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在樹邊蹲了好一會,周裕深發來了地址,是在盛英集團不遠處的一個茶餐廳。
她打車過去,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周裕深的車停在門口。
她剛要下車,卻突然看到一個女人風風火火的衝過去,對着車窗一陣猛敲,嘴裡毫不留情的罵着:“偷窺狂,你們給我下來!”
聲音很耳熟。林奈下車看過去,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夏爾。
她來g市時,夏爾還在家呢。兩地雖然隔的不遠,但到底是兩個地方,林奈有些驚訝。
這個茶餐廳沒有地下停車場,車都是停在門口的草地上切割出的停車位。林奈挨着一輛越野車走過去,看到夏爾敲了幾下車窗毫無反應,直接拿包包往車門上摔。
車門突然打開,石霖從裡頭下來,差點沒給砸着。幸好手疾眼快,揪住了夏爾的包包。
他臉色十分難看:“這位小姐,這是公衆場合,你能注意一點影響嗎?”
夏爾一挑眉,猛的把自己包包扯回來:“你在我身上裝監聽器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要注意影響?你這個變態,偷窺狂!”
周裕深也從車裡下來,解釋道:“我承認,監聽器是我們裝的。真對不起,我們也只是想知道孩子的下落。林奈從你那走後,我們就關掉了監聽器。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如果你要賠償損失,也是可以談的,不用這麼大發雷霆。”
夏爾有些抓狂:“林奈林奈,你要監聽你裝她身上,你裝我身上幹嘛?我那還一整夜呢!我怎麼知道你們有沒有錄音,你們這是侵犯我的隱私!”
石霖有些不自然,伸手擦了擦臉皮,說:“沒、沒錄音。”
周裕深淡淡的瞅了石霖一眼:“怎麼,後半夜還有什麼……”他話說到一半,被石霖橫飛過來的眼神給制止了。
從林奈的角度可以看到夏爾臉色很奇怪。她想起那天晚上,石霖的確跟夏爾有肢體接觸,沒想到竟然裝了監聽器。也難怪,他會那麼多電話追過來,在她說孩子在左家,沒辦法接出來時,他的語氣沒有一點意外。
她心頭有些悶悶的,他到底沒有信任過她,處處設防。
林奈知道這個時候要是出去,夏爾估計還得遷怒於她。她拿手機撥了周裕深電話,看到周裕深拿手機看了一眼,避到車後接起來,問道:“你到哪了?”
“我在餐廳裡等你,不要讓夏爾知道我這。”她一邊說,一邊走隱蔽一點的地帶往門口走去。
林奈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她坐的位置有一盆吊蘭在上面,長得枝繁葉茂的,垂下來在她身邊。她坐在那,可以看到外邊的情況,也可以隱蔽自己。
她看到夏爾正專注跟石霖爭執着什麼,石霖平日就不太愛說話,所以被夏爾逼的很緊。周裕深急着跟林奈見面,爛攤子乾脆扔給了石霖,也悄無聲息的走掉了。
周裕深匆匆走進來,在門口望了一眼,接着朝她走過來。
“我想我答應你的事,做不到了。”林奈在他開口前,先說道。
周裕深蹙眉:“你的意思是,你跟你養父之間的糾葛,要牽累到我的孩子?”他加重了我的兩個字的口氣。
林奈沒出聲,先敲了敲桌子,桌上放着那張親子鑑定。大概林奈態度太奇怪,周裕深沒有繼續說,拿起鑑定書看了一眼。
他只掃了一眼,神色大變。目光從鑑定書上挪到林奈臉上,帶着驚疑和些許慌張,把那張鑑定書緊緊捏在手中。
“如果孩子的確是你跟秦子瑛的,我當然按照我們的約定,把孩子還給你。可現在……”林奈說。
周裕深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漠,他依舊盯着她,那神色似乎要從林奈臉上挖出個洞來。手下卻毫不含糊的將那鑑定書撕的粉碎,扔在垃圾桶裡。末了,竟然還端了整杯咖啡給倒進去。
林奈不動神色的看着他做着這一切。
周裕深到底是周裕深,他很快鎮定下來,在她對面坐下,說:“你又去做一次鑑定,到底有什麼目的?”
又?
看來她沒猜錯,當年她去做鑑定時,他是知道。那手腳大概也是他動的了。三年多的時間,他把她騙的夠苦的。
“我能有什麼目的?我不過是被你手裡的一顆棋子,想怎麼擺弄就這麼擺弄。這鑑定不是我做的,是左歸。”林奈說,“你先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周沐祺的是我的孩子?”
