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文武百官魚貫而出金鑾殿。
雲政剛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大殿,身邊一下子就被一大羣圍住。有和他道恭喜的,也有知他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晉親王的在低聲安慰他。
蕭雲霽從金鑾殿走出時就遠遠看見雲政沉着一張臉被一羣人圍住。他狐狸眼輕輕一挑。就移步向雲政走去。
“忠勇侯!”蕭雲霽站在人羣之外面露恭敬的向他做了個拱手禮。圍在雲政身邊的官員們相當識趣,紛紛告辭。
待漢白玉砌成的石階上只剩下他們兩人。雲政敷衍的回他一禮,臉上神色依舊難看。
“忠勇侯,本王知你並不想把淺淺嫁給本王。本王現在千言萬語你聽的都會覺得本王虛僞。本王也就不多說什麼叨擾你耳朵的話。本王這裡只有一句話:本王這一生只娶她一人爲妻,永不納妾,會如父如兄如夫君般待她”
雲政斜睨了他一眼,抱胸冷哼了哼,評價着。“說的比唱的好聽。”
蕭雲霽苦笑,卻不敢拿出王爺的架勢來壓他,又只道,“本王是不是在說笑,忠勇侯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在後來的人生生涯裡,蕭雲霽曾無數次的後悔自己現在在雲政面前把姿態放的這麼低。以至於後來他無論多威風,一到雲政面前就東風被西風壓,永遠都成了雲政的半個兒子。
兩人不遠處,一羣身穿官袍的官員圍在一起,他們見昔日高高在上連皇上都要忌憚他幾分的晉親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站在忠勇侯面前聽他教訓,都覺得忒驚奇。
有心思純良的武將咧脣輕笑,“都說女婿是半個兒子,雲大姑娘這麼一嫁,忠勇侯平白得了這麼半個厲害的兒子,倒是羨煞人了。”說着話。就摸着頭想着家裡的女兒怎麼就沒有這等福氣被晉親王給看上。
也有深諳朝堂風雲的文官看熱鬧不嫌事大,涼涼的說着,“晉親王當年在戰場上可是叱奼風雲。忠勇侯亦也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武將。如果雲大姑娘還是當初那個臉上有疤的雲大姑娘,說不定皇上還能放心這兩人結成姻親,不過現在嘛……恐怕皇上他老人家……晚上要睡不着覺咯。”
此話一出,衆官員心裡皆是一凜。
雲向北和張天卻是在這時候同時出現在金鑾殿前。雲向北找的是雲政,張天找的是蕭雲霽。兩人同時走到各自要找的人面前。
“爹,府裡傳來消息說祖母又去找淺兒麻煩了。現在府裡鬧的雞飛狗跳,好像說淺兒不知怎麼的惹怒了祖母,祖母老人家竟然要掐死淺兒。”
一個“掐”字滑入雲政耳朵裡,雲政眼皮倏然一揚,瞳孔裡掠過驚惶。將官袍一甩,他和雲向北疾步往回趕。
張天得到的消息並不比雲向北多多少,蕭雲霽心裡也是一震。一雙狐狸眼頓時眯成兩條細縫。他也是帶着張天一陣風似的離開。
忠勇侯府。
“啊!我的臉!”雲初鳶尖嘎的聲音像鋒利的尖針似的刺的客廳裡每個人的耳膜都在隱隱作痛。雲老太太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整個身子頓時就僵繃在原地了。
在經過極長的怔愣後,她纔像是反應過來,臉上神色倏然一變,身子向摔倒在地上的雲初鳶奔去,嘴裡高聲哀嚎起來,“天啊!我的鳶兒!”
雲初鳶歇斯底里的不停的叫喚着。
尖糲的瓷片扎的很深,殷紅的血珠兒汩汩冒出,將她那張素白的清顏沾染的骯髒不堪。雲老太太已經徹底慌了,她先是擡頭向廳中所有人喊着,“快去請大夫!”
