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府花園,衣香鬢影,人頭攢動。
雲初鳶着了一身皎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烏黑的秀髮綰成如意髻,斜簪一朵新摘的芍藥,臉上薄施粉黛,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別樣的婉約氣質,讓人只看一眼就會想起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詩句來。
場中許多來參加雲初鳶及笄禮的男子。一見到今天的她後,目光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就連來參加她及笄禮的閨秀們對雲初鳶雖然心生嫉妒,可也不得不承認她生的好。
雲初鳶完全成了人羣目光的交匯點。
“太子殿下駕到!八皇子駕到!”太監的通稟聲在花園裡迴盪開,正嬉鬧玩樂的衆人一愣,皆上前給太子蕭清沛還有八皇子蕭清毓行禮問安。
蕭清沛一身冷凝的氣息走進花園,目光只在人羣中快速的環視了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未婚妻。脣角勾出一抹寵溺的笑容,他聲音裡帶上一絲暖意,“都平身吧。”
衆人聞言起身,雲初鳶下巴微擡,將自己最好看的一面迎向蕭清沛,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含春。蕭清沛呼吸一粗,已經恨不得馬上將這個讓他魂牽夢繞了幾年的美仙娥娶回家,抱到牀榻上肆意作爲。
“今天是郡主的及笄日,孤和皇弟正好閒暇無事。便也來湊個熱鬧了。”蕭清沛淡聲說着,回頭向身邊的小太監看去一眼,小太監便拍了下手。花園口處,就有三個小太監擡着一個巨大的青花瓷瓷缸哼哼哧哧出現在衆人面前。
等三個小太監把青花瓷的瓷缸擡到衆人跟前時,衆人再低頭望過去,就見瓷缸裡養着一小株蓮蓮花。這個時節蓮花已經開過了。故而衆人看去就只見到蔥綠的蓮葉。
蕭清沛又勾勾脣,清冷臉龐上的笑容又多了些,“這是閩國進貢的‘九葉蓮華’,聽說這種蓮花開花時極爲炫目秀麗,是閩國的國花。不過這種花極爲稀少,放眼整個閩國最多也不超過二十株。這次閩國來進貢,送給孤皇祖母的就包括這個九葉蓮華。孤上次去看皇祖母時,和皇祖母求了,她老人家才忍痛割愛。”
說了這麼些後。他輕清了清嗓子,纔要說最重要的。“孤覺得郡主你和這蓮花的氣質最相近了。而這一株九葉蓮華又是咱們東靖國唯一的一株,孤把它送給郡主,希望郡主你也能像這蓮花一般超凡脫俗,清新傲人。”
這一年多來,蕭清沛經常會送各種品種的蓮花給雲初鳶。所以雲初鳶剛纔看到蕭清沛又給她送蓮花了。她心裡馬上就有些不悅了。
但又聽蕭清沛說這次送給她的蓮花是閩國上貢的,還整個東靖國僅此一棵,她心裡的那點不悅瞬間就煙消雲散了。木團盡才。
東靖國唯一的九葉蓮華呀,太子送她這花就是在告訴場中的人在東靖國整個閨秀圈裡,只有她才配得上這樣高貴稀有的蓮花。
“臣女多謝太子殿下,臣女一定會養好這株九葉蓮華,不辜負太子對臣女的厚待。”嬌柔清脆如黃鸝鳥的女音從她紅潤的小脣裡輕吐出,蕭清沛聽着,冰冷的眸瞳就像是被太陽照開了,眼底的冷意已經悉數被寵溺所取代。
蕭清毓站在蕭清沛身後,將他臉上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然後也勾勾脣。漠然的說道,“本王沒有皇兄那麼的大手筆,還望郡主不要嫌棄本王送的禮物。”說着,他身邊的小廝就捧着一個紅木錦盒走過來。
