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跌跌撞撞走出病房,過來給她拔針的護士正好經過,扯住她:“哎哎,你幹嘛去?怎麼自己把針頭扯了?”
她木木答道:“我要出院。”
護士說:“你們這些病人怎麼回事,身體不是自己的?說出院就往外頭走,把醫院當什麼了。”
林奈站在那不動,甩開護士:“對不起,我會自己辦出院手續的。”
夏爾家的鐘點工阿姨也跟過來,連忙說:“你還是得換套衣服吧。”
林奈這纔想起自己穿的還是醫院的病服,護士也不耐煩理她們,病房都沒進就直接走了。
阿姨跟着林奈進病房,說:“這出院手續我可以幫你辦,但錢還是你自己帶走呢。”
林奈看着那箱子錢,也有些頭疼,她想了想,說:“你幫我把行李和錢都拿去夏爾家吧。”
阿姨有些猶疑:“行李我幫你拿,至於錢……”
“你看到了,這錢我也不敢拿,但總不能扔醫院裡。”林奈說着,一邊把錢從箱子裡拿出來,胡亂塞到自己的行李箱裡,又換了套衣服,說:“我打車過去,反正也經過夏爾家,你只要提進去就行了。”
林奈並不擔心錢會被這個阿姨吞掉,她本是安分守己老實人,被周裕深脅迫出來,估計已經嚇得夠嗆,一輩子沒遇上這種事,避之不及。
可她卻不得不面對。
阿姨出去找了個塑料袋,手忙腳亂的把林奈騰出來的衣服往裡裝。忽然又指了指扔在一旁的那件碎花襯衫:“這個還要嗎?”
林奈的目光在那衣服上落了一會,過了好半晌,才說:“扔了吧。”
明媚孤兒院的位置偏僻,林奈打車到孤兒院,還給司機說了不少好話,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她有很多年沒來過這裡了,至少從左家逃出來後,她就沒有來過。
孤兒院門前有棵大的香樟樹,這會地上鋪滿了落葉,看起來顯得有些蕭條。
她仰頭看着門口的招牌,明媚,是以她媽媽明媚的名字命名的。這個孤兒院不大,其實算不上正規的孤兒院,社會關注度幾乎爲零。
當年孤兒院支撐不下去,是她的媽媽林媚援手的。
爲了保住孤兒院大大小小几十口人,林媚那會什麼活都接,經常累的回家倒在牀上就睡的不省人事。年幼的林奈無人照顧,後來乾脆就放在孤兒院裡了。
以往若是經過這裡,即使地方不大,也聽得裡頭吵吵鬧鬧的聲音,可現在,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天色不早了,燈也沒有開。
門是虛掩的,林奈看了看門鎖,大概是周裕深前面過來破壞掉了。她推門進去,的確如周裕深所說,這個孤兒院,突然之間沒人了。
她在裡頭轉了一圈,院子裡散落着許多雜物,看上去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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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緊緊蹙着眉頭,出租車司機在外面急急的按着喇叭,林奈只好走出去,那司機伸出頭來:“你到底還走不走?”
林奈說:“再等會。”
這時候,屋後突然傳來一個老人家憤怒的聲音:“吵什麼吵,我老婆子剛睡着就被你們吵醒了。”
林奈想起這孤兒院附近,還住了幾戶人家。她安撫了一下司機,承諾在這裡等的時間也一樣付費。人家繞到後面的人家,看到一個老頭子站在門口嘟嘟囔囔的。
她認得這老人家,她已經長大,老人家卻不認得她了。林奈打了聲招呼,說起以前的事情,老爺子卻有印象,所以態度好了許多。
他嘀嘀咕咕抱怨道:“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前幾天忽然就搬走了。聽說是搬去市裡的福利院,條件更好,哪裡有不搬的道理。”
“市裡的福利院?您知道是哪個嗎?”林奈追問道。
老人家揮了揮手:“那哪裡會告訴我個老頭子,不過之前有個大老闆過來看過,那架子大的很,那高檔轎車都來進來好幾輛。能搬去市裡,肯定是那個大老闆幫的忙。”
林奈心中隱隱一顫,有些念頭在心裡按捺不住了,她舔了舔嘴脣,好不容易纔說出口:“那個大老闆,是不是姓左?”
老人家搖頭:“那就不曉得了,怎麼,你認識?哦,對了,他後面跟着個男的,脖子裡全是紋身,還少了隻手,呶,從這裡斷掉的。”老人家指了指手腕處。
林奈有點支撐不住,不由後跌了一步,她輕輕的閉上了眼,左歸,他到底找來了。這個孤兒院有媽媽很多年的心血,她以爲媽媽去世這麼多年,他應該不會注意到這裡。是她大意了。
那老人家繼續說:“今天上午也有一羣人來問過,突然間的,這小破地方還成名地了。”
他說的後面這羣人,大概是周裕深了。林奈鎮定了下,又問道:“上午來的人,沒跟您打聽這些?”