繼而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指着蔣氏就雙眼噴火,憤怒的控訴起來,“是你!是你把鳶兒推倒的。鳶兒要是毀容了,你就是罪魁禍首。”言語之間已經把她自己給摘出去了。
控訴完蔣氏,她眼眸裡眨出眼刀。刀刀剮向雲初淺,又罵道,“還有你,你也是罪魁禍首。就是你們把鳶兒害成這樣的。”
將兩個“肇事者”定完罪,雲老太太兩隻手往大腿上一拍,一副市井潑婦的模樣就抱着雲初淺哀嚎大哭起來,“我可憐的鳶兒啊……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到處都是要害你的人……你放心,有祖母在,祖母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的……那些害了你的人,祖母都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的……”
雲初鳶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好似要從臉上的那道傷口流出來。她開始驚惶,開始恐懼,腦海裡不斷閃過雲初淺那張被燒燬的臉頰,最後整個人像是被刺激到,一把推開摟着她的雲老太太,又扯着嗓子不停的喊着,“大夫,快點給我找大夫……我不能毀容……我不能……”
雲老太太被她推開,哭着又罵向蔣氏和雲初淺,“你們還站着幹什麼,都是你們害的……你們快點找大夫來給鳶兒治臉啊……”雲老太太扯到這裡,像是猛然想起雲初淺是有些醫術的,於是又奔到雲初淺面前,用力的扯住雲初淺的手臂,像是要賴定她似的,尖聲道,“我不管,反正鳶兒的臉你要負責。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你這個孫女了……”
雲初鳶被雲老太太這麼吼了一嗓子後,也像是想起了雲初淺臉被治好的事,她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似的撲向雲初淺,尖厲的指甲刺破雲初淺雪白的手腕上的嬌膚,猙獰着一張可怖的臉,又是急切又是理所當然的吼着,“快告訴我你是怎麼治好臉的?誰給你治好臉的?”
雲初淺兩隻手都被她們兩人給扯住了,蔣氏在邊上覷見雲初淺手腕上的傷口,自是護犢子起來。她徑直的撞向雲初鳶和雲老太太,護在雲初淺面前,陰森森的對被她撞開的兩人笑着,“老天有眼,報應終於到了。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雲凌和白宛若媾和出的賤種,終於有了報應,她整個人已經雀躍的快要飛上天了。
雲老太太被蔣氏冷嘲熱諷,雙眼噴着火就又要跟蔣氏拼命。這一回邊上的丫鬟們都聰明,深怕兩人打架又有人遭殃,紛紛上前將兩人分開。
雲老太太見打不了蔣氏,乾脆開口大罵蔣氏,蔣氏看見雲初鳶受難了她正高興着哪裡肯定會被雲老太太那幾句罵聲給刺激到。打罵不了的雲老太太身子一“撲通”,就向正堂中央坐着的老族長跪下,一副竇娥好冤的神情,“六叔公,你都看到了……他們是怎麼欺負我們祖孫兩的……你可一定要爲鳶兒討回公道啊……鳶兒那可是皇上皇后欽定的太子妃,眼下她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讓鳶兒以後還怎麼辦啊……我的六叔公,你可得主持公道……”
