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面前的侍衛,在他們快要動刀劍之前,堆出滿臉的笑。
“你們皇帝陛下,欠我一筆錢。”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包子臉侍衛,順手捏了捏那小侍衛的臉蛋。
看着周圍的刀光,無奈的搖了搖頭,掏出了一塊龍佩。
在侍衛統領快要殺人的目光中,我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
連城似乎還在議事,在衆目睽睽之中,穿着一身明黃色,看起來很高大上的朝服就出來了,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急切。
他已經不年輕了,但是貌似保養的還不錯,只有鬢邊的幾絲白髮,泄露了他的疲倦與滄桑。
但是,我還是感到好奇,這樣手握天下的男人眼中的神情,是孩子般的喜悅。
“阿音,阿音,你終於來找我了!”
我看着他那副模樣,藏在袖子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面上卻還要擺出一副難言的微笑神情。
這是阿音在此刻見他,應該有的表情。
“不歡迎嗎?”我看着周圍的重兵驚愕到似乎被卡住了咽喉的表情,不由得輕笑。
“阿音……你不知道,我好想你。”連城激動的手似乎都不知道往哪裡擺,像是一個毛頭小子一般。
在這般衆目睽睽之下,被連城拉着手明目張膽地帶進了宮,事後想起來,仍然是恍惚的。
當然,這也只是一瞬間。
……
在勤政殿的偏殿,我吃掉了第十三個核桃。
一旁年邁的太監眼中充滿了好奇,卻又不敢打量我,模樣實在是滑稽得緊。
“想問什麼,便問。”我看着這個叫福祿的老太監,有些好笑道。
福祿看着我,半晌,終於認命一般的嘆了口氣。
“姑娘這一來,後宮裡,可是要炸翻了天了。”
我愣了愣,隨即翻了個白眼。
“我又不是進宮來當妃子的,我師傅死前留下的意願,讓我交給他一個東西。”
福祿愕然,顯然是不知道我此舉爲何,卻還是謹慎地抓住了重點。
“姑娘的師父是?”
我抿了口茶潤潤嗓子,說出了一個曾經無數次在夢中說過的名字。
“丹青聖手,墨長青。”
墨長青,是師父的名字,師父是首屈一指的畫師,二十年之前,早已經封筆。
福祿驚訝道:“姑娘原來是墨大家傳人。”
“嗯哼。”我應了一聲,“你家陛下是遭到了什麼阻礙,這都這個點兒了,還圍着一堆大臣呢?”
福祿顯然也是摸清了我的脾氣和連城的態度,笑道:“可不是?陛下最是勤政愛民的。”
我聽着他避重就輕的話,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得了,也別誆我了,不就是立太子的事兒麼?”
福祿被我這近乎放肆的言語嚇到了,半晌才苦笑:“朝政大事,我等奴才做不得主的。”
我嘟了嘟嘴,不再說話。
連城在一柱香後到來,這次他終於換了一套常服,比起剛纔那個一臉威嚴的帝王,更像是一個紈絝子弟。
“這麼快?”我拍了拍裙子上的核桃渣。
連城看着這樣的我,突然就笑了,伸手前來,寵溺甚至於愛慕地抹掉了我嘴角的點心渣子。
“託你的福,今兒是能歇會兒。”連城坐下來,呷了一口茶。
看着他如常的舉動,我沒有再說話。
能讓正在議事的皇帝陛下親自出門迎接,這時候,大臣們甚至后妃們的注意力,大多已經轉移到了我身上,哪裡還管得上立嗣這種話題。
然而,連城像是朋友一樣,他的舉動,讓我不由得好奇,阿音在連城心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而連城,又是怎樣的人。
“我進宮來,想向你討個官職做做。”我看着他愛慕幾乎不加掩飾的眼神,立刻截口道。
“嗯?你?說來聽聽?”連城也是一愣。
一旁的福祿趕忙上來,輕聲在連城耳邊耳語了幾句,連城的眸光舒展開來。
我看着他恢復過來的眼神,不由得也笑了。
“怎麼?肯留我麼?”
“阿音,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來。”連城的眸光裡有純然驚喜的神色,“好。”
我看着那樣的連城,再次恍惚。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瞬間,我有些不想對他下手了。
我不知道爲什麼那樣的帝王,真正笑起來,卻像個孩子一般。
但是另一個瘋狂的念頭,很快便讓我打消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師父屍骨無存,那芳華蠱一瞬間破碎帶來的絕望,我想我一生都不能忘記。
而阿音在桃樹下沾滿了血色的白衣,也同樣灼得我熱淚盈眶。
他們的死,都是眼前的這個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