小廝將紅木錦盒打開,衆人看去發現裡面只是一顆比男人手指略長的翡翠玉白菜。翡翠玉白菜色澤瑩潤,質地細嫩,一看就不是什麼凡品。但再怎麼不是凡品,也比不上太子送的那株九葉蓮華珍貴。
雲初鳶只覺得蕭清毓送她這麼一顆翡翠玉白菜,好像是在告訴衆人她是個淺薄粗俗沒有內涵的女子。她一雙黛眉微蹙,擡頭去看這個最近風頭無限的八皇子。他一張臉格外的精緻溫潤,看人時一雙清瞳總是噙着笑意,莫名的就會讓人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樣的話來。
可雲初鳶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官家閨秀,她也知道這蕭清毓能以那麼低微的出身擠掉璃王,得到皇帝的寵愛,那他就絕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懷着小意,她再擡頭去觀察蕭清毓。恰好蕭清毓也垂眸看她。兩人目光交匯間,雲初鳶就感知到他看向她的目光裡帶上了輕蔑之色。
雲初鳶心裡一惱,只怪蕭清毓沒眼光,不懂得欣賞她這個汴梁城第一美人的天生麗質。
衆人也不能一直站着說話。太子和八皇子很快的被雲初鳶奉爲上座。等兩人坐下後,衆人才敢坐下。其間爲了活躍場中氣氛,雲初鳶就提議讓場中的各家公子更加閨秀表演才藝。雲初鳶這提議一出,立刻引得場中無數人的相應。
一時間衆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倒是把場中氣氛推到一個高潮。
宴至中旬時,有嬤嬤匆匆而來,附在雲初鳶耳畔邊輕聲稟報,“小姐,忠勇侯他們回來了!”
雲初鳶腦海裡瞬間快速的掠過雲初淺那張被火燒燬的醜容,脣角在蕭清沛怎麼也不能看到的角度裡揚起一抹陰毒的笑弧。
算算她大概有一年多時間沒見雲初淺了。
一年前,她可是沒少被雲初淺折騰,可這一年來,她一點都沒閒着……學醫、練琴、作詩作賦……她早已經豔壓汴梁城其他的官家閨秀,成爲整個汴梁城無數男子心中的女神。
她,已經不懼怕雲初淺了!
雲初鳶脣角邊的笑意愈甚,一隻芊芊玉手輕摸了摸她光滑無瑕的臉頰,眼珠又滴溜溜轉了起來。
等她再擡頭向上座的蕭清沛看去時,她那比花還要嬌美的笑靨上已經是天真歡喜的表情了,“太子殿下,八皇子,剛纔府裡的下人來報,說臣女的大伯帶着臣女的堂姐回來了。”話都還沒有說完,她的貝齒就已經輕咬住紅潤如櫻桃的脣瓣,目光隱忍而希翼的又在場中環視一圈,“臣女大伯、堂姐不在的這一多年裡,臣女的祖母可是日日掛念他們,夜夜盼着他們回來啊。現在他們終於回來了,臣女想派人去把臣女的堂姐喚來,讓她和祖母團聚。”
她這話一說,立即就又在太子蕭清沛的心裡塑起一面識大體、孝順、處處爲人着想的光輝形象。而她口中的雲初淺嘛……在蕭清沛眼裡就成了一個不知禮數,既然都回了汴梁城也不知來探望日日掛念她的祖母的醜女。
當然了,不僅是蕭清沛這麼認爲,場中衆人皆是這這樣認定雲初淺的。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公子們,一想到雲初淺那張醜陋的臉龐,心裡就更是把雲初淺給罵上了。
說她醜人架子大,不自己乖乖來尚書府拜訪,還得麻煩雲初鳶這樣絕色的美人爲她的名聲操心。
蕭清毓在宮裡時就知道雲初淺他們回來了。
他現在之所以吃飽了撐着跑尚書府給雲初鳶送禮,也是猜到雲初鳶這個汴梁第一美人在知道東靖國第一草包女回來後肯定會按耐不住攀比的心裡,把她找過來比美。他想見她了,這才先到這裡等她的。
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心中掛念之人,蕭清毓精緻的菱脣揚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來。
