿下告知此事。”
“無事,天色不早,孤便先走一步。”
與納蘭將軍說話之人竟是太子!這不由得讓納蘭初驚訝。納蘭吟的死因納蘭將軍不會一點都不知情,然而他卻還與太子來往。這樣的父親,讓納蘭初爲納蘭吟悲憫起來了。
這時候,又聽太子道:“聽說,有一人能助你尋寶。”
“誰?”
“你等等,今日他也會來這家酒樓,來了你便知曉。”
接着,便聽關門之聲,應是太子離去。
納蘭初看了眼孟玥,想着既然兩室隔音不好,隔壁的聲音她們能聽見,那麼自己與孟玥的對話隔壁也能聽見。想了想,納蘭初環視隔間中的擺設,拿出兩支毛筆與一疊紙,遞給孟玥一支,自己在紙上寫着:你說誰會來?
【知道寶藏的人,又能得太子引薦的,普天之下沒幾人。】
納蘭初又寫:那你覺得是誰?
【能在寶藏之事上相助納蘭將軍,必定是天子近臣。】
喔,那是誰啊?
【這個……其實想也能想到。】
廢話,你腦子裡裝了那麼多資源,靖安那麼多人物信息,你若想肯定是能想到,但我不行啊。別賣關子了,快說。
【嗯,若不出我所料,來人應是林爵。】
林爵?這人我倒是記得,我第一次遇上張晚晴的時候,當時恰逢林爵被一名妓女誣陷。咦!我突然想起來了,林爵被太子引薦,那也就是說,林爵可以說是太子的人,那既然這樣,張晚晴救林爵,是否可以說明張晚晴也是太子的人?若她真是太子的人,那我那天還救了我,救她也就是救了太子的人。玥玥,怎麼辦,我救了你政敵的人。
【無事,其實林爵如今還不能確定是太子的人,引薦說明不了什麼。至於張晚晴,奪嫡戰中,或許張家偏向太子,但張晚晴不會害我們。】
玥玥,你這麼篤定,會讓我懷疑你兩個有姦情喔!
孟玥瞥了她一眼,【少說調笑話。注意到沒,適才太子引薦並未說出林爵的名字,也就是說,太子留了一手,至於原因,或許爲納蘭將軍,又或許林爵根本不是太子的人。】
納蘭初想了想,孟玥這話,她聽懂了。
也就是說,太子向納蘭將軍舉薦而不說名字有兩種情況。其一,林爵是太子的人,但太子爲防人道他將林爵引薦給納蘭將軍,所以,便故意不說林爵名字,以造成林爵與納蘭將軍偶遇的情形談事情。其二,林爵不是太子的人,所以太子不能對納蘭將軍明說。
但具體怎樣,還得繼續觀察!
看着桌上的一張張紙上對話,納蘭初感嘆一聲,她的毛筆字寫得醜不說,還寫得慢,說一句話,孟玥需要等她很久。
這時候,隔間又有動靜,林爵推門而入,笑道:“納蘭將軍也在,那小二是怎麼辦事兒的,明明此間有納蘭將軍,卻還讓我來此。”
納蘭將軍笑道:“既然來了,也是緣分,不若同本將喝幾杯?”
“納蘭將軍命令,下官不敢不從。”林爵坐在,接過納蘭將軍遞來的被子,兩人乾杯飲酒。
林爵道:“納蘭將軍來此所謂何事?”
“見一貴人,此刻貴人已走。”納蘭將軍深深得看了林爵一眼,說道:“那位貴人讓我等人。”
“喔?”林爵笑道:“既如此,下官在此,是否耽誤了納蘭將軍?”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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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開始了談話。林爵知道納蘭將軍等人卻不走,聽到這裡,納蘭初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輕輕嘆息,林爵還真是太子的人,可惜了,明帝身份的大紅人竟支持太子,若是支持孟玥該有多好。
眼前突然一暗,納蘭初擡眼便看見孟玥遞來的一張紙。
【考慮太多不利於女兒成長,再要亂擔憂,下次不帶你出門。】
納蘭初面上心上都是暖意。
這時,林爵皺眉道:“於這件事情,下官也不很清楚。”
陛下身邊的第一侍衛會不知道寶藏?納蘭將軍有些不悅,只覺得林爵有意欺瞞,他面上微沉,只道:“本將誠心,你若要欺瞞,那便沒有談下去的必要。既如此,你便走吧。”
林爵眼眸微閃,笑了笑道:“納蘭將軍莫要動怒,方纔之話下官已是實言。然下官雖不知,但有人知道。”
納蘭將軍皺眉不說話。
“陛下的身邊的紅人不只一人,那宦官李瑞金可纔是陛下真真切切的心腹,陛下知道的事情,他定清楚。”
納蘭將軍面色稍微緩和,但又想自己同李瑞金並無交情,且聽林爵之話,想必李瑞金並非太子的人,這麼這麼想來,李瑞金便是知道什麼也不會告知他。
納蘭將軍沉吟道:“寶藏機密,想來李瑞金不會告知本將。”
林爵輕笑,“直問,他必不會告知,然而,若要挾交換……”
“可李瑞金在陛下身邊幾十年,如今位高權重幾乎沒人敢得罪,本將拿什麼去要挾交換?”