雲初鳶着急想知道怎麼能治好臉上的傷口,她被蔣氏撞開後又幾次的想要衝到雲初淺面前。但都被雲初淺的丫鬟給攔住了。
雲初鳶無他法的情況下,徑直奔到老族長身前,“撲通”一聲就給老族長跪下,扯着老族長的衣角,嘩嘩流淚,“族長,求求你救救鳶兒……鳶兒以後一定不會忘記族長大恩大德……”
老族長已經又氣又嘆,手裡的柺杖不停的在地面上敲着,捋着鬍鬚揚聲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快讓人去把汴梁城能請過來的大夫都請來……”老族長看了雲初鳶右邊臉頰一眼,見瓷片扎的挺深的,估計不是那麼容易能治好,所以得多請幾個大夫過來。
雲初淺站在蔣氏身後輕整了整被雲初鳶她們弄亂的衣服,目光向廳裡站着的幾個丫鬟看了看,幾個丫鬟會意,便趕忙退出客廳去請大夫去了。
蔣氏在這時幽幽轉過頭,壓低聲音輕言,“淺淺,雖說剛纔是我和老虔婆不小心一起推的小孽種,但以小孽種和老虔婆的德性,肯定會賴到你身上的。你記得一定咬口說這事跟你沒關係,千萬不要被她們訛上。皇上皇后娘娘那裡要是怪罪下來……我去把責任都給擔下來……”
雲初淺雙眼烏溜溜的將蔣氏臉上的擔憂收入眼底,心下微微一暖,上輩子到這輩子,加起來三十多歲,她第一次真正的體會到母親的關心。
向她揚脣輕笑,反而安慰她,“你放心吧,這屋裡這麼多人都看着,大家都知道你們剛纔是不小心推倒二妹的。若是皇上皇后娘娘真的怪罪下來,責任也該是你一半祖母一半。”
況且蔣氏雖然不是雲初鳶的親生母親,但外人不知道,在外人還都以爲雲初鳶是蔣氏的孩子情況下,當母親的不小心弄傷女兒的臉,皇上皇后又能對蔣氏怎麼樣?
殺她?呵呵,雲初鳶是什麼出身皇后不知道皇上知道。
難得女兒能用這般溫柔的說話口吻對她說話,蔣氏簡直受寵若驚,一時間雲初淺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只負責點頭了。
汴梁城有名的大夫相繼被請進了忠勇侯府,雲初鳶臉頰上的瓷片也被取了出來。幾個大夫對着她臉上的傷口。
有個性子比較耿直的大夫不像其他人那般拐着彎抹着角給雲初鳶希望。他直接告訴雲初鳶,“雲二姑娘,你這臉上的傷口極深,又流了許多血,等傷口結痂後,很難不留下疤痕。雲二姑娘你要想開些……”
一聽說不能治好了,雲初鳶癲狂了。
指着大夫就尖酸刻薄罵道,“你算個狗屁大夫,連給我治個臉都治不好,活該你們這些窮酸鬼一輩子出不了頭……”她把對她說實話的大夫臭罵一頓後,又尖聲對忠勇侯府的丫鬟大喊着,“快點給宮裡遞牌子,讓御醫來給我治臉……”
忠勇侯府的丫鬟們早就煩透了雲老太太和雲初鳶,能不管她們就不管她們。現在雲初鳶讓她們拿牌子去宮裡請御醫,她們根本就沒有人迴應她。
在一片亂糟糟的境況下,雲政雲向北父子乘着馬兒回到了忠勇侯府。
一下馬,雲政雲向北父子兩就疾步跨進大門。他們父子剛進門,蕭雲霽和張天騎着馬也到了忠勇侯府。
客廳。
“淺淺!”雲政人未到聲音先到。
客廳裡皺着眉頭的老族長聽到雲政的聲音像是等到了救星,眼睛一亮。
雲政的身影下一刻就出現在客廳門口。他一到客廳,銳利的目光就在場中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到安然向他走來的女兒身上。
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面前,他扯住雲初淺的袖子就在不停的打量,直到確定女兒是平安無事的,他才微鬆了口氣。
可蠻不講理的雲老太太見大兒子一進門先關心的不是他這個母親,當即就又醋海生波,衝到雲政面前,兩隻拳頭如雨點般的落在雲政身上。