他沉默了兩秒:“因爲她的卵子不能用,但我們很想要個孩子。”
林奈輕輕閉上眼,深呼吸了兩口,才緩緩說:“所以,所以你在挑選代孕母的時候,特意找有跟秦子瑛面目特徵相似的人?是爲了不讓她起疑心?還是爲了瞞過秦家人?”
她現在都記得起,周裕深那緩慢而細緻的目光,從她眉眼出慢慢挪過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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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深沒有出聲。
林奈睜開眼,看着他繼續說:“或者是兩者都有吧,這大概也是爲什麼,你從來不讓我跟秦子瑛見面的原因了。”
“對不起,如果你覺得有損失,我可以……”
“可以補償?”林奈嘴角含着諷刺,“你怎麼補償?你是補償我這幾年的青春歲月,還是補償我以後十多年思子之痛?”
“這原本也是意外。我們的合同裡,也沒有你把孩子帶走這一條。否則就算是用的你的卵子,在代孕行業,也常見的很。”周裕深說的很冷漠。
“是嗎?是意外嗎?”林奈冷笑着,突然站起來,“如果是意外,周沐祺半歲時,你醉醺醺的跑回來,那一晚算什麼?這一段時間,你這曖昧不清的態度,又算什麼?!”
她一句接一句的質問,紅了眼眶。她從未把他們之間的事擺到檯面上來說。那合同裡雖然沒有寫一條不准她對他動心,卻也沒有一條,如果兩個人滾了牀單,他要負責。
他只是神色莫測的望着她。
林奈不滿他的沉默,抄起手邊的咖啡朝周裕深潑去。
周裕深動作敏捷,避讓的十分及時。那杯本應該盡數潑在他臉上的熱咖啡僅僅沾着了他的衣襬,只是他身後的椅子被他的動作帶倒,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服務員跑過來,周裕深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走開。
林奈忽然覺得心痛。她這樣歇斯底里的失控,他卻還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避開她潑去的咖啡,到底對她沒有一點用心。
林奈頹然坐下,撐着額頭望着外面。石霖跟夏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蹤跡。
周裕深站在那,看了她一會,才說:“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了。”
“有意義,”林奈緩和了一會情緒,冷靜了許多,“結婚之前,討論討論感情問題,難道沒有必要嗎?”
“你什麼意思?”
“因爲除非我們結婚,左歸不會把孩子交給你。我不可能讓我的孩子,在秦家長大。況且他已經三歲多了,現在離開我,不是太殘忍了嗎?”林奈說。
周裕想起被泥石流困住的那一晚,林奈曾說過,結婚了她就自由了。
“結婚?”他深眉峰緊鎖,反問了一句,“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左歸的意思?”
“隨便你怎麼想。現在孩子是他從孤兒院領出來的,在某種程度上,他現在是孩子的監護人。”林奈語調冷漠,說完,她站起身離開。
她從周裕深身邊經過時,被他拽住胳膊只得停下來。
他只是拽住她,身體都沒有動,只垂着頭低聲說:“你不應該這樣逼我,你知道我的處境。”
林奈站住沒動,她在周裕深來之前想象過,她說出這些,周裕深的反應大概是勃然大怒,怒她竟然敢威脅於他,或者冷笑連連,嘲笑她不自量力。可沒想過有這樣一幕。
“是,你是有家有室。也是我,不應該對你用想法,帶走了孩子。但是周裕深,這世界上沒有兩全之美。你在欺騙我,讓我生下週沐祺,又三番四次來招惹我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林奈緩緩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儘快想想怎麼處理,再給我答覆。”
林奈把手臂從他手中抽出來,朝外面走去。
出餐廳轉彎的時候,她的餘光看到他還以她抽出胳膊時的姿勢站在那,她看得到他的側影,低着頭,站在那。讓她想起他還是嫌疑犯的時候,每每這樣低頭站在,常顯出一種窮途末路的戾氣。現在看去,竟然好像有些落魄。
她只掃了一眼,就走出了餐廳。站在外面打出租車。
這時候一輛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來,是一個穿戴精緻的女人,林奈認了幾秒,才認出這是宋文意的媽媽。
“好久不見。”宋母對她笑了笑,“林小姐,我們可以談一談嗎。”
林奈看到駕駛座上,似乎是秦三。她這個時候,並不想跟這些人有什麼牽連。林奈退了一步,站到人行道上,以拒絕的姿態偏過頭去,繼續招手打車。
這時候從車後座下來兩個男人,以極快的速度朝林奈走去,林奈看他們神色就知道沒什麼好事,一邊後退一邊往餐廳門口望,並沒有看到周裕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