林爵笑而不語,外人抓不住李瑞金的把柄,但同在陛下身邊與李瑞金打交道的他,卻有要挾之計。
林爵朝納蘭將軍使眼色,納蘭將軍會意湊過去,兩人低語幾句,便紛紛出去。
這邊,納蘭初鬱悶道:“林爵的警惕心真強,最後那什麼什麼要挾李瑞金的計謀,我可是一點都沒聽到。對了,你武功好,能不能聽到?”
孟玥微微搖頭,“林爵已考慮到習武之人的聽覺,我聽得模糊,判斷不出他要做什麼。”
孟玥緊緊皺着眉頭,臉上也甚是沉着,如壓了些事情久久不得散。納蘭初看在眼裡,問道:“除了寶藏的事情,你還擔心什麼?”
孟玥皺眉。
納蘭初心裡一突,將猜測的信息說了出來,“你擔心李瑞金出事兒?”林爵與納蘭渣渣的話,與孟玥的反應可以品味出一絲意味,再有對孟玥的瞭解,納蘭初潛意識裡覺得,林瑞金多半是孟玥的人。
孟玥輕輕點頭,“嗯,他是我埋在父皇身邊的人,不到關鍵時刻不得用,若這顆棋沒了,損失的東西必定不會少。”
奪嫡的殘酷納蘭初多少明白,能在多疑的明帝身邊埋下李瑞金,孟玥付出的東西必定不少,且非常時期,李瑞金必定起關鍵作用。若若這樣的棋子還沒發揮作用時便被毀了,納蘭初想想都替孟玥心疼。
她想了想道:“玥,不能讓林爵得逞,你現在馬上去找他們,救下李瑞金。”雖說李瑞金能做到明帝的心腹位置,自也是有幾分手段,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件事情得防一防。
孟玥微詫異,“可我如今已陪你逛街,就這麼離去,你不氣惱?”
納蘭初擺手道:“有什麼可氣惱的,我們已經逛了啊,沒事,我不生氣,你去做你的正事。”
孟玥似乎還是詫異,納蘭初繼續道:“其實吧,這件事情我有點內疚。妓女誣陷林爵要毀了林爵時,張晚晴來幫林爵,原本當時妓女想殺張晚晴,若不是我幫助張晚晴,想必那妓女定能再毀林爵,但卻因爲我,林爵現在安然無恙。”
孟玥淡淡一笑,“此事我知道,初兒不必自責。”
納蘭初卻是一聲驚叫,“玥,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
“林爵是太子的人,妓女要毀林爵,會不會……會不會……”納蘭初指着孟玥,卻說不出話來。
孟玥點頭,“嗯,妓女棋兒是我的人。那件事情也是我設計而成。”
納蘭初不由得罵起自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玥,我真不是東西。”
“行了,這件事情你不是不知道麼,後悔也沒用,好了,以後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不成便不成,也沒什麼可惜的。而當時張晚晴相救林爵,想必完全是出於情分,而並非立場。
剛纔叫孟玥快去幫李瑞金,如今又聊了一會兒,倒不知林爵與納蘭渣渣的算計進行到哪一步了,納蘭初忙催促孟玥道:“你也別說了,快去幫忙,李瑞金這麼好的棋子不能損失了。我你就別管了,這麼大個人了,還不能照顧自己麼?”
孟玥沉思半晌,留下精銳的暗衛保護納蘭初,自己便離去。
納蘭初望窗感嘆道:“嫁你真好。遇上你,肯定是我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孟玥走了,出門時候沒帶丫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納蘭初覺得有些無聊,便拿出一張人皮,又換了一名暗衛長出來,讓他即刻買兩件平常男子衣服,自己換上一件,暗衛長換上一件。兩人走在街上,納蘭初挑選了一些東西,暗衛長跟在身後拿。其餘衆暗衛隱藏身後保護。
兩人走在街上,十足的貴公子喬裝出來帶保鏢的情形。
路經一條街,瞧見前方一片人羣圍成一圈,納蘭初生了看熱鬧的心,忙朝暗衛長招手,兩人擠進人羣。
然而,入眼的卻是讓她心酸的一幕。
柳長青被人捆綁着跪下,身前一衣着華貴的老爺子沉臉盯着他,狠厲之色毫不掩飾,而老爺子的身旁,站了個面上很是痛心疾首的男子,年紀不大。站着的一老一少的面相都與柳長青有幾分相似,納蘭初又一擡眼,便瞧着柳長青下跪的方向正是長安侯府。
柳長青下跪,長安候疾言厲色地盯着他,似乎想要他死,而真正更想他死的人是面和心不合的兄長柳長桓。
當日納蘭初綁了柳長青交給孟玥,後來孟玥審問完便將人給放了。然而長安候府並不歡迎柳長青,在這裡,他舉步維艱。
納蘭初不住在想,若是當年沒有自己與柳長青的那檔子誤會,孟玥便不會對付柳長青,若不是如此,是否柳長青便不會有現在的光景。
她輕嘆一聲,人生難料,儘管柳長青的經歷已是命中註定,沒有孟玥和他過不去也會有其他人,但自己與孟玥終究插足了柳長青的人生。
以後有機會,便讓孟玥多幫幫柳長青吧。
但現在不能幫,且就算有意幫她也幫不了。人家的父兄都在這裡,怎麼幫?難不成替柳長青打一架?事情還沒弄清楚,要真打一架,柳長青就別想再回長安侯府。這不是幫,而是害!