老人家搖頭:“上午我去給我老婆子去外面買藥了,她一個人病着,就是打聽,她也說不上什麼。”
林奈謝過老人家,回到出租車上。
回程的路不太平整,那司機又趕着回去,把車開的幾乎飛起來。林奈病未痊癒,這一顛簸,更有些昏沉。
司機看她臉色蒼白,以爲她暈車,把車窗搖下來一點,讓風灌進來,林奈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背後都被汗浸透了,也不知道是虛的還是緊張的。
司機問道:“去哪?”
林奈報了夏爾家的地址,想起夏爾,她強撐着拿手機,撥了個電話給周裕深。
“我已經知道孩子在哪裡,明天我把孩子接來。你讓夏爾回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冷漠:“他在哪裡,我自己去接。”
“你接不到他,”林奈低低的嘆了口氣,她從前覺得應對周裕深很讓人崩潰,可惜跟現在要應付的這個人比起來,周裕深簡直是天使。
周裕深嗤笑道:“我接不到?林奈,你未免太小看我周裕深了。還是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就像你說的,我要的是錢,你周裕深有的是錢,我還要玩什麼花樣?夏爾跟這件事沒關係,我跟你之間的事,你不要爲難旁的人。
周裕深冷哼一聲。
她現在毫無辦法,人好像也失去了鬥志,沉默了良久,她無奈的叫了一聲:“周裕深。”
連她自己也沒察覺,這聲音裡竟然是含着些許哀求的意味。
周裕深面無表情的握着手機,他頓了許久,聽得到對方電話裡呼呼的風聲,但仍然說:“截止時間是明天,你自己看着辦。”
“肯說了?”石霖在一旁說:“我看她的確是不知道孩子在哪,不像是爲了訛詐你,把他藏起來。”
“一個能把孩子送孤兒院,還毫無愧疚之心的女人,就算是訛詐,也乾的出來。”周裕深冷冷道。
石霖悠悠道:“她大概腦子不行,不然怎麼帶了孩子三年,纔想起要送孤兒院去。”
周裕深接不上話,斜瞥他一眼,卻發現石霖臉上有一道淺淺的血痕,眯了眯眼睛:“你臉怎麼回事?”
石霖摸了摸臉,臉色有些訕訕的:“那女人抓的。”
“女人?我兒子都丟了,你還有心情找女人?”
石霖狠狠瞪他一眼:“那不是你找來的!”
周裕深這才明白他說的女人是夏爾,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女人招呼上了臉,忍不住想笑,看石霖瞬間降溫的眼神,只好打了個哈哈:“啊,這麼厲害?”
“在威脅我,要告我非法拘禁。”石霖也有些頭疼,“我看這麼關着也不是回事。”
周裕深對他表示同情:“嗯,難爲你跟蹤她這麼久。”他頓了幾秒,想起林奈的話,起身道,“那放了吧。”
石霖打開關夏爾那間房的門,夏爾的第一句話是:“怎麼,林奈那賤人還沒來?”
一個這樣漂亮精緻的女人嘴裡,輕易吐出這樣的措辭,石霖有些反感,皺眉道:“我以爲你們至少是朋友。”
夏爾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
石霖不太想繼續聊下去:“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夏爾挑了挑眉,目光在石霖臉上游離,擡手腕看了看手錶,“非法拘禁超過十二個小時,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怎麼綁我來的,怎麼送我回去。”
石霖沒想到這個女人這樣難纏,他一向不擅長應對女人,眉峰蹙起,卻耐着性子說問:“你住哪裡?”
一路上夏爾倒沒有再出什麼幺蛾子,只是在路過一家披薩店的時候,說道:“我餓了。”
石霖問道:“你要吃什麼。”
“你跟蹤了我怎麼久,連我喜歡吃什麼口味的東西都不知道?”夏爾咄咄逼人。
石霖想了想,下車去打包了一個披薩。他記得她幾次去吃海鮮,所以點的是蝦仁的。但那份披薩最終也沒有吃下肚,因爲石霖送她到家後,夏爾看到林奈出來門口,立即就把手裡的披薩砸了過去。
林奈任那披薩盒子砸在自己身上,只是下意識的偏了偏腦袋,她纔剛剛到家不久,還沒來得及進去。
人晃了晃,站穩了,默默的承受了夏爾的憤怒,輕聲說:“對不起。他們沒爲難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