蕭清沛點着頭對雲初鳶溫柔的說着,“難得你這般孝順你祖母,你就不要派人去請她了。孤派人去請她吧。”太子親自派人去請那醜女,那醜女總不敢再拿喬不肯來見雲老太太了吧。
蕭清沛一點不耽擱,出聲就命人去忠勇侯府親自請雲初淺。
雲初鳶眼底的得意之色差點就控制不住的要溢了出來,她又嬌聲對蕭清沛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就懷揣着得意的心情準備着等下羞辱雲初淺。
忠勇侯府裡,雲初淺他們一行人剛回到府上,宮裡成獻帝就派人來傳忠勇侯父子進宮了。他們兩人一走,雲初淺一路奔波有些乏累,便讓鴛鴦扶着她回了她自己住的院子。她離開一年多,院裡的丫鬟們有嚴厲的管事嬤嬤管着,倒也各個兢兢業業,沒有出什麼差錯。
雲初淺把幾個丫鬟召來,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後,就讓鴛鴦把她從外面買的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兒拿出來分給大家。
大家得了好東西,各個喜氣洋洋,對雲初淺千恩萬謝。
一片歡愉的氛圍之中,有管事嬤嬤匆匆進了院,來到雲初淺面前,向她行禮低聲道,“大小姐,太子殿下聽聞大小姐回汴梁了。便派人來請大小姐去尚書府走一趟,說老夫人那裡想要見小姐。太子殿下的幾個護衛現在正在二門處候着。”
鴛鴦眼皮一跳,馬上就不悅的皺起眉了。既然要請她家大小姐去尚書府一趟,那幹嘛不尚書府的人親自來請。現在讓太子殿下派人來請,這又算怎麼一回事?外頭不知道的人到時還以爲她家大小姐蠻橫嬌縱,只有太子殿下這樣地位的人才能請得動她。
鴛鴦不滿的扁扁嘴,那管事嬤嬤又近身壓低聲音向雲初淺提醒着,“大小姐,今天是那邊府上小姐的及笄日。這一年多裡大小姐您不在汴梁,那邊那位可得意了。今天她的及笄禮,汴梁城一大半年輕有才有勢的公子都去了。現在太子殿下派人來請大小姐你去,老奴怕……”怕這是一場鴻門宴。
管事嬤嬤說話間用憐惜的目光向雲初淺的臉上看去。
雲初淺還是和一年前一樣,面罩輕紗。
雲初淺臉上疤痕被治好的事情只有和她極爲親近的幾人知道。管事嬤嬤這一年裡一直在忠勇侯府裡幫忙料理府中各種事宜。自然是不清楚這件事的。
她以爲她還戴着面紗,就是在遮醜。
管事嬤嬤是雲政雲向北極爲信任的人。她打心眼裡是不希望自家小姐被人欺負的。於是又忍不住輕聲勸說着,“大小姐,要不然老奴以您長途奔波以致染上風寒爲由拒了太子的邀請吧”。
鴛鴦聽管事嬤嬤這麼說,也在邊上附和着管事嬤嬤的話。
雲初淺卻是無奈的搖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若不去,明日整個汴梁城肯定又是一片討伐我的聲音了。”剛回來就要去面對噁心的雲初鳶和太子,雲初淺心裡苦啊。“再說了,我既是離開了這麼久,現在回來了也該代替爹去看看祖母老人家。”最好能把她那個偏心的祖母慪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纔好。
管事嬤嬤和鴛鴦無奈只得認真執行雲初淺的命令了。雲初淺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坐着軟轎就去了尚書府。
尚書府這裡,雲初鳶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眼角餘光瞥見蕭清沛的侍衛走上前,她以爲是雲初淺終於到了,眼睛一亮,瞬間挺直了脊背。
那侍衛走上前,拱了拱手,卻是對蕭清沛稟告道,“啓稟太子殿下,璃王殿下來了!”