納蘭初沒再看柳長青,擠出人羣后,便帶着剛纔買的東西來到京郊的一處宅院。
輕輕敲三下門,不一會兒,屋內一對中年夫婦出來開門。
中年夫妻問道:“兩位公子是?”
納蘭初含笑將這些東西遞給夫妻倆,說道:“顧小姐託我帶給伯父伯母的,並讓我瞧伯父伯母過得如何,伯父伯母沒事,我也就放心與顧小姐交代了。”
這對中年夫妻便是原本的顧侍郎府的二房,顧二老爺與顧二夫人。當日納蘭初救顧小姐後,但因明面上傳言顧小姐已去,二老心痛不成樣。顧府出事,全家發配,納蘭初憐惜顧小姐的遭遇,便讓孟玥設法將顧二老爺與顧二夫人救出安頓好。
後來顧小姐與二老取得聯繫,得知女兒還活着,前陣子突如其來的一系列變故讓二老舒了心。
顧小姐遠在天涯,不可能時常來看二老,正好今天無聊,納蘭初便自個兒賣了些東西,用顧小姐的名義來看看。
顧二老爺忙請納蘭初進屋來坐,納蘭初笑笑,婉拒道:“在下已約了人不得空,還望二老爺體諒。”
顧二老爺也不挽留,二老道了謝,納蘭初便帶着暗衛長離開。
京郊所住的人幾乎都不是顯赫之輩,城邊更有難民無數,乞丐飢餓的眼神在她身上虎視眈眈,納蘭初不由得縮了縮身子,帶着暗衛長匆匆離去。
回將軍府時,孟天昊已被送過來。
兒子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但想到在京郊的那些難民,納蘭初一片心酸,當下做了決定。
“包子,母妃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孟天昊甜甜問道。看着他的笑顏,納蘭初暗歎,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啊!孟玥把最好的東西給他,對他好的不成樣,但他已經三歲,也該讓他知道這個世上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樣。
在他錦衣玉食的時候,有多少人正在與狗搶食物,又有多少人在天寒地凍中魂飛魄散。
當納蘭初再次牽着孟天昊來到京郊時,這裡已經發生了一場羣毆。
聽說起因是一個單身卻衣着華麗的妙齡女人獨自走在這裡,一流浪漢起了歹心,在女人沒毫無防備之下將女人拖入小巷,凌辱一番後扔進草叢。
一般情況下,事情發生到這裡就已沒了後續,但這件事情卻不是這麼容易了結。
這名妙齡女子有些背景,聽說是京城中某位官員的外室之女。後來官員發威,不出兩個小時便將那流浪漢找出來,羣毆致死。
經過人有意的善後,地上的血跡已經不多,只隱隱能看出這裡曾逝去了一條命。
而才發生過命案的這裡的人,卻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一樣,照常過他們的日子。
納蘭初將妙齡的女子的事情與包子說了,包子聽不懂什麼是凌辱,但這也無妨,納蘭初只道:“你努力學本事,待你長大了,定要多關注這些人,盡力幫他們,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孟天昊不解道:“可他們中有人凌辱了女孩子,這麼壞的人,爲何還要幫他們過上好日子。”
“因爲你若不幫他們,他們便會一直壞,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壞,壞到麻木,壞到讓人膽顫,壞到天下的人都壞。沒有一個好人的世界我們不需要,現在他們是壞人,但你能盡你所能將他們拉回正道。”
對於流浪漢來說,他一無所有,便沒有女人願意和他們過性生活,加之悲慘而不公的現實讓他們心靈扭曲,所以,沒女人願意,那便強迫!
而對於周圍的這些人來說,流浪漢被羣毆時他們只想到保全自己,並未想過出手相救。因爲平時的生活早已讓他們神經麻木。
所以,見死,他們不救!
只有這些人的生活得以保障,才能從根本上杜絕今日的慘事發生。即便不能杜絕,但也能讓這些事情少一些。
“幫他們,真能將他們拉回正道?”孟天昊疑惑的問道。
納蘭初頓了頓,隨即點頭,“嗯,可以的。或許有人不能理解你,但總會有人歌頌你的功德,總會有人因爲這件事情支持你,喜歡你。”
孟天昊想了想,突然問:“那我這麼做了,知曉會喜歡我麼?”
納蘭初一愣,掐了下他的小肩膀,咬牙道:“說正事呢!”
孟天昊小聲道:“昊兒說得就是正事兒!”
納蘭初輕輕一嘆,做個善事還問知曉會不會喜歡,這麼有目的,看來這貨和孟玥一樣的,都不是心慈之人。這個家也就自己無端對別人發善心。
至於知曉會不會喜歡,納蘭初覺得應該會吧!
宋青那麼爲百姓着想,她教出的女兒定也差不多。納蘭初點頭道:“嗯,會的,只要你盡力幫他們,知曉會喜歡你的。”
孟天昊立刻點頭,甜甜道:“好的,昊兒聽母妃的。母妃,昊兒現在能幫他們麼?”