“瞧你養的好女兒……她可把鳶兒害苦了。博鴻,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是再袒護淺兒,我這個當孃的就跟你斷絕母子關係。”
“斷絕父子關係?好啊!求之不得!”一個狎謔欠扁的說笑聲從門口緩緩響起,“忠勇侯沒有了母親,那我家淺淺就沒有了祖母,本王和淺淺以後的孩子就不用喊你曾祖母了。”
雲政聽這說話聲,臉色已經就沉了。
皇上這才讓禮部去選日子,晉親王這裡就已經不要臉的喚淺淺爲“我家淺淺”,還張口閉口提“他和淺淺以後的孩子”。
雲初淺擡頭向廳門口看去時,正好對上一雙黑深瀲灩的狐狸眼。
也不知道爲什麼,沒來由的她就覺得蕭雲霽今天看她的目光赤果果火辣辣,就好像恨不得要扒掉她衣服似的。
她眼睫一眨,趕緊移開目光。
蕭雲霽卻是恨不得告訴全場的人他和雲初淺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的。他一走進廳裡,就直接走到雲初淺身側,脣角輕勾,“本是聽說有人襲擊你,本王過來看看。”木盡冬技。
說話間他黑深的狐狸眼覷向雲老太太,大手卻是一伸,一點不避諱的輕摸了摸雲初淺的黑髮,“淺淺,皇上已經讓禮部給我們挑日子了,過不久你就是晉王妃。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你,本王不介意剁了她的手、挖了她的眼睛、砍掉她的雙腿……把她做成人彘。”
從某種程度來說,雲政對總是喜歡撒潑的雲老太太是無奈的。可蕭雲霽卻根本不把雲老太太放在眼裡。蕭雲霽每從嘴裡蹦出個字,聽的雲老太太就一陣毛骨悚然。
雲老太太往後退了退,離雲政和蕭雲霽遠了些,嘴裡也不敢再破口大罵了。
把她收拾老實了,蕭雲霽桀驁的目光在黑壓壓的客廳梭巡一圈,一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沉穩之態,“本王也不管你們雲家人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反正淺淺很快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想今天有什麼事影響到她。”
這話說的霸道蠻橫,就像是在告訴所有人,今天哪怕他家淺淺殺了人,有本王給她撐着,你們這羣人也拿她無法。
他修長的大手在雲初淺鬢髮上輕摸着,雲初淺感知到周圍人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她臉上已經是訕紅一大片了,頭更垂的不能再低了。
至於蕭雲霽提的婚期之事,雲初淺覺得她是不排斥的。反正比起嫁給蕭清毓,能嫁給蕭雲霽也算是可以了。
只要她不再像前世那般把所有的感情都奉獻到一個男人身上,她就不會再像前世傷的那麼厲害。
自己精心養了十多年的寶貝女兒被一個囂張的男人這般溫柔對待,雲政心裡略微有些吃味,總覺得自己的珍寶被蕭雲霽給挖走了。
他有些難受。
蕭雲霽一番袒護雲初淺的話擲下去,正廳裡雲老太太和老族長那是不敢再找雲初淺麻煩了。恰好這時雲凌也聽說雲初鳶被毀容的事情放下公務趕來忠勇侯府。
隨着雲凌的到來,本就亂成一鍋粥的忠勇侯府就更嘈雜了。各方開始追究到底是誰把雲初鳶給推倒在地的。
雲老太太堅持說是蔣氏推的。
老族長和雲府其他丫鬟們則說是老太太和蔣氏爭吵時不小心推的雲初鳶。
各方爭論了一番後,也沒有個最後的裁定。