一聽說璃王這攪屎棍也來參加雲初鳶的及笄禮,蕭清沛臉龐上罩起一層冷霜。有這攪屎棍在的地方,都會無比掃興。
“太子皇兄,八皇弟,好久不見了。本王來湊湊你們的熱鬧了。”一個無比戲謔的聲音已經在場中想起。蕭清沛聞言眉頭擰緊,擡眼去看翩翩走向他們的那根“攪屎棍”。
璃王今天一身赤金莽齊袍,頭戴玉冠,手持一把羽扇,招搖而風騷的走進場中。
在給蕭清沛行完禮後,他就迫不及待的讓人把送給雲初鳶的禮物遞送到雲初鳶面前,搖着扇子,不羈的說着,“本王其實很早之前就在想要送什麼東西給雲二小姐做及笄之禮用,可惜一直沒有想到一件適合送給雲二小姐的禮物。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本王上次出城看望皇祖母時讓本王想到了要送的禮物了。雲二小姐,不是本王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實在是本王真的覺得本王送給你的禮物一定是最適合你氣質的。”
特地頓了頓,他用氣死人不償命的口吻繼續的說着,“還希望雲二小姐不要嫌棄本王送給你的禮物輕賤啊。”
場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璃王現在即使不得皇帝寵愛了,可他對雲初鳶這個汴梁城第一美人卻依舊懷有着一種偏執般的敵視。
在無數次的宴會上,只要雲初鳶前腳剛豔壓四方,後腳璃王這個攪屎棍肯定是要湊上前潑她涼水的。
故而今天他來參加雲初鳶的及笄禮,衆人也不奢想他會送什麼貴重的禮物給雲初鳶。
也正如衆人所料,小廝打開禮盒後,禮盒裡裝的是一套金燦燦閃的人眼睛都要瞎掉的頭面。這種頭面只有汴梁城的那些暴發戶們才喜歡。
而璃王又張嘴說這樣的一套頭面是非常適合雲初鳶,這是變相的在嘲笑雲初鳶,說她俗不可耐。
璃王這赤果果的打臉做法可比蕭清毓還要狠。雲初鳶面上雖繼續維持着迷人溫婉的笑容,心裡是已經把璃王問候了幾十遍。
偏璃王還故意點火,搖着羽扇,繼續道,“雲二小姐戴了本王送的這套頭面一定會更美的。”
蕭清毓見璃王大庭廣衆之下竟然用這般直接、慘無人道的羞辱雲初鳶,他嘴角邊蕩起一抹促狹的笑意,繼續看熱鬧不嫌事大。
蕭清沛薄脣已經緊抿成一條直線了,他馬上擺出太子的架勢,乾巴巴的說道,“璃王,父皇之前還訓你說你性子魯莽衝動,做事不顧後果,你現在……”
璃王像是知道他會說什麼,搖着羽扇,又是很無辜的將手一攤,“皇兄,瞧皇弟這腦子,差點忘記跟你說了。皇弟去看望皇祖母時,也把皇弟要送禮物給雲二小姐做及笄之禮的事情說了。皇祖母當時就表示要和皇弟合送一份禮物給雲二小姐了。當天晚上皇祖母派了侍墨跟皇弟一起去庫房挑選禮物。我們左挑右挑,終於挑了這麼一件最適合雲二小姐氣質的禮物。”
蕭清沛說了一半的話因爲璃王這番話給噎住了。
他們的皇祖母和他們的父皇半年前不知道起了什麼衝突。之後他們的皇祖母就以出宮養病爲由,離宮去了行宮。但即便他們的皇祖母不在汴梁城,他們這些當皇子的也是不敢褻瀆她老人家的。
璃王見蕭清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就繼續對雲初鳶說道,“雲二小姐,不僅是本王,就連本王的皇祖母也覺得這套頭面很適合雲二小姐的氣質。皇祖母還說等下次她回宮,希望能看到雲二小姐戴這套頭面出來見她老人家。”你雲初鳶看不上本王送的頭面?行!那本王就說送這套頭面給你也是經過皇祖母允許的。你敢不戴?不好意思,你這是公然的在違抗皇祖母的旨意。