能幫自是能幫,但具體如何幫還要問問孟玥,否則要幫得不好被人利用了倒不好。
正是這時候,原本已對納蘭初母子惦記已久的人正慢慢走來,納蘭初見勢不對,忙拉起孟天昊跑。
幾步下來,鑑於孟天昊的小腳跑不快,納蘭初又快速抱起孟天昊跑。暗衛們在後面抵擋難民,爲兩人的逃難爭取了時間。
納蘭初暗罵一聲,自己想要幫這些人,沒想到這些人卻要對自己和包子不利。如今她仍是男裝打扮,且身邊有暗衛,這些人衝來應當不是爲強j,納蘭初琢磨着,應當是包子的那聲母妃刺激到他們了。
母妃意味着她與包子是皇室中人,且身份還不低。
皇室的命令下,這些人被貼上歧視的標籤,不得進京。所以,他們憎恨皇室中人,也憎恨那些富貴顯赫之人。
這些人,可恨,卻也可憐可悲!
奔跑的路上,納蘭初更是堅定了幫這些人改變現狀的決心。
漸漸地,發狂的人羣越來越多,暗衛們已抵擋不住,後面追來的人多不勝數,都囔囔着要將兩人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納蘭初琢磨着這個詞語,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納蘭初覺得自己已渾身無力,面上淋漓着的大汗漸漸遮住她的視線。山路難走,在一轉角處,納蘭初將腰間玉佩往前路一扔,在猛地跳進草叢中,動也不動。
她屏住呼吸,同時矇住孟天昊的口鼻,輕聲低語:“別出聲。”
孟天昊頂着張驚嚇的臉忙點頭。
兩母子縮在草叢中一動不動,耳邊傳來一聲猥瑣的中年男聲,“這兒掉了塊玉佩,想來是剛纔那人的,不要白不要。”
“喲!大家夥兒看上的東西,憑什麼放你兜裡?拿出來分了。”
“我先撿到我得。”
“拿出來,否則別怪我們動手。”
“快,拿出來。”
於是,耳邊一陣拳打腳踢聲傳來,隨之一聲“拿到了……”。
然後……是一陣羣打,衆人圍在一團,玉佩只有一個,但所有都想要,於是,免不了會打死幾個人。
這就是人性!
納蘭初輕嘆一聲,心中升起淡淡悲憫。剛纔她只是想用玉佩引衆人繼續追,卻不想因爲玉佩,又要造成無數傷亡。
她暗暗發急,這幫人不知何時才能散去,草叢裡蒼蠅蚊子多,更要納蘭初命的是,隱隱間,她聽到了蛇的聲音……
腰間猛地一痛,納蘭初驚恐着眼望向肚子,一條青黑色的蛇尾巴纏着孟天昊的小手,而它的嘴正對小腹。
孩子……
納蘭初面色煞白,顧不得自己是如何怕蛇,直接伸手握住蛇身,將蛇扔向遠處。蛇身一越,快速鑽進草叢。
她的頭感覺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視線漸漸開始模糊,孟天昊不敢說話,卻拿手緊緊揪納蘭初的臉,驚恐她意識的喪失。
母妃不能有事,可母妃似乎要睡過去了。父王曾說有時候人一旦睡了便會醒不過來,母妃不能睡,否則睡下便可能醒不過來。
孟天昊雙眼滿是驚慌之淚,兩隻小手卯足了勁兒捏納蘭初的臉。
母妃痛了,就不會睡。
然而,納蘭初的眼睛卻還是慢慢閉上。她緊抱着孟天昊,似乎要將他也一同帶進她的睡夢中。
外面的人還在毆打,有人打死,有人傷殘,滿地的血水漸漸流向草叢,滴落在孟天昊的腦袋。
孟天昊慌怕,但他知道他不能叫出任何聲音,外面的人已經瘋了,毆打還在繼續……
孟天昊也緊緊抱着納蘭初,特意避開母妃的肚子,將頭貼在她的胸上。母妃的肚子裡有他的弟弟妹妹,有時候父王抱母妃時會刻意避開這裡,他也要避開,不能壓着弟弟妹妹了。
納蘭初胸口的心跳聲讓孟天昊很開心,父王說,有心跳聲便證明人還活着。這就是說,母妃還能醒過來!
孟天昊伸出小手摸向自己的胸,感受自己的心跳。他不知道小孩子的心跳速度會比大人快,他只是天真的想着,是不是將自己的心跳分給母妃一些,母妃便能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納蘭初漸漸轉醒,路邊已沒了打鬥聲,懷中的包子已經熟睡。
發白的面上擠出一絲笑容,抱起包子,拖着沉重的步伐漸漸遠去。一大一小的衣衫上都沾了鮮血,徒步在夕陽之下。
因方纔逃命之時,具體走了多遠她也不知,此時頭腦昏昏沉沉,不知不覺之下,她走了與京城相反的方向。
途中撞上一位老伯,老伯說:“公子身上發生什麼事兒了?還有這位小公子怎麼了?”
老伯面帶慈祥的笑容,外人看了不免放鬆警惕之心,但包子的安全也在她手裡,納蘭初不敢放鬆警惕,但淡淡笑道:“無事,我與我兒出遊,恰逢路邊衆人羣毆,這不,衣裙上已沾了血跡。”
“喔!既如今,不若公子去老伯家中換成衣服?”