最後只能是各回各家,蔣氏帶着她的丫鬟離開忠勇侯府,雲初鳶被雲凌雲老太太領回家。一場鬧劇暫時中止。
至於蕭雲霽想多和雲初淺說會兒話都被雲政給阻擾了。蕭雲霽真的是對他未來的岳丈極度無語了。
皇宮裡。
下朝後,成獻帝就把蕭清毓獨自留了下來,寬敞的大殿裡,太監們都被屏退。
“老八,剛纔在朝堂朕雖然很不想答應晉王。可那傢伙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朕這一年裡派了那麼多人去除掉他,卻屢屢不能得手。相反根據朕得到的消息,他這一年裡暗中招兵買馬,實力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我們和他正面扛起來那是瓷器撞瓦器,得不償失。”
成獻帝難得這般有耐心的安慰一個皇子。
蕭清毓臉龐上掛着溫潤謙和的笑,“父皇,您說的兒臣都明白。放心吧父皇,兒臣還是有辦法讓他們成不了親的。”
成獻帝又細細捋了一把鬍鬚,面色稍緩。
“不過對付蕭雲霽的事你先緩一緩,眼看過幾天越國使臣們就到了。你這段時間先把精力放在如何招待越國使臣的事上。”
成獻帝說到這裡,又陡然心生出一種全所未有的豪邁之氣,“說來越國新登基的皇帝真是個無能的主兒。他貴爲皇帝,朝政卻被越國太后這個跟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人把持了。朕安插在越國的人傳來消息說……越國太后和她的男寵相歡時,越國小皇帝還得親自在牀榻邊伺候他們兩。”
和越國皇帝一比較,他這個皇帝當的雖然也不逍遙,但怎麼說也比他強。
蕭清毓眼皮輕斂,把他聽到的消息也稟告給成獻帝,“聽說越國皇帝很快會迎娶……越國昭陽侯嫡女爲後。那越國昭陽侯和越國太后當年據說有過一段舊情呢。”
越國太后和成獻帝算是同一輩人了。成獻帝當年年輕時也聽說過昭陽侯與越國太后的那點八卦。聽蕭清毓說起,他就忍不住也把話題拉長了,神秘兮兮的說着,“越國民間有傳言說那昭陽侯的嫡女其實是……越國太后和昭陽侯暗通款曲生下來的。這傳言流傳的挺廣的,但誰也拿不出證據。大概是當年的老人離”
蕭清毓抿了抿溫潤的嘴脣,“若傳言是真的,那越國皇帝以後就有苦日子過了。被母老虎欺負了還要被小母老虎欺壓。”
成獻帝幸災樂禍,當皇帝能當的那麼窩囊的恐怕只有越國皇帝了。
這麼一對比,他突然覺得蕭雲霽這個皇弟也不是那麼不可愛了。最起碼沒有囂張到讓他這個皇兄去伺候他日常起居。
這對父子兩又說了一會兒話後,蕭清毓就要離開,蕭清毓剛走出御書房,就太監匆匆走到御書房,向成獻帝跪下,稟告着,“啓稟皇上,尚書府剛剛傳來消息說雲二姑娘被尖厲的東西給刺破了臉頰,現在要請宮中御醫去尚書府醫治。”
蕭清毓離開的步子微微一頓,溫潤的脣角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來。
這雲家兩個姑娘倒是奇怪了,先前那個被火燒燬了臉頰的剛治好臉,這邊又一個臉被毀的……
雲尚書府。
宮中的御醫已經一撥又一撥的被請來給雲初鳶診治。卻沒有一個御醫敢保證可以治好雲初鳶的臉頰。
等送走御醫後,雲凌負手走進雲初鳶的房間。半邊臉頰纏上繃帶的雲初鳶一見到雲凌,就哭着喊道,“爹,你去問問大伯是怎麼治好雲初淺臉頰的?”
雲凌涼薄的脣瓣輕輕一扯,露出一抹譏誚的弧度,像看白癡似的看着她,“咱們以前那麼對雲初淺那個小雜種,你以爲小雜種會活菩薩轉世,還以怨報德救你啊?你不怕你的臉被她給的藥徹底毀了?”
