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興許是維持着那個笑容的時間太久了,月色有些支撐不住,遂將那笑容收了一些,“雪小姐你真的多想了。”
雪初聽了月色的這一番長長的解釋,才漸漸地將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上邊的憂愁散去了,又重新覆上那足以顛倒衆生的笑容,聲音中還帶着些不好意思:“原來是這樣……倒是我誤會了……”她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來抓住月色的手,很是親近般地緊緊握住,“月色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無心纔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猝不及防地被雪初拉住自己的手,月色雖然感到有點不太適應,但是也不好駁了對方的面子,也就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她這麼拉着,再看了看她臉上那親切的笑容,她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雪小姐這是哪裡的話,這倒是要讓我感到惶恐了。”
她說是無心才問的,這話倒是說反了吧,只有有心纔會十分敏感地向她問出這個問題。月色也只是在心中暗暗翻揀着雪初口中的那番話,這麼想着。
雪初就這麼拉了她的手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深深淺淺,到後來倒顯得有點怪異的了。
月色看着她,腦中有點懵懵的,隨後暗暗嘲笑自己眼花想太多。
“這邊的房間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吧?還算是滿意吧?有沒有什麼覺得需要添置的東西?”這麼對着笑了一會兒,雪初放開了月色的手,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對月色道。
月色也隨着她的目光象徵性地掃視了一下這房間,道:“嗯,這房間很好,已經夠了,不需要再添其他的東西了。”這間房子跟旁邊那間房的規制是一樣的,所以根本就可以稱得上是華麗的級別的了,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呢?說到底,雖然她是跟着黎書清到這月纓山莊來的客人,可終歸只是丫鬟的身份,是個下人,能夠得到這樣的禮遇,已經讓她很是滿足的了。
“你滿意了便好,若是到時候還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請儘管提出來,有什麼東西需要的也可以跟底下的人說。”雪初笑道,然後轉過身來面對着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又轉回頭來看着她道。“既然看好了房間,那麼我們便走吧,食廳那邊估計這會兒已經佈置好了,我們現在去隔壁找舒公子,待會兒一起去食廳用晚飯。”
月色看着她的笑容,點了點頭。雪初看着她,復又一笑,回過頭,擡起步子接着向門口走去。
在雪初轉過了頭之後,月色臉上的表情驀地沉了下來,雙眉也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她想了片刻然後甩了甩頭,將臉上的表情恢復到常態,然後也跟着走出了門,跨出門檻,旋身關上門,她又來到了隔壁,站在門口,看到裡邊的情景,她的腳步不由地頓了一頓。
黎書清站在那桌旁微微低着頭看着眼前的雪初,而雪初則是仰着頭,露出那皓白修長的脖頸,像只美麗的白天鵝一樣,她的臉上帶着柔柔的笑意,嘴巴翕張,好像在說些什麼,但是她說話的聲音比較輕,而且門口離那桌子也有一定的距離,是以,月色沒有聽清楚。倒是,她看到黎書清在聽到雪初說的話後,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一些,溫柔得——不可思議。
就在月色怔愣地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的時候,他像是覺察到了她的目光一般,將那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依舊是那麼溫柔。
“月色,你來了。”他緩聲道。
月色想要應一聲,但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的喉嚨像是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一個音都發布出來,她想要回一個“嗯”字都是那麼困難。
無法,她只能沉默着點了一下頭,然後微微垂着首站在門邊。腦中又開始想起自己剛剛那般失常的緣由來。
“這裡的事情也都處理好了,那麼我們便去食廳吧,外公這會兒大概在那兒等着了。”雪初的目光在黎書清和月色之間打量了一下,開口道。
“那麼——”黎書清聞言側過頭,將目光又從月色身上收了回來放到旁邊的雪初身上,“便有勞雪小姐帶路了。”
雪初掩嘴輕笑一聲,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舒公子,你這便跟我去吧。”
黎書清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雪初轉回頭來對着剛剛將被子換好了的連生道:“連生,你先跑去食廳那邊跟外公說一聲,我跟舒公子他們隨後便到了。”
“是,小姐。”連生回道,然後先邁開步子走出了門,走到門口位置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看了低垂着頭的月色一眼。心又開始撲通撲通跳了起來,速度之快,聲音之響,讓他爲之一驚。
他忙不迭地收回目光,整了整自己那失序的心跳,加快了腳步向食廳的方向衝過去。
連生剛剛看月色的那一眼,沒有逃過黎書清的眼睛,他不由地腦門上暗了暗,隨即又妥帖地收拾好那有些不豫的心情,擡步向門口走去。
連生看月色的那一眼也沒有逃過雪初的注意,她甚爲有趣地觀察着連生的反應,不知道爲什麼心情好了許多。然後,她也沒有錯過黎書清的反應,倒是他臉上那轉瞬即逝的陰影倒是給她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個月色,果然還是與舒公子有些什麼……雪初這般想着。見到黎書清向門口走過去了,她也立刻將那讓她感到有些不快的思緒推到好幾尺遠。
現在還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趕在黎書清前頭邁出了大門,雪初再度回過頭來對着黎書清和月色笑道:“舒公子,月色,你們跟我走吧。”
接着,不等他們回話,再度轉回頭去向前走。
黎書清和月色緊隨其後。
一路上,雪初、黎書清、月色三個人都是異常沉默,沒有人說話,雪初沒有開口跟黎書清再聊些什麼,黎書清也不好開口主動找話題聊,更何況他的神思都還集中在剛剛連生看月色的那一眼以及月色現在的反應上,更是沒空說什麼話了。月色作爲一個丫鬟,更不可能主動說些什麼。
他們三個人維持着一種寂靜的氣氛穿過了四個院落,最終到了那食廳。