納蘭初搖頭道:“多謝老伯好意,這便不麻煩老伯了。”
老伯面上卻笑得更厲害,雙眼也愈來愈深,只道:“麻煩不麻煩,恐怕由不得公子。”
納蘭初心下一沉,沒做無謂的掙扎,漸漸隨老伯走。
就在納蘭初剛離開羣毆旁的草叢不久,恪王府的暗衛趕來,查看完路中央的血跡與地上躺着的幾個橫屍,從以這裡爲中心向四周擴散着找。
至草叢時,暗衛不由變了臉色。
這裡除了路上流過來的鮮血,還有一種黑血,暗衛中得這種黑血的人當下便道:“血有劇毒。中此毒者無解藥三天後死亡,三天內會暈厥三次,同時伴隨着頭腦發昏等的症狀。”
“那這毒……王妃……”
那暗衛點頭,“是,這種蛇只咬孕婦。而且,若孩子沾了黑血也會中毒。”
那這樣事情就嚴重了,暗衛長抿脣道:“方纔我讓你告知王爺,王妃世子已出事,可說了?”
“衛長放心,王爺不久便到。”
*
老伯將納蘭初帶進了一間小茅草屋,納蘭初不敢多問,在老伯的示意下坐在凳子上。
“讓我來這兒幹什麼?”納蘭初強做鎮定道。
老伯笑了笑,直接將臉上人皮撕下。前一刻,他是白髮蒼蒼的老人,現在,他是明帝跟前的第一侍衛。
林爵笑着坐在納蘭初跟前,淡淡道:“恪王妃現在知道林某想幹什麼了。”
眼前的這人不僅是明帝跟前的紅人,更是太子的人,納蘭初的心的沉得更厲害,佯裝鎮定道:“不知。”
“不久你便知道了。”林爵沒多廢話,坐在門前向外面望了望,像是在等什麼人一般,面上有些焦急。
納蘭初看在眼裡,自己此刻凶多吉少,在孟玥救出她和包子之前,包子與她的性命還得靠她自己。與其什麼都不做等死,不如試着尋找生機。
納蘭初道:“你在等誰?”
林爵沒有回答。
納蘭初繼續道:“明明我身穿男裝,臉上也帶了人皮,卻爲何你會認出我?”
林爵仍舊不語,連個眼神都不甩給她。納蘭初暗惱,又道:“林爵,不管你想對我做什麼,恪王都不會放過你的。”
林爵仍是不語。
不管納蘭初說什麼,林爵的臉上都無波瀾,卻在下一刻,他臉上突然泛起紅光。
倒不知他看到了什麼,納蘭初朝林爵視線所及之地看去,便見一位帶了面紗的假小子慢慢走來。
這人……納蘭初覺得有些熟悉,但因帶了面紗,並沒認出是誰。
林爵喜出望外的望着她,那模樣與面對納蘭初時的冷淡大不一樣。納蘭初非常想知道這假小子是誰,竟能讓林爵動了春心。
假小子走得很慢,幾步一回頭地看看周圍有無跟蹤之人。終於,林爵輕聲喚道:“晚晴。”
原來,是她……
納蘭初沒想到這假小子竟是張晚晴,她迅速地分析自己的現在的處境,孟玥曾說張晚晴不會對付她們,想到這裡,納蘭初的心微微鬆了些。
但隨即又想,林爵對自己的殺心不可忽視,若他要殺自己與包子,倒不知張晚晴能不能將其勸阻。
“阿爵,叫我來這裡幹什麼?”張晚晴說完,看着茅草屋中衣衫上沾着鮮血的納蘭初與孟天昊,心下微微瞭然。
視線落在孟天昊身上時,她的眼中閃過疼惜。沒等林爵說話,直接走到納蘭初身邊,要抱孟天昊。
納蘭初下意識地縮手。不想張晚晴碰包子。
然而這時,只聽得林爵一聲厲喝,“給晚晴,否則我宰了這小子。”
納蘭初無法,只得將孟天昊遞給張晚晴。
張晚晴小心翼翼地將孟天昊放在她懷裡,一隻手輕輕摸孩子的睡顏,面上布着似母親般的滿足。甚至於,在納蘭初與林爵共同的詫異,她輕輕吻了孟天昊的脣。
我靠,這是不是能算包子的初吻!
就這麼被個老女人奪了?
納蘭初心頭一片怒火,只礙於林爵的凶神惡煞而不得不忍着。
張晚晴這樣,似乎並不會傷害包子,但她對包子的情卻讓納蘭初對她更不喜。這種如強大的母愛般的神情,若非包子長了張與她幾近一個模子裡刻出的臉,納蘭初幾乎以爲張晚晴纔是包子的母親。
這,不由得不讓納蘭初詫異。
張晚晴皺了眉頭,心情有所不佳地問納蘭初,“孩子怎麼了?”
納蘭初淡淡答道:“睡了。”
張晚晴低頭靜靜打量孟天昊的臉,白晢而纖細的手指捏了捏孟天昊的鼻子,卻不見孟天昊醒來,她的眉頭皺得越發緊。由心而散發出的煩悶直接寫在臉上,質問納蘭初道:“你怎麼照顧孩子的?這是睡了的跡象麼?你看看他,都成這樣了還睡。他要抓猴子你也不讓抓,他抓的小魚你要吃,我可憐的昊兒,被你折騰成什麼樣了。”
“……”神馬東西,張晚晴的口中,她怎麼覺得自己是個惡毒的後媽,她張晚晴纔是親媽。
納蘭初沒有說話,又聽張晚晴緊張對林爵道:“快將你身上的解藥拿出來,這孩子似乎中毒了。”
林爵欲言又止,面帶爲難,卻在張晚晴的催促之下,掏出解藥。
張晚晴忙將解藥喂進孟天昊的嘴裡,紅着眼睛說道:“昊兒,這藥能解百毒,你吃下後定會沒事。”
林爵終於忍不住道:“晚晴,他是恪王和納蘭初的孩子,當年恪王護你而娶納蘭初,你又何必對這孩子這麼好?”
