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閒聊結束了。十四夜還有點意猶未盡,但終究還是說正事要緊,便也自動地放下這一茬,開始說起他調查到的事情來。
“那雪初小姐是月纓山莊的大小姐。生父叫雪落谷,是穎城世家大族雪家的當家少主,生母叫月初曉,是月纓山莊莊主月華雄的獨生女,亦是當年的武林第一美人……”十四夜緩緩地說着,同時注意着月色在聽的時候,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十幾年前,穎城雪家一夜之間滿門被殺,雪落谷與月初曉亦死於賊人之手,只有他們兩人的獨生女兒雪初下落不明。月莊主聽到消息,連夜趕到穎城,看到自家女兒女婿的屍體,痛哭失聲,原本只是半白的頭髮竟在一夕之間全部變白。沒有找到自己外孫女的屍體,他發動全山莊的弟子去外尋找,也憑着他在江湖的地位,許多的江湖人士也幫忙尋找其外孫女的下落並且幫忙查尋兇手。可是花了兩年都沒有半點訊息……”
月色在聽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變過,只是在聽到“雪落谷”和“月初曉”那兩個名字的時候,雙瞳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又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可是,這依然沒有逃過十四夜的雙眼。
口中繼續說着自己調查到的情況,腦中卻開始將所有的事情前前後後聯繫起來思忖着:“即使那麼多年還是沒有找到什麼切實的兇手的訊息,也沒有找到他外孫女的下落,其他的那些江湖人士慢慢地開始將這件事情忘在了一邊,可是月老莊主依舊是對查明這滅門案的真相和他外孫女下落的事情毫不放鬆。後來,就在八年前,一個小女孩兒衣衫襤褸地出現在了月纓山莊的大門前,她自稱就是月老莊主的外孫女——雪初。”
月色聽着十四夜的話,越聽下去越是沉默,頭微微低着,目光深沉。
“所以,她是在八年前到月纓山莊的是麼?”她輕輕地問道。
“對。”十四夜回答。他好像對眼前的她的來歷猜到了一些,她身上的那些傷,她曾說過的那虐待她的那個主人,她這絕色的容貌,她對那雪初小姐的情況的關心,還有她與雪初的有些相似的容貌,這一切的一切,看似沒什麼關聯,可是卻是緊緊扣着的。可是,一向對所查事情很是嚴謹的他,若非找到切實的證據,是不敢輕易下結論的。他不能斷定腦中的那個猜測,雖然那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燭火跳動,顯得很是不安定,月色的聲音在這安寧中透着不安定的環境中也顯得有些顫抖:“那麼,月……月老莊主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了她所說的話麼?”放在腿上的手擰成了白玉小結,狠狠地抓着自己腿上的衣服,不小心扣到了自己腿上的肉,很疼,卻疼得讓她沒有感覺。
“本來也是沒有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了的……”十四夜聽到她的話,繼續回道,將自己調查到的接下來的一些事情也和盤托出,“只是月老莊主看到她長得的確跟五歲之前的自己的外孫女有些相像,而且跟自己女兒小時候也有些像,便有一點相信了。而且她說了自己的大名‘雪初’,還說出了外人從不知道的小名‘月色’,這又相信了大半。最終,爲了慎重起見,他們還滴血認親了,結果是,兩人的血液可以相融,這才讓月老莊主完全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嫡親嫡親的外孫女。”
月色聽到這句話,立馬擡起了頭來,眼中滿是震驚,急促地問道:“血液可以相融?”那指甲在自己大腿上扣得越發緊了,像是要深深地嵌進肉裡邊似的。
十四夜被她這樣的反應弄得嚇了一跳,但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平靜,一字一頓地回道:“是的,他們的血液可以相融。”其實,這一點也是他不敢輕易下結論的原因。若是他的猜測屬實,這一點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這其中的緣由到底爲何,他不清楚。
月色目不轉睛地看着十四夜,可是仔細地看那目光,又會覺得那焦點根本不在十四夜的身上,至於她到底在看哪裡,旁人也並不清楚。
“沒可能的。”她用着極低極低的聲音說着,或許是心情是極不平靜的,她的語音有些含糊不清,這一回十四夜沒有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只是能看到她難以置信的表情,從這樣的表情大致地猜測她的心理。
沒可能的——月色被這樣的一件事情給震驚地無以復加。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她是雪初,她是月纓山莊的大小姐,她是雪落谷與月初曉的女兒,那麼她自己又是誰?
這十幾年,她在那個人身邊,承受着那非人的磨難,被折磨得體無完膚,變成這樣的一個性格,還是強撐着讓自己不要倒下,努力地學着那人所教的一切,又是要爲了誰報仇?
她的爹孃,又成了別人的爹孃。
她的外公,又成了別人的外公。
她的名字,又成了別人的名字。
她所該擁有的一切,又成了別人擁有的一切。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色有些支撐不住,身子虛晃了兩下,最終還是努力地強撐着,左手擡起撐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藉以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十四夜看到她這有些不對勁的樣子,忙伸出手來扶住了她的肩,問道:“你怎麼了?沒事吧?”
月色擡手將他的手從肩上拂去,低聲回道:“沒關係,我、我沒事。”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一邊跳一邊製造着讓人難以忍受的痛楚。
她忍不住擡手撫上了自己的心口,虛虛地握成一個拳,一下一下抵着那一塊地方,想要藉此抵抗那股痛楚。可是越是這樣,她就越感到疼痛,痛得她直不起腰來。她實在是有些支撐不住,身子又是一晃,向前傾,靠在了桌子上,頭低垂着,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喂——”十四夜低呼出聲,連忙上前伸手托住了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