璃王這是拿着羽毛當令箭。那套頭面根本只是從太后身邊的丫鬟那裡搜刮過來的。哪裡可能是太后要送給雲初鳶的禮物。不過璃王既然都敢把太后擡出來,那就證明他也不怕他說的話後面會傳到太后的耳畔裡。
雲初鳶袖子裡的手已經緊緊的攏起。
她無數次的追問老天,爲什麼雲初淺都不在了,璃王這攪屎棍卻還能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盪。
場中氣氛被璃王這麼一攪弄,頓時就僵凝起來。衆人沉默間,花園門口蕭清沛的侍衛帶着雲初淺走了進來。
雲初鳶眼底翻滾着的陰霾因爲那一抹熟悉身影的出現而一掃而空。場中其他人也“騰”的下紛紛把目光投在雲初淺身上。
一年多沒有出現在汴梁城人的視線裡,再見她,衆人自然好奇。都想知道一年多沒見,這個昔日被成獻帝都譏笑的醜女是不是更醜了。
雲初淺穿着一身皎色齊胸襦裙,裙子上繡着朵朵桃花。面上罩着一塊輕紗,三千鴉色長髮被挽出一個隨雲髻,她往場中一站,嬛嬛一嫋楚宮腰,滿眼春嬌。
蕭清毓溫潤的瞳孔在看到惦念了一年多的女人後,眸底有黑色光暈在沉澱。攏在寬袖下的兩隻手也輕絞起來。這模樣倒是有些像情竇初開的少年見到心愛女子時的模樣。
雲初淺依禮給太子他們行禮後,擡頭先對上太子蕭清沛冰冷的彷彿能直接凍死人的目光,繼而又撞上雲初鳶兇狠的幾乎要噴火的目光。
雲初淺一詫?她纔出現,這兩人至於這麼兇聲惡煞的看她嗎?
繼而她就反應過來了,問題出在她今天穿着的衣服上。在太子蕭清沛的心裡,她雲初淺是個狠毒、心狠手辣、錙銖必較的女人。她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今天來參加堂妹的及笄禮,竟然還穿了和堂妹同色的衣服,這不分明就是在搶堂妹的風頭嗎?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人。蕭清沛這樣想,雲初鳶想的估計也沒差多少。
雲初淺只覺得自己好冤啊,怎麼就挑了這麼件顏色的衣服穿來了,這下恐怕又得多添些麻煩了。她今天剛回府,身子實在是疲乏,暫時不想和這幫人鬥法。
雲初淺正懊惱着,偏偏這時候攪屎棍璃王看到雲初淺,樂了。他彷彿嫌雲初淺的麻煩不大似的,搖着扇子,竟然又說道,“河陽郡主,本王的皇祖母可是極爲掛念你啊。上次閩國上貢了一盆‘九葉蓮華’,皇祖母說你喜歡養花,還特地留着要送給你呢。不過,只可惜……”
他優哉遊哉的說着話,目光向蕭清沛的方向看去,才故意拖長音調說着,“只可惜那盆‘九葉蓮華’被本王的皇兄給討去了……”送給他的相好了。
璃王漫不經心中爆出這麼一件事,已經讓雲初鳶又氣的胸口發悶發脹。
該死的攪死棍,他這樣說豈不是等於告訴天下人,她雲初鳶是揀了雲初淺的漏纔有幸得了一盆蓮花。
無形中,雲初鳶的地位就被說矮了一大截。
雲初鳶很憤怒,她一憤怒,就睜着一雙美麗動人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看向蕭清沛。花園裡的微風拂面,吹起雲初鳶額頭上散着的劉海,憑空的爲她增添了幾分慵懶的風情。蕭清沛看着,心裡自然更是憐惜起雲初鳶來,對雲初淺的恨意也又多了些。
他微微一沉吟,開口向雲初淺笑着問道,“雲大姑娘,你這一年多裡都去了哪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雲初淺馬上對他心生警惕,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啓稟太子殿下,臣女和父兄將東靖國遊歷了一番。”
“那你可還曾練舞?”他“關心”的問着。
雲初淺眯眯眼,猜測這冰山太子該不會要讓她和雲初鳶比試才藝吧?