張晚晴含淚道:“你不懂,在我眼裡,他就是我的孩子。不管他身上流着誰的血,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看他有事。”
“晚晴,他不是你的孩子。”
“我說了你不懂,你不會懂我。”
林爵還想說什麼,張晚晴卻擦乾眼淚道:“好了不說這事兒了,對了,你今天找我做什麼?”
張晚晴慢慢坐下,仍舊小心翼翼地抱着孟天昊,時不時以散發母性的眼神看向孟天昊,溫柔中帶着寵溺。
林爵看了眼納蘭初道:“太子的意思讓我將納蘭初與昊世子抓來威脅恪王,幾日後你便要離京,我想讓你見見他們,臨走之前,要怎麼折磨她們全看你。”
張晚晴驚詫着眼看着林爵,半晌會過味兒來,抿脣道:“不行,你不能傷害昊兒。”
“原本我不知道你喜歡昊世子,如今我已知,自是不會爲難他,但納蘭初……”林爵指着納蘭初道:“這個女人害你失去恪王妃的位置,莫說你想對付,殺了她都無妨。”
殺了她?納蘭初心裡一驚。太子不是讓林爵用自己威脅孟玥麼,爲何林爵說殺她也行?納蘭初猛然想到,林爵並不想留下自己的性命。或許,殺她只是林爵自己的打算。
張晚晴搖頭,“不,納蘭初不能殺。”
“爲何?”
“殺了她,他會痛苦一生,他會一生都不得好,睡夢中他會驚叫她的名字,她死了,他不會再碰其他女人,他不會再有其他孩子,他會一生都記得她,一生都被折磨。”張晚晴沉痛說道。
這話,納蘭初很不解,張晚晴似乎很瞭解孟玥。
林爵諷笑道:“不過是個負心漢,在乎他做什麼。既然當年他拒了你們婚姻,娶納蘭初,那麼現在,你便讓他承受失去的痛苦。”
張晚晴幾乎是立馬反駁,“不,他並不負心,他只是不喜歡我,所以對我不好,你瞧他對納蘭初多好!”
“晚晴,你……”林爵連連苦笑,面對這樣癡情得幾近瘋狂卻無怨無悔的晚晴,他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沒用。
他嘆了口氣,說道:“晚晴,納蘭初與昊世子必須死。”
張晚晴猛地站起身來,激動地護着孟天昊,“不,昊兒不能死,我不能讓他再死,不,不能。納蘭初也不能死,他們都不能死。”
“晚晴,你冷靜一點。”林爵想要觸碰張晚晴,張晚晴卻下意識後退,抱着孟天昊的手收得越來越緊。
小孟天昊被捂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輕輕咳嗽一聲,納蘭初擔憂張晚晴激動過頭傷着孟天昊,緊張地想要接過孟天昊,卻被林爵狠狠瞪去。
好吧,納蘭初承認自己不敢惹怒林爵,剛纔林爵正與張晚晴激動了一把,要再把林爵惹惱,她不敢保證包子和自己能不能活着見到孟玥。
她緊張地看着張晚晴,所幸張晚晴非常顧及孟天昊。聽孟天昊咳嗽一聲,她忙鬆開手,輕聲道:“昊兒,剛纔……剛纔我傷着你了麼?”
孟天昊迷糊地睜開眼睛,輕輕搖頭,“張小姐好!”
張晚晴含淚應聲,“嗯,我很好,昊兒,你剛纔中毒了,不過你放心,我已餵你吃了解藥。”
“謝謝張小姐。”孟天昊似乎想到了什麼,小聲說道:“張小姐,母妃一直抱着我,我中了毒,她是不是也中毒了,她有吃解藥麼?”
“這……”張晚晴面有不自在,輕聲說道:“還沒,你放心,母妃一定會沒事。”
孟天昊又道了謝,滿面含笑地看向納蘭初。納蘭初輕輕點頭。
張晚晴轉向林爵,輕聲道:“阿爵,能再給納蘭初一顆解藥麼?”
“她又沒事,哪用得着解藥。”林爵直接道,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孟天昊面上微急,他潛意識裡她覺得母妃中了毒,不服解藥就會沒命。張晚晴握着他的小手,示意稍安勿躁。
“阿爵,算我求你了,給納蘭初解藥,行麼?”張晚晴沉聲道:“看在我倆自小的情分上,你便給納蘭初解藥,好嗎?”
林爵無法,掏出一顆解藥扔給納蘭初。
納蘭初盯着這顆藥,沒有立即服下,而是審視一番。
林爵怒道:“你若不吃,便解藥還我。”
納蘭初忙將解藥服下。
“阿爵,你不會傷昊兒與納蘭初對嗎?”
林爵輕哼一聲,“解藥都給了,殺他們豈不浪費了我的藥。”
張晚晴會心一笑,低聲說了句,“阿爵,謝謝你。”
“行了,你我之間感謝的話便不用多說。”林爵擺手,又道:“真的要走嗎?”