“那怎麼辦?”雲初鳶用手捂着完好的一邊臉頰,奔到雲凌面前,痛苦的伸手扯住雲凌的袖子,“爹,你一定救救鳶兒啊。鳶兒要是毀了容,太子殿下肯定會嫌棄鳶兒的。到時候就不能嫁給太子殿下,鳶兒也不能爲爹爹分擔解憂了。”
雲凌額頭上的青筋已經密佈,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敢用話威脅他。他陰森森勾脣一笑,揚起手一巴掌就往雲初鳶完好的那半邊臉頰上狠命的打去。
這一巴掌扇的雲初鳶耳朵嗡嗡響,他暴躁的吼着,“你沒事吃飽着撐着去招惹那小雜種幹什麼?現在被小雜種給毀了容,你跟我哭?呵呵……”雲凌走進雲初鳶面前,幾乎是擡腳就又用力的往雲初鳶膝蓋上猛力一踹。
這一腳下去,雲初鳶整個人就又摔倒在地上。
雲凌卻是發了狠,腳下不停,又狠命的在雲初鳶胸口處補上幾腳。
“我怎麼有你這樣一個蠢笨的女兒!當初早知道就不把你從白氏那裡抱回來了……我就是養一條狗都比你有用。”
殘酷狠絕的話配合着他的暴戾的動作,幾乎是雲初鳶這麼多年來受過最殘暴的對待了。她全身疼的緊抱住身子,不停的求饒着,“爹,女兒知錯了……你快放過女兒吧……”
雲凌像是打上癮了,眼裡泛着冷幽幽的光芒,目光陰鷙,繼續罵着,“你最好祈禱太子不拋棄你,要不然爲父就只能把你送給老男人們當玩寵去。”
想到這麼多年的精心培養,想到他那野心勃勃的計劃,雲凌那是真的恨不得要把雲初鳶千刀萬剮。
雲初鳶不停得哭着,嘴裡卻高喊着,“爹,你放心……我一定可以繼續搞定太子殿下的……爹,你別再打鳶兒了……鳶兒向你保證,只要鳶兒在,還能幫你除掉雲初淺那個小雜種……”
“你這個蠢貨都被人毀容了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要替我除掉她?”雲凌不屑,擡腳又暴虐的在雲初鳶的身上猛踹幾腳。最後打的他人乏了才肯放開雲初鳶。
像丟棄不要的廢物一般,他再也不去看躺在地上的雲初鳶如何了,而是抿緊脣瓣要離開她的房間。
他的幕僚似乎已經在門口等候他小片刻了。一聽屋裡的聲音小了些後他便走了進來,恭敬的遞送上一塊手帕給他。他接過手帕仔細的擦淨了手,然後便非常不屑的將手裡的帕子往地上的雲初鳶身上一扔。
幕僚冷漠的瞥了一眼地上的雲初鳶,湊到雲凌耳畔前低語了幾句。雲凌精明的眼裡立時掠過一抹精光,一擡腳,步子飛快的離開。
大概半個時辰後,雲凌的身影出現在汴梁城最繁華的萬花樓。萬花樓是這汴梁城最有名的銷金窟,來這裡的客人三教九流,不過樓裡有規矩這裡的姑娘龜公們都不能打聽客人的身份。
雲凌被帶到二樓最豪華的天子閣雅室裡。雅室裡的香爐已經點着麝香,嫋嫋煙氣在整個房間瀰漫,聞之可提醒。
而此刻雅室的屏風後,坐了一身姿曼妙女子。那女子聽到雲凌的腳步聲,嫋娜多姿的從椅子上站起身,緩緩擡起她那張足可以驚豔衆生的美顏。
“爹……”女子向雲凌輕聲喊着。
雲凌眼裡是滿滿的得意了,他向女子點點頭,語氣溫潤像個愛護女兒的父親那般,“你怎麼來東靖國了,是不是越國那裡發現了什麼?”
女子嫣然一笑,整間雅室生了輝,“沒有。他們怎麼可能發現我們得秘密。女兒這次是隨越國使臣們一起到的。那些越國使臣們現在就已經到了汴梁城,只是他們故意不張揚就是了。女兒想來見見爹爹,便讓人安排了。”
一聽說汴梁的使臣們原來已經到了,雲凌目光頓時一凜,“你快回去,儘量不要讓那些越國使臣們上街。”萬一讓越國使臣們看到雲初淺的那張臉……
女子微微一蹙眉,“爹,怎麼了?”