反正有冰山在,她的舞跳的再好也是被羞辱的份。雲初淺邊回着,“已經不練了。”
蕭清沛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盡杯中美酒,繼而才用乾巴巴的嗓音刻薄的宛嘆着,“那就可惜了。一年多前你在御花園裡跳的那支舞,極好。這麼一年了,孤就再也沒有見到能像你這般完美配合鳶兒曲子的舞姬了。”
明明一年多前雲初淺跳的舞把雲初淺彈的曲子秒成渣滓了。蕭清沛卻故意歪曲事實,用話來捧雲初鳶,踩雲初淺。而且言語之間又把雲初淺形容成“舞姬”。
舞姬是什麼?舞姬就是賤到只配給雲初鳶彈的曲子伴舞的小丑。
蕭清沛這是當衆譏諷雲初淺,給雲初淺難堪。
而場中許多官家閨秀和世家公子見太子這般刻薄的踩雲初淺,大多數都等着看雲初淺笑話。
雲初淺嘴角露出一抹譏嘲的笑,看來她離開的這一年裡雲初鳶很努力嘛,太子都已經可以爲了博她一笑這樣不要臉的羞辱人了。
璃王早就對蕭清沛他們不爽了。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搖着扇子就要出口幫雲初淺。這一回蕭清沛卻不給這個機會,璃王剛一張嘴,蕭清沛一記狠厲的眼刀就已經向璃王身上剮去了。
璃王到了嘴邊的話被他一瞪,輕噎了下。而在他沒有開口反駁之際,蕭清沛脣角擠出一抹極爲勉強的笑容,已經先於璃王開口對雲初淺道,“鳶兒現在的琴技已經如火純情了,要是你這一年裡不荒廢,你們姐妹雙劍合璧,必定能名揚天下。”
雲初淺心裡已經忍不住呵呵噠。
在太子這冰山在場的情況下,黑的都能被他說成白的。她要真又給雲初鳶伴舞,她保證明天整個汴梁城的茶館小肆裡一定又流傳起她怎麼自甘下賤不當千金小姐偏愛跳舞的事蹟。
賓客席上,劉芝眼珠子滴溜溜骨碌碌的轉着。她見太子對雲初淺這般鄙視,便也捏着嗓子混在賓客中喊着,“太子殿下,說不定某些人學跳舞只是想用舞蹈來勾/引男人。現在某些人都已經和晉親王不清不楚了。她當然不用再練舞了。”
這話一出,場中的嬌客們紛紛對雲初淺譏笑起來。一年多了,要不是有人提起,她們都差點忘記當年晉親王深夜送她回府的事情。
雲初淺覺得自己要是再留下來她的好脾氣馬上就能被耗盡。挺直脊背,她一拱手,“太子殿下,璃王殿下,八皇子,臣女今天剛回府,想要去見下臣女的祖母。”不是你們讓人把我請來說老太太要見我的嗎?那我現在就去見老太太你們總不能還攔着我吧?
想要這麼輕鬆的離開?沒那麼容易!