張晚晴點頭,“哥哥已安排妥當,過幾天出發,靖安各地任我走,恐怕一走便是幾年不得回,你要照顧好自己,別再讓你人害你,別參與奪嫡,皇子王爺們的心都狠,與他們過不去,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阿爵,希望幾年後,回來時的我能看見一個平安的你。”
林爵淡淡點頭,“晚晴,沒有你便沒有現在的我,你的話我永遠銘記於心。”
張晚晴笑着頷首,想起兩人曾經共患難,張晚晴的眼中含了淡淡淚水,她輕聲道:“我走的這幾年,你能娶妻麼?”
林爵苦笑,“不能,我只要你。”
“對不起。”她愛的人不是他,便不能答應他。
林爵卻突然大笑幾聲,“嗯,晚晴不必說對不起,你並沒有對不起我。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能不給我愛你的機會。晚晴,若讓我娶妻,我必定娶你,但若娶不到你,我便終身不娶。”
明明心裡很痛,但面上卻強顏歡笑,這樣的林爵讓張晚晴心疼,但話已至此,她也無話可說。波譎雲詭的京城裡,衆皇子的殊死奪嫡中,只望他能安好。
再看向孟天昊時,張晚晴的眼中充滿了柔軟,她輕聲道:“昊兒,我就要走了。”
走後,若不出意外,將有好幾年見不到這小傢伙了。想到這裡,張晚晴的心酸酸的。
孟天昊萌萌問道:“張小姐,你去哪裡?”
“靖安各地,你父王定與你說過遊學吧。我就好比遊學,四處走走,四處學學。”
“可父王說遊學是男兒的事情。”孟天昊疑惑道,張小姐是女兒,卻爲何做男兒做的遊學。
張晚晴輕笑道:“傻孩子,學海無舟五無涯,男兒能做,女兒定也能。待你大些,你父王便也會讓你去,到時若我仍在遊學,昊兒來找我可好?”
孟天昊裂齒道:“好啊!”
離別最是苦楚,張晚晴緊緊地盯着孟天昊,這樣長相與納蘭初甚爲相像的孩子馬上會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一眼不眨的盯着他,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她忍住淚水,動了動嘴脣,輕聲道:“昊兒,我會想你。”
孟天昊也正色道:“昊兒也會想張小姐,父王說過千里傳書,若張小姐想昊兒了,可以寫信叫鴿子交給昊兒,或者讓昊兒寫信給你也行。張小姐放心,父王說鴿子能找着路,不會迷路,不會走丟,鴿子定能找到張小姐和昊兒。”
孩子純純的聲音說完,他的話彷彿帶着魔力般讓人信服。彷彿聽他一說,他們便真能用鴿子傳信。
但張晚晴知道自己不可能給孟天昊傳信,即便她想,恪王不會同意,納蘭初更不會同意。她不想昊兒爲難,所以,傳信還是免了,只要昊兒能平安,她便不奢求更多。
心雖這麼想,然而嘴上卻道:“好啊,我們可以傳信。昊兒真聰明。”
孟天昊咧嘴一笑,小手臂環着她的脖子,主動親了張晚晴臉頰。
女子面上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孟天昊不明白張晚晴爲何會哭,無措地擦拭張晚晴的淚水。
張晚晴卻將他輕輕抱着納蘭初,如奶媽子般吩咐道:“你要照顧好他,他是你兒子,你不能苛刻於他。他還這麼小,要什麼你便給他吧,恪王府勢大,又是給不起。他好像有些踢被子,爲方便照顧他,晚上你就別和恪王濃情蜜意,直接搬去他房中照顧,幫他蓋被子以免風寒。冬天將至,天氣漸漸變冷,有時候京城會下幾場雪,這孩子有些喜歡玩雪,這個時候,你要煮碗蔘湯備着,他玩累了便來喝。嗯,他脾氣也好,太子府的洛大公子和五郡王府的雲世子都不是東西,都喜歡欺負他,你要時刻注意,我們昊兒憑什麼受欺負。貴妃看着喜歡他,但其實這個人冷心冷情,對兒子女兒真心好,但對孫子孫女的好卻是有目的的,不要讓她多接觸昊兒,否則昊兒被她算計了還不知道。還有……喔,還有,這孩子和沫兒關係好,但沫兒這孩子不喜歡莞兒與天燁,由此,昊兒也被沫兒影響着不和莞兒天燁玩,這怎麼行!將來的事情誰都不知道,不定莞兒與天燁得勢了呢,若幼時關係不好,長大後的關係不會有改變,這對昊兒多虧如此,你便要勸勸昊兒,讓他多和弟弟玩玩。”
“……”納蘭初驚詫着張晚晴口中的話。
張晚晴似乎對孟玥一家都很清楚,還一副似乎很清楚昊兒喜好的樣子。
納蘭初心裡愈加疑惑了,難道說,就因爲張晚晴曾與孟玥有婚約,就因爲喜歡孟玥,所以她便將孟玥祖宗十八代都查了?還將昊兒親子般對待?
納蘭初接過孟天昊,輕聲點頭,“謝謝你對昊兒好,你說的這些事情,我會注意。”
張晚晴微微點頭,又落了一滴淚。孟天昊就要伸手給她擦淚水,然而張晚晴卻突然起身,猛地跑出茅草屋。怕自己會捨不得昊兒,她不敢再看,頭也不回地慢慢往前走。
納蘭初非常不明白張晚晴對孟天昊的感情,這種情似乎很深,卻又有種難說的複雜。如母子情,但她們真真切切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孟天昊的臉上很是失落,輕聲問納蘭初道:“母妃,張小姐真的要走了麼?昊兒很喜歡張小姐,能不能不讓張小姐走?”