雲凌一嘆息,“那個小雜種已經治好臉了,她那張臉跟那個人太像了。要是被越國使臣們看到了,肯定會有懷疑的。”
女子一雙瑩動的眼眸裡閃過一抹精光,精緻的臉龐上的臉色頓時凝重,“爹,你得快點除掉那小雜種。這次昭陽侯領着馬車和儀仗隊在我們一行人後面,大概只要再過一兩天也會到汴梁城的。”
昭陽侯是誰?
天下大概再沒有人比昭陽侯更知道誰纔是她的女兒了。
一旦讓昭陽侯看到那張臉……他們父女兩謀劃的事就功虧一簣了。
雲凌的臉龐頓時也無比凝重起來,他伸手輕輕摩挲着下巴,許久才說道,“昭陽侯交給你,小雜種我來對付。咱們父女兩聯手,一定可以闖過這一關的。”
女子一點頭。
又一盞茶時間過去,雲凌才離開了雅室。不久後那女子頭戴帷帽也走出雅室。她身邊的嬤嬤領着她出了萬花樓。
萬花樓門前有女子的幾個丫鬟,一看到自家主子出來,便上前護住她。恰好萬花樓門前有兩個客人正在討論雲家兩位姑娘到底誰美的話題。
“當然是雲大姑娘了,你沒看到雲大姑娘現在的那張臉啊,簡直比天上嫦娥還要好看。”
另一個說,“哪裡啊,雲家二姑娘纔是咱們汴梁城的第一美人。”
兩個客人就此爭論開。那戴帷帽的女子安靜的聽完兩個客人的討論後,白色幕離下一張臉泛起冷冷的譏誚。
“果真是個沒用的,跟在親爹身邊還能被人豔壓下去。”
女子低低的自喃着,聲音輕的讓其他人聽不到。
邊上嬤嬤見萬花樓前客人越來越多了,便提醒女子該離開了。女子輕移蓮步,款款而去。
卻是沒有人注意到等她們一行人離開後,萬花樓門前又冒出一個身穿黑衣,相貌極爲普通的男子。男子目送着那羣人,等她們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時,黑衣男人閃身離開。
黑衣男子的身影在熱鬧的大街上拐了又拐,最後走進一家驛站。推開驛站頂樓的房間,黑衣男子對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個身穿大紅一袍的年輕男子恭敬的行了一禮,“主子,那女人果然一回東靖國就和她親爹見面了。”
紅衣男子頭微垂,皙白瑩潤的手指輕捧着一杯熱茶,熱茶氤氳,將他的臉暈染的都看不清了。
“我讓你安插到她身邊的人安插好了嗎?”紅袍男子低低說着,聲音魅惑嘶啞。
黑衣男子卻是已經知道他口中的“她”已經換了個人。他現在口中喊的那個“她”是忠勇侯雲政之女雲初淺。
他們主子說忠勇侯雲政之女雲初淺纔是……他的皇后。
於是在雲政攻打閩國時,他暗地裡出手幫了雲政。讓雲政可以提前收兵回朝。
在雲初淺去越國治臉時,也是他的主子暗中命令了薛平了,這才得意讓薛平出手給她治臉。
不僅如此,他的主子還爲她做過一些慘絕人寰的事……
“主子,已經安排好了。她人現在已經在忠勇侯府了。”黑衣人恭敬的回稟着。
紅袍男子俊挺的眉毛輕壓了壓,許久無聲。不過不知道多久後,又突然道,“高通,你見過蕭雲霽吧,你說朕和他……誰長的好看些?”
黑衣男當然是誇自家主子,“當然是主子了。”不過……他家主子名聲不是很好。越國人都知道太后和男寵歡好時他在邊上伺候他們兩。
女人還是喜歡強者。
不過希望這一次他家主子偷偷揹着太后來東靖國不會失望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