雲初鳶從座位上站起身,娉娉婷婷的來到雲初淺面前,一副好妹妹爲姐姐着想的模樣,笑着對場中的賓客們說着,“各位,我堂姐是我請來的貴客,你們若是還隨意譏笑她,那就是跟我過不去。”
場中衆人見雲初鳶到這時候還不忘維護雲初淺這個惡毒的堂姐,心裡就更覺得她心胸寬廣,是個可以深交的人。
蕭清沛情人眼裡出西施,對雲初鳶的感覺就更無法形容了。
場中譏笑聲一下子沒有了。等平息了賓客們對雲初淺的譏笑後,雲初鳶又撒着嬌,抓住雲初淺的手,嬌滴滴的說着,“大姐姐,祖母那裡鳶兒派人去說聲就好了。你先在這裡跟我們喝幾杯清酒玩一玩吧。”
說着也不顧雲初淺的反對,徑直的拉着她走到一處空位上,笑盈盈的將雲初淺按在位置上。
衆人看去,只見她們姐妹兩身上穿着同色的衣服,一個衣服上繡着梅花,一個衣服上繡着桃花,兩人身姿又皆是嫋娜多姿,看不出孰高孰低。
可場中那些年輕的世家公子官家少爺只要想到雲初淺面紗下那張醜陋的面孔,他們就噁心的想要吐。
雲初淺被強行的留了下來。雲初鳶下一刻已經又笑眯眯的宣佈,“今天大家難得這麼有興致,不如大家以詩助興。咱們以‘蓮花’爲題,各寫一首詩交上來。寫不出或者寫不好的,就自罰喝三杯酒。”
得了!雲初淺苦笑。
雲初鳶在這裡等着羞辱她呢。
雲初淺前世被白氏故意教導的根本不會寫詩。這一世她對詩啊詞啊什麼的還是很頭痛。而云初鳶不同,她上一世就很會寫詩。
她已經預料到等下空白宣紙往上一交,她就又會成爲場中人譏笑的對象了。
不過算了,雲初鳶用來羞辱她的都是些小手段。她和她之間的較量還長着,她今天做初一,她明天就給她來個十五。
根本容不得雲初淺拒絕。其他人已經紛紛響應雲初鳶的提議了。很快的,就有丫鬟拿來一大疊宣紙,又給每個賓客準備了文房四寶。
雲初淺不會寫,乾脆就坐着發呆。
隱約的她覺察到有一抹灼熱的目光正偷偷看着她。她不用擡頭去看也知道這目光是誰投來的。
眼睫輕眨了眨,她將頭一撇,目光落在園中開的正豔麗的花兒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其他人寫好詩上交給蕭清沛,雲初淺在空白的紙張上題了個名也交了上去。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雲初淺又被人譏笑了一次。
而云初鳶寫的詩獨佔鰲頭,被賓客們不停稱讚。
這樣的一個結果,雲初淺還可以接受。但等她聽到蕭清沛當衆朗誦雲初鳶的詩後,眼底一下子掠過一抹清明。
“浮照滿川漲,芙蓉承落光.
人來間花影,衣渡得荷香.
桂舟軾不定,菱歌引更長.
采采嗟離別,無暇緝爲裳.”