“昊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張小姐一定會走,但天下小得很,日後你還會見到張小姐的。”納蘭初柔聲道。
“昊兒不想讓張小姐走,父王最厲害,能不能讓父王留下張小姐。”
“……”
童言無忌,想什麼便說什麼,心裡沒任何負擔。納蘭初輕輕一嘆,瞧張小姐這個樣子,必定喜歡你父王,讓你父王去留必定能留下,但包子,你可否想過,留下了又將如何,你父王有了我們便不會娶張小姐,張小姐留下來也只是看着我們甜蜜而日受煎熬,你願意看張小姐在煎熬中不幸福麼?
林爵冷冷看了納蘭初孟天昊一眼,忙追出去。
張晚晴抹了把淚,“阿爵,別說挽留之話,那樣只要讓我又傷楚一次。”
“好。”林爵點頭道:“我雖不知你爲何對昊世子那般好,但我能聽到你的心在哭,要哭,便盡情地哭一場,我不會再笑話你。”
野外的空氣中瞬間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似承受了肝腸寸斷之苦。
待張晚晴哭夠了,雙眼已是紅成一片,她抽出手帕擦乾殘留在面上的淚水,低聲道:“阿爵,我走了,後會有期吧!”
林爵沉臉頷首,送走張晚晴後,回到茅草屋,卻發現不見了納蘭初母子的身影。
原本就不好的面色愈發沉重,從懷中抽回一隻笛子,放在雙脣之間,吹出一陣音符……
另一邊,納蘭初抱着孟天昊努力逃命。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穿過無盡的草叢,也顧不得裡面有她懼怕的蛇之類的動物,她只知道,不跑,她和包子都會死!
林爵答應了張晚晴不殺她和包子便會不殺?
笑話,這話騙騙信任他的張晚晴還可以,但她納蘭初卻不會輕信。
林爵雖也是個情種,但他也如孟玥一樣,並不枕邊風。女人的感受他可以顧及,卻不會盲目聽從。
若非他真動了殺自己和包子的心思,他也不會讓張晚晴來茅草房報復。畢竟,報復兩個即將要死的人不會有太大幹系!
納蘭初抱着包子在能蓋過她頭的草叢裡穿梭,衣裙破了,尖利的草叢割傷她的四肢與胳膊,疼痛牽動全身的神經刺進她的心,但她不能停住步伐。
孟天昊小聲道:“母妃抱着昊兒很累,昊兒可以自己跑。”
“不行,你跑不快,草尖子也會割傷你。”納蘭初立刻拒絕。
“可母妃會很累。”
“沒事,累過了便不會再累了,你放心,母妃沒事。”
“母妃……”
“包子,你別說話了,母妃已經沒說話的力氣了,不能再回答你。”納蘭初說完,仍在繼續跑……
孟天昊心疼得抱着納蘭初的脖子,小臉貼向她脖子縫中,不再說話。
終於,納蘭初跑出了草叢,兩腿一軟趴在地上大口喘氣,海闊天空的一幕霎時顯現在眼前,然而還沒來得及舒口氣時,眼前的一人影遮了她的視線,沉了她的心!
笛聲悠悠傳來,隨之林爵冷笑,“恪王妃,怎麼不跑了?”
納蘭初的心急速下沉,卻見林爵的目光慢慢移向孟天昊,納蘭初下意識緊了緊懷中的孟天昊。
林爵伸手右手,嘲諷地捏着孟天昊的小巴,“昊世子,晚晴對你好麼?”他的心微微用力,疼得孟天昊齜牙。
納蘭初忙緊張地拍打林爵的手,“你別動他,他還是個孩子。”
“不動他?那便動你!”林爵將孟天昊拉開,就要碰納蘭初,一隻腳卻被孩子拖住不放手,林爵直接一踢,將孟天昊踢暈在路上。
“包子……”緊張而恐懼的聲音剛喊出,納蘭初便被林爵拖到草叢之中。
他冷笑,“恪王負晚晴,你說,若是有一天他被人相負會怎麼辦?”
“我不會負他。”
“失了清白的你便會負他。”
納蘭初道:“不會,就算你碰了我,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喔?那要碰了才知道。”
納蘭初忙道:“別,你聽我說,你不是想要我負他嗎。若要我負他,你便別碰我,只要你不碰我,我倒是可以聽你的話做出負他的事情,讓他傷心難過。但你若碰了我,我必尋死,屆時,你想要恪王傷心也不行。”先穩住林爵再說。
林爵沉眼盯了她半晌,說道:“有點意思!但比起讓恪王嚐嚐被人相負的滋味,我更想讓他親眼看着心愛的女人被千人騎萬人枕!”
納蘭初心裡一緊,“真這麼做,恪王不會放過你。”
“你覺得我今天做的事情,他還會放過我?”林爵諷笑,“恪王妃,脫衣吧!”
納蘭初杵着不動手。
林爵卻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刀,慢慢走向孟天昊,納蘭初深吸一口氣,閉眼道:“別動昊兒,我便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