雲初淺記得這一首詩。前世有個落第秀才想要投奔他爹,就拿着他寫的一些詩到忠勇侯府前求見,其中就有這首詩。
他爹當時最喜歡的就是這首詩,還把詩臨摹下來念給她聽過。不過他爹一個武將,講的是上陣殺敵的事情,會寫詩留在他身邊也沒有用啊。怕耽誤了秀才的前程,她爹就把那落弟秀才推薦給了雲凌。
這一世,她爹帶着他們兄妹出去遊歷了,這落第秀才該不會是直接去投奔雲凌去了吧。而云凌收留了落第秀才後,落第秀才寫的那些詩嘛……這不已經被雲初鳶給用上了。
“好一個才女!”雲初淺在心裡笑了笑,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針對雲初鳶這個“才女”的主意來。
雲初鳶“作”的詩得了頭彩,她很高興。她目光帶着得意和挑釁向雲初淺坐着的方向看去。卻只見她低垂着頭,看不清她臉上表情。
沒有能看到雲初淺被打敗的頹然表情,雲初鳶心裡有些不滿。不過在展示了她的高超才藝後,她當然不會忘了用雲初淺這個醜女來襯托她的美了。
她美麗的大眼睛眨啊眨,突然出聲對雲初淺說道,“大姐姐,鳶兒都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好事了。你不在汴梁的這一年裡,鳶兒爲姐姐尋覓得一名神醫。那神醫據說可以治好姐姐臉上的疤痕。鳶兒現在就派人去把那神醫給請過來。讓他看看姐姐臉上的疤能不能治好……”
這種私事明明可以私下裡說的,雲初鳶大庭廣衆之下拿出來說……當然是想在衆人面前博一個體貼堂姐的好名聲,以及……要治臉,不是得先把面紗給揭開吧……
雲初鳶這是打着先用才藝把雲初淺這個堂姐豔壓下去,再用美貌來碾壓擁有一張醜臉的雲初淺。
而她這一番行爲若是都成功了。雲初淺這綠葉自然又把雲初鳶襯托的美麗而多才。
雲初淺實在是不想再和雲初鳶玩這些小把戲了。她平靜的說道,“多謝鳶兒對姐姐的關心,只不過姐姐我臉上的疤……已經治好了。”你就別再想用我的醜襯托你的美了。
能治好?纔怪!
雲初鳶曾經特地進宮向御醫詢問過雲初淺臉上的疤痕能不能治好,御醫們當時可都是斬釘截鐵的說不能治了。
雲初鳶不相信雲初淺說的話,她捏着一塊帕子,固執熱情的執意讓下人們去把他們府中那個醫術一般卻被雲初鳶稱呼爲“神醫”的府醫請過來。
雲初淺又推辭,結果蕭清沛和場上的那些男賓客都認爲雲初淺醜人矯情,不知好歹,枉費雲初鳶這個美人的一番好意。
雲初淺突然明白前世東靖國爲什麼會在成獻帝駕崩後戰亂一片,生靈塗炭了。以至於到後面蕭清毓登基了還得讓她這個皇后去越國給人當人質去了。
場中坐着的這些世家公子們很多以後都是要入朝爲官的,可現在……區區一個雲初鳶的拙劣把戲就能激發這些男人氾濫的同情心。讓這樣的一些人治理國家……真是東靖國百信們最悲哀的事啊。
蕭清毓一直沒有出聲幫雲初淺,只不過是在等一個機會。
等雲初淺被場上大多數人圍攻卻不能自救時,他再出聲幫忙。
“不用了!”雲初淺斂起臉上惆悵的表情,再次強調,“我臉上的疤真的已經治好了。”知道自己這話他們肯定是又不會相信的,雲初淺乾脆將面紗罩着的輕紗一揭,露出她光滑無瑕的臉龐……
成獻帝聽說雲政回汴梁了,他有意要幫着修補雲政雲凌兄弟之間的關係,便讓人把雲政父子召進宮。
對他們父子苦口婆心的勸慰了一番後,成獻帝便帶着兩個忠心耿耿的大臣和雲政父子兩喬裝出了宮直奔雲凌的尚書府。
雲凌接待了他們一行人。可惜雲政並不怎麼給成獻帝面子,對雲凌依舊是很冷淡。兩兄弟相處起來,氣氛尷尬無比。
成獻帝無奈,又聽說太子八皇子都在尚書府。他便有了興致,帶着一羣人到花園想湊個熱鬧。
不過……他們一行人剛到,就看到雲初淺臉上的面紗被揭開,面紗下的臉……
“啪啪!”成獻帝彷彿聽到自己又被打臉的聲音。
md!他當初給蕭雲霽那混蛋賜婚時,腦子一定是被驢給踢過了吧?要不然怎麼給他送了這麼個國色天香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